雨走陕南

□秦延安

雨一如我的脚步，行走在陕南的天空，把一个瑰丽的天地呈现在我这个看惯了黄土高原的人的面前。随着中巴车的飞驰，我从陕北走向陕南，从黄土高原进入江南水乡，环境的巨大差异和瞬间变化，让我的神经视角似乎还没完全转过弯，但看着那细雨飞扬中的青山绿水，我一下子便跌了进去。

细雨如一位小脚的女人，迈着碎步走在这青山绿水间，不张扬也不狂躁，飘飘扬扬，潇潇酒洒，丝丝缕缕，使得一切都变得更加明净起来。山更青了，如近在眼前；水更欢了，响彻了山涧；树木被清洗的一尘不染，光彩照人；连乡间的水泥路，也变得光亮闪闪；昨日，还是含苞待放的花儿，却被细雨催生得开始默默绽放花蕾，开得清新浪漫。

雨走在村落中，村落便变得朦胧起来。树是虚无的，房屋是半隐半现的。灰瓦白墙夹杂在一片绿海中，更加夺目。室外劳作的人们都被雨统统赶进了房间，使得原本寂寥的村镇更加寂静。洞开的门、虚掩的门，都成了一个迷，让人产生一连串的追问，这么宽敞、舒适的房子，怎么没几个人住呢？乡间的公路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位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快速行驶的人。那宽大的雨衣将骑车子的人裹得几乎分不清男女，直到走近才能看清面庞。偶尔还可以碰到一位打伞的村人，慢慢腾腾地走在路边，不知是在看雨还是在散步，步伐缓慢。看到迎面而来的车辆或路人，他总是警觉地看着。小镇的十字拐角是一家小吃店。灰色的瓦屋前，又衔接出一间用石棉瓦搭起的简易棚子。棚下，摆着几张长条桌和一些小板凳。炉子上的蒸笼里，冒着丝丝热气，弥漫着豆腐脑的清香。炉子旁边坐着一个戴着白帽围着白围裙的胖女人和一个头发稀疏瘦弱的女人，看起来，她们都有五十多岁。因为没有生意，两个女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虽然穿着很厚的外套，但那个瘦弱的女人，仍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以聚积全身的温暖。

雨走过山峦，山便迷蒙起来，烟雾锁绕。雨用自己的身子将整个山笼罩了起来，然后对它精心的清洗，除去它一身的污垢。在这浓雾重重中，山涧的水哗哗地跳跃着。就连乡间的水泥路上，也是一层薄薄的雨水，顺着蜿蜒的小路，急流而下。一位赶着黄牛的人缓缓走来。健壮的黄牛戴着竹龙嘴（一种用竹子编织的器具，防止牛偷吃用的），低着头迈着四蹄，缓缓地走着。戴着一顶草帽穿着雨鞋的男人，牵着牛缰绳跟着走在黄牛的身后，虽然他的胸前和腿面都已经被细雨打湿了，但他们仍然走的从容。黄牛在雨前一直忙于田间耕作，好不容易忙完了耕地，插上了秧苗。碰上了这场细雨，它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也可以放开胃口，好好地饱餐一顿。于是，在主人的带领下，它去深山里进餐。雨，使得山涧的草开始疯长，已经有点困乏的黄牛看到这些鲜美的佳肴，兴奋的放开步子，向前冲着。

雨走在田间，田间的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已经收割过油菜的田地，一片空荡。一些已经收割了但没有来得及运回家的油菜泡在雨水中。而没有收割的油菜，绿中透着黄，有的已经葡匐在地，正在加速走向成熟。随着地形而走的梯田，弯弯斜斜，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很不规则，但这并不影响它里面的谷物生长。秧田里，水汪汪一片，已经换过的秧苗齐刷刷地向上探着身子，水清得几乎可以看清秧田里泥土的纹脉。那韭菜叶似的秧苗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叶尖向叶根慢慢地移动着。一位农人正在冒雨犁地。随着黄牛脊梁的一挺一挺，那犁铧也一步一步地前进，掀起一道道褐色的泥土。披着一张塑料纸的农人，并没有顾及这飘飞的细雨，虽然他的衣襟已经淋湿了。但为了赶农期，及早栽上秧苗，他在雨中忙碌着。细雨阻挡不了他的耕作，也阻挡不了他的追求，为了自己心中的希望和幸福，他在雨中耕耘着自己的未来。

雨走陕南，带走了一丝倦怠和满身灰尘，带来了一片绿意和欣欣向荣。伴随着这如丝的细雨，山洼里去年冬天栽植的树苗都结出了新叶，绿的让人心颤，这些树苗都是水土保持治理的结果，在这细雨的滋润中，洋溢出一片生命的旺盛。行走在这细雨中，我的思绪也跟着这细雨，天马行空的行走，密密斜斜，任意飘摇在这山岭间，摇响季节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