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在“翻译生态环境”中的适应与选择
——以《诗经》英译者为例
2011-04-12李砚霞
李砚霞
(长治学院外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译者在“翻译生态环境”中的适应与选择
——以《诗经》英译者为例
李砚霞
(长治学院外语系,山西 长治 046011)
以《诗经》英译本为例,结合翻译适应选择论“译者为中心”的核心理念,从原文和译本两方面,探讨影响译者“适应”与“选择”的因素;从译者翻译的历史语境中去发现其选择的可取之处,以丰富典籍翻译研究的成果。
翻译适应选择论;原文;译者;适应与选择;翻译历史语境
“翻译适应选择论”在译学界“新世纪、新译论”的呼声中应运而生。该理论以达尔文“适应/选择”学说的基本原理和思想为指导,以“翻译即适应与选择”的主题概念为基础,以“译者为中心”的翻译理念为核心,对翻译本体做出新的翻译理论范式。[1]按照这一理论,翻译的过程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从所译文本的取材到译语词汇句式的运用,翻译行为的每一个阶段无不涉及对多种选择的确定。在选取源语材料时,需要确定材料选自的国别、原作者、具体文本等;选取材料后,译者即面临对自身文化立场、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的选择。总之,无论是“译什么”,还是“怎么译”,都涉及译者如何选择。翻译的选择体现在翻译的全过程。在翻译适应选择论这一奠基性理论研究的基础上,有学者进一步提出了“生态翻译学”,指出:“翻译是以译者为中心的、译者适应与译者选择的交替进行的循环过程(cyclical alternations of the translator's adaptation and selection)。具体来说,翻译过程是译者对以原文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的”适应“和以译者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对译文的‘选择’。”[2]该理论把翻译的过程分为交替进行的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译者对翻译生态环境的适应阶段,此“环境”的典型要件是原文;第二阶段是翻译生态环境对译文的选择阶段,此“环境”的典型要件是译者。可以看出译者是翻译过程的核心,译者是“适应”与“选择”的主体,那么,作为译者要适应的翻译生态环境要件的原文的构成要素,以及译者本身作为译文翻译生态环境要件的构成要素就成为影响译者选择的关键。与现代普通文体相比,汉语典籍,尤其像《诗经》这样的诗歌典籍,其原文翻译环境要复杂得多,典籍译者作为对译文选择的翻译环境要件也要复杂得多。
本文试以《诗经》英译本为例,从原文和译者两方面,探讨影响译者“选择”的因素。
一、《诗经》的原文环境与译者的选择性适应
(一)原文的外部环境与译者适应 理解和表达是翻译过程中的两个基本步骤。理解是在原文中选义的过程,表达是在译文中选词的过程,即在译文中寻找最恰当的表达方法。[3]理解是翻译的首要步骤,“译者翻译一个文本,在理解阶段一般是通过阅读资料并进行推理、想象去适应原文环境的,这种适应除间接性外还有预备性和虚拟性。”[4]可见,原文提供给译者的生态环境是受其阅读资料即参考系统影响的。作为典籍的《诗经》的英译还要考虑译者参照的原文底本。参考系统和底本,“这两者不仅从源头上决定了《诗经》翻译的基本路向,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译者的翻译策略和价值取向,因此是影响翻译过程和结果的根本因素。”[5]
西方世界最早的《诗经》全译本由英国汉学家理雅各(James Legge,1814-1897)完成于19世纪60年代。继理雅各之后,1891年,传教士詹宁斯(William Jennings)的《诗经》(The Shi King)和阿连壁(Clement Francis Romilly Allen)的《诗经:中国的诗集》(The Book of Chinese Poetry)相继问世。20世纪上半叶的《诗经》翻译无不努力追求译文的雅致精确,其中以亚瑟·韦理(Arthur Walley,1889一1966)的译本最为典型。20世纪下半叶,美国汉学兴起。1954年,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1885一1972)主编的《诗经:孔子所审定的古典诗集》由哈佛大学出版社付梓。近些年来,国内译者许渊冲和汪榕培等人各有全译本问世。
根据理雅各《诗经》无韵体译本前言所述,他的直接底本依据是当时最新和最权威的《清经解》中阮元校刻的《十三经注疏》中的《毛诗正义》。理雅各特别参考《三礼》,这是理雅各《诗经》译本偏重诗篇的道德礼教内涵的一个合理的解释。与理雅各相比,阿连壁的参考系统没有那么庞大。根据阿连壁在前言中所说,其依据的底本也是《毛诗》。其翻译参考依据当为毛奇龄诗经学著作。但毛奇龄对于《诗经》,其理解和解释常有舛误,阿连壁译本中的理解取向与翻译错误,其根源当亦在毛氏著作。但阿连壁对毛奇龄取其“新异”,这种取向对其翻译策略和风格必然产生重要影响。韦理的底本较其他则显得单纯。其依据不是综合数家之言的孔疏《毛诗正义》,而是较为“纯正”的《毛诗》,即陈奂的专治诗篇本义的《诗毛诗传疏》。韦理的翻译较倚重现代《诗经》学研究,故其译文的文学性较强。由于庞德的汉语水平十分有限,他参考的重心在西文,尤其是理雅各和高本汉译本,所以他的解读有时难免观点会有所混杂,最后的译本几如新的创作。本土译者许渊冲《诗经》翻译的底本是阮元刻本《十三经注疏》中的《毛诗正义》。除此以外,对现代《诗经》学的参考,使许渊冲的翻译十分侧重诗篇的文学价值,如音韵、修辞、意象、意境等,参考陈子展较为传统的《诗经直解》,以及其他“子、集著作”,与译者本人早年的国学基础合在一起,使许渊冲的《诗经》译本既有传统气息,又有时代精神。汪榕培译本的底本为《毛诗》。其汉语参考书,基本上都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书,这个时期的《诗经》学研究是“五四”新文学运动和带有极左色彩的“文革”时期《诗经》文学研究继续延伸和新时期文化历史研究方兴未艾的时期,这对译者的翻译策略有较大的影响,研究者对《诗经》多持文学观点,且掺杂着一定的阶级斗争观念,就是这一影响的体现。[5]
(二)原文的内部环境与译者适应 《诗经》作为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我国的文化元典,其艰深的文字、凝练的语言、丰富的文化内涵、独特的艺术风格构成了《诗经》原文翻译生态环境的典型要件。
《诗经》编成于春秋时期中叶,其诗句多为四言句,并藏经含典,故而言简意赅,意蕴深远。就当时而言,其语言或许是通俗易懂,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汉语言的发展,早已很难读懂了。因此,准确把握并表达原文的含义是翻译《诗经》面临的首要难题。译者要想适应这样的原文环境作出较好的选择,不仅应具有良好的中文功底,还需要有博大的古文化常识,以发现古诗中所蕴藏的文化内涵,领略其神韵。在这方面中国的译者可能要占些优势。就《诗经》开篇《关雎》来说,许渊冲先生拿自己的翻译与韦理的翻译所做的比较已很说明问题。以第一节为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Waley:
“Fair,fair,”cry the ospreys
On the island in the river.
Lovely is this noble lady,
Fitbride for our lord.
Xu:
By riverside are cooing
A pair of turtledoves.
A good youngman iswooing
A fairmaiden he loves.
“比较一下两种译文,到底哪种好些?首先是‘雎鸠’,英国人说是鱼鹰,中国人说是斑鸠,鱼鹰是吃鱼的,英国人自己也觉得用于婚歌不妥;而斑鸠却是成对成双的鸟,用于婚礼更加合适。第二是‘关关’,英国人译成‘Fair,fair’,请问鱼鹰有这样叫的吗?中国人说是‘咕咕叫’,而‘咕咕’正是斑鸠的叫声。所以可以说,中国人的译文胜过了英国人的。第三,英国人把‘淑女’和‘君子’都说成是贵族,贵族会亲自到河边来采集荇菜么?不会,所以中国人说是平民男女,这又远远胜过了英国人的译文。”[6]《诗经》原文呈现给译者的文字、文化、语境等复杂的环境可见一斑,当然这还远非其全部,这对译者作出“多维度”[7]适应的选择提出更高的要求。
二、《诗经》英译者作为翻译生态环境要件的构成要素及其适应性选择
根据胡庚申的“适应选择论”,在翻译的表达阶段是以译者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对译文的“选择”。这就是说译者对译文来讲本身就是“环境”,译者的出身、阅历、知识积淀,以及他所处的时代、当时的语言、翻译研究的基础、翻译目的、译文读者等都是构成译者这一环境要件的典型要素。这些要素的不同直接导致译者对译文选择的差异。
迄今为止,《诗经》仅英语翻译的历史已逾百年。“我们能见到的译者研究多见于关于中西文化交流的论著。在这些论著中,译者往往不被当作翻译家来对待,而是被当作对中西文化交流起重要作用的传教士和汉学家来对待。所以研究者的视野一般较宏阔,而多不注重或者忽略了译者的翻译策略、价值取向、翻译思想等翻译学方面问题的研究。”[8]而译者的生平、身份、政治哲学观点以及宗教信仰,还有译者的动机、价值取向、态度和翻译条件等恰恰是译者对译文作出“选择”的生态环境的要素,也是译文形成的翻译历史语境。译者采用什么语言,什么风格,什么策略来翻译《诗经》,与这些因素都有直接联系。比如范存忠教授认为理雅各翻译较拘泥,使用维多利亚时代冗长累赘的词句来翻译《诗经》的简朴诗行。[9]这恐怕是译者所处时代和历史条件的选择。再如香港浸会大学Lauren F.Pfister教授[8]认为,理雅各的《诗经》翻译在一定程度上是儒学和基督教的对话。这样的观点是他在对理雅各《诗经》翻译的译者因素,如理氏的传教士身份、宗教观念、哲学观点对翻译过程和结果的影响独到的分析的结果。
翻译的动机、价值取向和态度同样在译者对译文的选择上有重要的影响。注重《诗经》的文学价值的把《诗经》译为文学读物,让懂英语的人阅读;理雅各的译本[10]前附有长约二百页的“序论”,分五章介绍了《诗经》的采编、流传、内容、版本、笺注、传序、格律、音韵等基础知识,其注释还广泛涉及神话传说、历史地理、名物制度、风俗习惯等知识。这样编排的全译本其目的不仅仅为英语读者提供阅读《诗经》的文本,更重要的是展现《诗经》学的丰富内涵。注重《诗经》声乐之美的采取韵译或干脆把它译成歌词,让懂英语的表演者聆听欣赏;[11]翟理斯(Herbert.A.Giles,1845-1935)1898年在伦敦出版了《中诗英韵》,其中选译了部分《诗经》。他认为“中国诗都是可歌咏的”,而“无韵的歌咏诗则是一种畸形物”。因此,他主张“以诗译诗”,[12]也就是采取韵译的方式。从庞德的译文看,他强调《诗经》意象的把握,认为韵律不那么重要,这与他意象主义的思想一脉相承。
另外译者的国别、自身的知识积淀也是影响译者对译文选择的重要因素。《诗经》是中国的文化典籍,异国译者与本土译者相比在对原文的语言、文化、语境的把握上恐要逊色得多,但本土译者在英语的表达上可能略有不及之处。比如庞德译《华夏集》,他的译文基本是原诗的再创造,这恐怕也是他不通汉语的无奈选择;四十年后,庞德虽然已经基本通晓汉语,译诗行文流畅,节奏感强,富有诗意,但由于《诗经》在理解上有较大的难度,庞德采用加题注和脚注,对同一首诗作两种不同的翻译等方式来弥补翻译的不足和译文难以传达的内容,以帮助英语读者理解译诗,这是异域文化带来的不便,同时可能还是汉语的功底不深的缘故。其他的异域译者都是汉语功底较深的汉学家,如理雅各,韦理和翟理斯是英国著名汉学家,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1889-1978)是瑞典汉学家。本土译者北京大学教授,著名翻译家许渊冲在外语界有“译林奇才”之称。他的《诗经》全译本能兼具音形义“三美”,与他深厚的国学功底以及精湛的英语表达能力分不开。
三、结语
典籍译者的选择只能是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按笔者理解,“生态”是指其环境是动态的和发展的,其选择也应是动态的多方位、多维度适应,翻译适应选择论认为,“多维度适应与适应性选择”“相对地集中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7]首先,译者要动态地适应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条件,以实现翻译活动预期的目的。其次,译者翻译活动不仅要考虑语境因素还要考虑语言结构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在此基础上灵活运用有效的翻译技巧,才能做出因人、因时、因地而异的适中的语言选择,表达出符合当时交际语境的译文。再者,翻译活动中选择的目的也与交际的需要有直接关系,但这种交际具有跨语言、跨文化特征,受到文本内外诸多因素的影响,所以牵涉的相关变量是比单语交际更为复杂的。翻译行为具有多种选择组合的性质,做出选择就是为了适应多层次、多维度的翻译目的,这样才能更有效地实现翻译的功能。译者在理解过程中,当然要适应源语文本创作的时间环境,但在用目的语翻译时,又必须适应译文读者所处时代的时间环境,考虑译文读者的审美心理和接受能力,才能使交际有效进行。鉴于此,我们从历时的、动态的角度去评价译者的选择,从翻译的历史语境中去发现其选择的可取之处,以丰富典籍翻译研究的成果才是可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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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冯庆华.实用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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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玉良.《诗经》译本的底本及参考系统考析[J].外语学刊,2009(3):10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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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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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吕叔湘,许渊冲.中诗英译比录[M].香港: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1988.
[10]周发祥.诗经在西方的传播与研究[J].文学评论,1993(6):70-81.
[11]李贻荫.试论歌词的英译[J].中国音乐,1986(54):56-57.
[12]Jennings William.The Shi King:The Old“Poetry Classic”of the Chinese:A Close Metrical Translation,with Annotations[M]. London:George Routledge and Sons,Ltd.,1891.
〔编辑 冯喜梅〕
Translators and Translation Environment
LIYan-xia
(Departmentof Foreign Languages,ChangzhiCollege,Changzhi Shanxi,046011)
This paper attempts to probe into the factors which influence on the translators'adaptation and sele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ource text and translator by employing the core concepts of th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as Adaptation and Selection(TAS)and Eco-translatology,with a view to evaluating a translator's selection in historic contextof translation and helping enriching the achievement of research on classic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as Adaptation and Selection(TAS);source text;translator;adaptation and selection;historic context of translation
H315.9
A
1674-0882(2011)01-0077-04
2010-10-20
李砚霞(1972-),女,山西长治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book=80,ebook=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