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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人物情感分析——以关羽为例

2011-03-20冯秀云

文教资料 2011年7期
关键词:忠义关公关羽

冯秀云

(株洲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1)

《三国演义》作为反映乱世的历史演义小说,贯串始终的是处于历史事件核心的人物形象。清代小说评论家毛宗岗于《读〈三国志〉法》中道:“吾以为三国有三绝,可称三绝;诸葛孔明一绝也,关云长一绝也,曹操亦一绝也。”而被视为“义绝”的关羽在书中则是最具感染力的人物之一,作者将其置于复杂矛盾的遭遇之中,通过他动人心弦的情感力量的张力,而淋漓尽致地展现其“忠义”的深刻内涵。鲁迅谈道:“至于写人,……惟于关羽,特多好语,义勇之概,时时如见矣。”毛宗岗也在《读〈三国志法〉》里说关羽是“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关羽在小说《三国演义》诸人物形象中声誉是最为广泛的,作者在《三国演义》中对其形象的塑造,主要采取“辞曹归刘”和“大意失荆州”两大叙事板块来集中描写,将关羽所具有的独特的英雄气概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前一部分从下邳失守、屯土山约三事、刺颜良文丑、挂印封金、过关斩将等直至华容道义释曹操,成功地塑造了“三绝”之一的“义绝”形象;后一部分从“单刀赴会”一直到“败走麦城”,将其英雄无畏、忠义报国的悲剧精神凸显出来。相对来看,前一部分是关羽传奇性英雄主义的无限扩张而令人顶礼膜拜,后一部分则是将“神”拉入现实而具有更真确可信的感人力量。

关羽忠义一生,以光耀千古的精彩举动实践了“桃园结义”的誓言。在“桃园结义”时,刘、关、张就立下誓言:“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第一回)而最先受到严重考验的正是关羽。关羽于许田打猎之时即“大怒,剔卧蚕眉,睁开丹凤眼,提刀拍马而出,要斩曹操”,以此来反对曹操僭越行事、欺君罔上之非君臣之大义行为(第二十回)。“屯土山关公约三事”,在困守下邳而被迫投降于曹后,关羽受到了曹操非常优厚的礼遇,“封侯赐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第七十七回)。而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关羽对刘备的忠心,“兄弟下落不明”则以待寻求和助援而顾全兄弟之义(第二十五回)。在知道刘备下落后,关羽毅然“挂印封金”,留下曹操的一切赏赐,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以超人的气魄实现了“义不负心,忠不顾死”的允然诺言,一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义士形象也从此耸立在世人面前。可以说,关羽的“义”是和“忠”结合在一起的,这种“义”在刘备集团创业的过程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关羽也正是因此举赢得了万世敬仰。白马大战力斩颜良看似轻描淡写,实极重兄弟之情:“某何足道哉!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第二十五回)其护送二位嫂子而“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意”,过五关斩六将千里寻兄而兄弟相会,等等,从各个层面将关羽“忠义”之情展示出来。

而贯串其中的则是关羽的神勇无敌,令其“忠义”在此光环下具有了更为丰富的意蕴。忠义是内涵,神勇无敌是其外在表现形式。对此,《三国演义》一书中有诸多精彩的描写:当众人面对颜良之勇束手无策之时,“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公冲来,方欲问时,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前面,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忽地下马,割了颜良首级,拴于马颈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①这段文字将关羽的神勇表现得淋漓尽致,其英雄气概,光照千秋;而孤军作战于“过五关”、“斩六将”,面对敌人暗里藏刀设计陷害亦无不神威克服,令他的敌人无不敬佩。刮骨疗毒的刚毅精神,令人钦敬;千里送嫂的道德风范,传为美谈。其神威事迹结合他的高尚品格,令他的形象不断丰满,使人感受到一种磅礴气势,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威而非匹夫之勇。

在第五十回中,华容道义释曹操则是关羽“忠义”矛盾的集中展现,作者令其陷于忠义难两全的情境而细致刻画了他的内心情感冲突。自古城会以来,关羽曹操之间已经具有了似友似敌的矛盾关系:从个人道义上看,曹操保全刘备妻室及关羽性命不可不谓恩重如山,但是若立足于国家忠义,曹操永远都是汉贼与关羽不共戴天。正是在这种旧义新恩下关羽毫不犹豫归刘,以全其兄弟结义之旧义。因此在曹操败走华容道,关羽以复杂的心态放过,明知所立之军令状而甘冒死罪处斩,最终重视恩义而轻于生命。作者将关羽的心理变化细致描述出来:二人相遇之时,曹操希望关羽“以昔日之情为重”,关羽认为“厚恩”已由斩颜良等奉报;曹操仍以“大丈夫以信义为重”,关羽“想起当日曹操许多恩义”而有所动心,“又见曹军惶惶……一发心中不忍”,在犹豫中终于放走曹操。作者透过这种交集的心态层层深入,挖掘关羽内心深处的矛盾,所陷之忠义矛盾亦是深刻展现。然关羽形象并未打了折扣,而是更加丰满具有内涵,与中华民族特有的“重德尚义”的文化品质一致,因而使得释放曹操的举动立于情理之中,而这一仁义的品格令关羽在兄弟结义、君臣大义之外更具有儒家传统美德。

关羽于荆州之接守过程则集中展现了他所具有的性格缺点,然正是这种貌似前后极不协调的反差,让其最终的死亡具有了惊心动魄的悲剧之美,其中最动人心神的则是其情感的逐步呈现。从最开始诸葛亮交割印绶之时慎重交代“抗曹结吴”的方针,关羽即慨然表态:“大丈夫既领重任,除死方休。”(第六十三回)于夺取樊城梦猪伤其足时而豪言曰:“吾大丈夫年近六旬,即死何憾。”(第七十三回)在华佗刮骨疗毒刀骨相交之剧痛下,关羽笑曰:“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第七十五回)退守麦城之时面对劝降而誓言:“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背义投敌国乎!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第七十六回)父子被擒而厉声骂言:“碧眼小儿,紫髯鼠辈,吾与刘皇叔桃园结义,誓扶汉室,岂与汝叛汉之贼为伍耶!”(第七十七回)虽一步步迈向绝境,而关羽始终忽略生死,英雄形象跃然纸上,其感情力量不断积聚沉淀,从而奏响千古绝唱之悲伤调子。正是荆州让关羽从“神”变为了人,但是他体现出来的感情则最为集中最有震撼力。贯穿关云长一生之处是他的“义”,义薄云天的气概结合他的勇,从而让他具有了天神般的气质,他所到处无不所向披靡,逐步迈上了“神”的台阶,从而俯视一切而无丝毫放在心里,如此“神”一般的心态令垂老的他无法看清楚荆州所拥有的战略性意义,承接其一贯的态度,而令他逐渐失去了有利形势,最终走向了死亡。但是在整个过程之中关公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其对于“忠义”的坚持,既不会投降,又绝不会放过杀贼的意志,他不断面对着挑战,虽然无法应对危机,一再地出现战略性失误,但是垂暮英雄之气则令人赞叹、唏嘘不已。

关羽的死亡浸淫着浓重的英雄悲剧的情调,贯串其性格情感的始终,有对于友人之“义”,有对于皇主之“忠”,有对生死置之度外之“勇”,所有这些高贵的品质融合于一体,在三国武将之中绝无仅有,无怪乎毛宗岗评为“古今名将中第一奇人”。而正是在他可歌可泣的英雄情感之中贯串了作者关于历史与时代的反思,融合其江湖价值体系的“忠义”于历史价值体系的“忠”上,通过关羽之死将闪烁政治、伦理的悲剧推向一波高潮,与诸葛亮死亡之关于个体生命与命运的斗争,构成《三国演义》内在人物感情的悲剧力量,拥有深度的时代内在文化品格,令其成为历史演义小说中无法逾越的高峰,也成为后世中国小说形象中最为深入人心的一个。

注释:

①罗贯中.三国演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版第二十五回.

[1]陈寿.三国志[M].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

[2]罗贯中.三国演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3]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4]杨伯峻.孟子译注[M].中华书局,1988.

[5]朱一玄,刘毓忱同编.三国演义资料汇编[M].百花文艺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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