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湖南对创建中国共产党的贡献
2011-02-18雷国珍
雷国珍
1920年,陈独秀写就《欢迎湖南人的精神》,在《新青年》上发表,高度评价湖南人和湖南人的精神。陈独秀如此高看湖南人和湖南人的精神,用意很深,因为他和李大钊已经开始筹建中国共产党,希望湖南人为此作出更多贡献。正如他在文章中写道:“欢迎他们的奋斗精神,欢迎他们奋斗造桥的精神,欢迎他们造的桥比王船山、曾国藩、罗泽南、黄克强、蔡松坡所造的还要雄大精美得多。”①陈独秀:《欢迎湖南人的精神》,《陈独秀文章选编》(上),三联书店,1984年,第480页。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湖南优秀人才群体没有辜负陈独秀的厚望,以理论上的建树、优秀的人才团队、务实的工作业绩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作出了重要贡献。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之际,科学评价湖南为中国共产党创建所作出的历史贡献,准确认识湖南在中国共产党创建中的作用,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政治意义。
一、“主义比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趋赴。”湖南以建党时的理论贡献,为全国树起了鲜红的旗帜,引导人们趋附于中国共产党
五四运动以后,深受湖湘文化浸润和培育的湖南人才群体秉承先辈们“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来求索”的精神,探讨世界本源问题和立身、处世、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原则,形成了丰富的先进思想。毛泽东求学时讲求追寻事物的“大本大源”即“宇宙之真理”。在他看来,“宇宙之真理”是相对于一切社会中的人和事务、社会制度等等“枝节”而言的,宇宙譬如一棵大树,分为枝节、主干和根本,宇宙之中,万事万物有同一根本。宇宙之真理,亦为天下生民之根本。他又道:“今吾以大本大源为号召,天下之心其有不动者乎?天下之心皆动,天下之事有不能为者乎?天下之事可为,国家有不富强者乎?”①《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第28—29页。就是说,毛泽东认为每个人的活动都由内心之宇宙之真理所决定,因此如果能利用宇宙之真理作为号召,则天下之生民莫不响应,而天下之事可为,国家可富强。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湖南人才群体这一思想特性不仅推动了当时湖南人的迅速成长,而且在全国有相当大的影响,引起广泛关注。1919年7月14日创刊的《湘江评论》,“以宣传最新思想为宗旨”。第二、三、四期连载了毛泽东的《民众大联合》长文。这篇文章在中国思想界产生了重要影响。胡适在《每周评论》36号上写文章推荐说,这篇文章“眼光很远大,议论也很痛快,确是现今的重要文字”②《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第44页。。
五四运动前后的新文化运动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影响最深的文化革命。它掀起了思想解放的潮流,给封建主义以沉重打击,对中国文化的转型与社会的变迁均产生了重大影响。在这场运动中,湖南一大批杰出的新知识分子,不仅接受这场运动的洗礼,而且积极推动这场运动向前发展,为其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在新文化运动中率先对尊孔复古逆流发起攻击的是湖南人易白沙;白话文运动中,湖南知识分子黎锦熙和黎锦晖兄弟发挥了重要作用。1916年,他们发起成立国语研究会,研究和解决白话文运动中的理论与实际问题,从而将沉寂了几年的白话文运动从萌芽状态唤醒,进而摧枯拉朽,一路凯歌。钱玄同曾经称赞黎锦熙等主张小学改用国语教科书是当时两杆大旗之一,与陈独秀提倡的文学革命同等重要。
当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时,湖南人才群体的关注点迅速转移到这个问题上来。一方面,在外地的一批湖南人为传播马克思主义作出了自己的独特贡献。例如1919年7月,一直在哈尔滨宣传十月革命和苏维埃思想的湖南人张西曼来到北京大学图书馆,在编目课做了编目事务员,还在俄文专修馆担任教师。李大钊是北大图书馆主任,非常重视张西曼的俄罗斯经历,经常与他探讨布尔什维克、十月革命与苏维埃问题。张西曼一方面向他们介绍有关情况,一方面翻译俄罗斯文献。他向李大钊、陈独秀、蔡元培等人提出组织社会主义研究会的建议受到重视。社会主义研究会秘密成立以后,张西曼开始编辑康米尼斯特丛书,翻译《俄国共产党党纲》。1920年3月,李大钊与湖南籍北京大学学生邓中夏、何孟雄、罗章龙、缪伯英、朱务善等人,组织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这是全国最早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团体,湖南人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上海的湖南人李达为宣传马克思主义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1919年,他翻译出版了《唯物史观解说》《社会问题总览》《马克思经济学说》三部著作,发表了《什么叫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目的》《陈独秀与新思想》等文章,宣传马克思主义。李达参与了当时的思想论战,两度担当论战主将的角色,捍卫和扩大了马克思主义思想阵地,帮助一部分倾向社会主义的进步分子划清了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的界限,科学社会主义同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流派的界限,推动他们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道路。率先走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道路的代表人物是湖南知识分子邓中夏和罗章龙,他们主持的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深入农村和工厂去讲演,取得了良好效果;他们还创办了专门供工人阅读的马克思主义启蒙教育刊物《劳动者》和《工人月刊》,并在北京长辛店开办了劳动补习学校,帮助当地工人成立了工人俱乐部。
另一方面,在湖南成长起来的一批先进知识分子大力传播马克思主义,在湖南形成了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高潮,并成为全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高潮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最具特色的部分。1919年底,毛泽东来到北京,从李大钊那里得到了不少有关马克思主义和十月革命的书籍。大约在1920年夏秋毛泽东成为了马克思主义者①后来毛泽东回忆说:“我在李大钊手下在国立北京大学当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就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参见〔美〕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三联书店,1979年,第132—133页。,并在长沙组织了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参加者有新民学会会员、湖南学联干部和进步教员。会员们研读了《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等书,研究俄国革命、第三国际状况等等,并结合中国和湖南的实际,经常开会讨论。1920年8月间,毛泽东又联合一些同志和教育界进步人士组织俄罗斯研究会,创办了文化书社,将大量宣传马克思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经验的书刊销往省内各地。重视原著的学习,并联系湖南和全国实际是湖南马克思主义传播的最大特点,也是湖南为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作出的特殊贡献。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准备了思想条件。在全国创建新型政党的条件逐渐成熟后,中国的先进分子开始筹备建立中国共产党,出现了“南陈北李,相约建党”的局面。在湖南,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先进分子由于特殊文化氛围的影响,在筹建湖南早期共产主义组织的时候率先重视建党理论,而使其独具特色。
如湖南先进知识分子蔡和森第一个旗帜鲜明地提出成立中国共产党。他在法国勤工俭学期间形成的建党理论传到湖南后,在湖南引起了强烈的共鸣。毛泽东认为蔡和森的建党主张“极有见地,我没有一个字不赞成”②《毛泽东书信选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5页。。公开亮出中国共产党的旗帜,对于统一认识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筹建中国共产党的过程中,对于党的名称有许多设想,甚至引起了争议。这种争议表面上看起来是取什么名的问题,实质上对于党的性质的不同认识。尽管有共产国际代表的帮助,但在建立上海、北京共产主义早期组织和社会主义青年团时仍缺少统一认识。上海共产党小组的党纲十条是“根据很有限的几本马克思主义著作拟订出来的,带有相当浓厚的社会民主党色彩,个别同志有几分无政府主义色彩”,其主要内容是“劳农专政和生产合作”③《“一大”前后》(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6页。。北京共产党小组“既没有书面上的党纲,也没有写成本的党章”④《“一大”前后》(二),第91页。。1921年2月,蔡和森在法国致信陈独秀,表示“和森为极端马克思派,极端主张唯物史观、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⑤《新青年》第9卷第4号。。信中批判无政府主义和基尔特社会主义,论证中国爆发无产阶级革命、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必然性。这封信对陈独秀坚定建立中国共产党的信念起了重要作用。中共一大通过的纲领的第一条就是“本党定名为‘中国共产党’”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5页。。
毛泽东则第一个明确提出“唯物史观是吾党之哲学根据”⑦《毛泽东书信选集》,第15页。,为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奠定了基础。新文化运动打开了中国思想界的篱笆,各种思想蜂拥而来。它们都在中国寻找代言人和社会基础,都力图影响中国社会。事实上也是如此,五四运动前后,中国思想界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马克思主义作为新思想中的一种也在不断扩大影响,但很难说就占据了统治地位。在筹建中国共产党过程中的关于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论战对于确立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起了很大的作用。争论的过程,实质上也是人们的选择过程。毛泽东的转变与其他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过程证明了这种选择过程的艰难性。这种艰难性主要是来自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囿于当时的内外条件,中国先进分子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宣传主要集中于唯物史观。从这个意义上讲,毛泽东等提出“唯物史观是吾党之哲学根据”,就是明确提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中共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纲领涵盖唯物史观的基本内容,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中国共产党一直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湖南先进人才群体非常重视共同信仰。毛泽东在改造新民学会时就特别强调:“没有主义,是造不成空气的。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来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趋附。”①《毛泽东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88年,第554页。作为个人来讲,信仰就是志向,就是奋斗目标,就是人生的坐标。作为政党来讲,信仰是一个政党的生命,没有信仰的政党是软弱无力的。政党是信仰的结合体。毛泽东提出主义的结合的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广泛传播、毛泽东本人已经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的历史背景下提出来的,这里的主义显然是马克思主义。毛泽东郑重提出:“要有主义,用主义来压倒他们,压倒非社会主义的派别。有了主义就可以超出感情的结合,而为主义的结合。”②《新民学会资料》,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521页。显然毛泽东等非常重视在主义基础上的结合。中国共产党就是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的结合。重视在主义基础上的结合的思想,对中国共产党成立时确立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甚至与后来形成重视思想建党的光荣传统也有着密切的关系。
二、湖南人才群体活跃于建党活动的各个领域,是建党的中坚力量,被冠以“党的创始人”称号的为全国省市中之最多
五四运动后,毛泽东与蔡和森相互通信,商谈新民学会的发展前途问题。蔡和森在回毛泽东的信中写道:“谓三年之内,必使我辈团体,成为中国之重心点。”③《新民学会资料》,第51—52页。蔡和森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新民学会坚持找“真同志”的原则。毛泽东在发起成立新民学会时就希望结交能吃苦耐劳、意志坚定、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青年。新民学会成立时就成为了湖南一个组织严密、有政治抱负的革命团体。当国内建立新型政党条件成熟时,毛泽东和蔡和森积极商量建党问题。蔡和森提出:“乌合之众不行,离开工业界不行。”④《新民学会资料》,第132页。毛泽东在长沙筹建青年团特别强调“宜注重找真同志”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第70页。。在这些思想指导下形成的湖南人才群体在中国共产党创建过程中发挥了中坚作用。湖南早期党组织被公认为“是较统一而整齐的”⑥《“一大”前后》(二),第12页。。陈独秀了解到湖南的情况和毛泽东等人的才华,因此在筹建中国共产党过程中,1920年夏就把长沙列入建党计划,委托毛泽东负责建立长沙共产党组织。毛泽东、贺民范等主动与陈独秀联系,争取陈独秀的指导。1920年夏,毛泽东写信给陈独秀汇报湖南自治运动的进展情况,通过其他途径邀请陈独秀来湘讲学,11月底毛泽东邀请陈独秀到长沙参加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大会。陈独秀虽未成行,但及时把上海建党建团情况、党的一些文件和《共产党》月刊寄到长沙,加快了湖南党组织建设进程。陈独秀之所以如此重视湖南,与湖南的先进分子的工作成绩、突出表现和主动争取有密切关系。湖南人才群体从各领域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作出了重要贡献。
第一,从党员人员来看,湖南党员人数在全国党员总数中占较大比重。众所周知,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全党大约50多名党员,其中湖南人20多名,占全国党员2/5强。他们是毛泽东、李达、邓中夏、蔡和森、何叔衡、林伯渠、何孟雄、缪伯英、李启汉、罗章龙、彭璜、贺民范、萧铮、陈公培、李中、朱务善、陈为人、周佛海、李梅羹、李季、吴雨铭。1921年底入党的湘籍共产党员还有刘少奇、任弼时、罗亦农、李立三、向警予、李六如、夏明翰、易礼容、任树德、许抱凡、杨开慧、毛泽民、杨东莼、李庠、吴芳、余盖、陈昌、罗学瓒、贺恕、袁痴、夏曦、郭亮、唐朝英、黄静源、彭述之、蒋先云、蒋啸青、雷晋乾、彭粹夫、喻寄浑、王圭、王则鸣、史训川。这是其他省份无法比拟的。
第二,从全国其他党的早期组织的建立看,湖南都有程度不同的贡献。除长沙党的早期组织外,上海、北京、广东、武汉、济南、东京、法国等地都先后建立了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1920年8月,在陈独秀主持下,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成员中有湖南人李达、林伯渠、李启汉、李中、陈公培、周佛海、李季等。1920年6月,陈公培参与陈独秀等人商议成立共产党组织、起草党纲草案的工作。《共产党》月刊是上海共产党发起组机关刊物,李达任主编,在宣传马克思主义、介绍各国共产党情况、旗帜鲜明地亮出共产党旗帜方面发挥了特别重要的作用。1920年10月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李大钊是发起人和组织者,成员中有湖南人邓中夏、罗章龙、缪伯英、何孟雄、朱务善、李梅羹、吴雨铭等,罗章龙负责宣传。上海早期党组织成员湖南人周佛海到了东京后,为在东京建立中共早期组织发挥了作用。上海早期党组织成员林伯渠、李季在广州帮助陈独秀建立中共早期组织。湖南人蔡和森、向警予、李维汉、李立三等人在法国勤工俭学,为在法国建立中共早期组织作出突出贡献。此外,金陵大学肄业后在北京参加工读互助团的湖南人陈公培,1920年6月和陈独秀等讨论建党问题,参与起草党章的活动,随后留法勤工俭学,被陈独秀介绍到巴黎与张申府筹建旅欧中共早期组织;周恩来的入党介绍人之一刘清扬是新民学会的海外会员。
第三,从中国共产党创建过程看,湖南的贡献不可低估。一是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人数中湖南人最多。192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举行,参加这次会议的正式代表共13人,其中长沙早期党组织代表两人,他们是毛泽东、何叔衡;代表上海早期党组织的有湖南人李达,代表旅日中共早期组织的是湖南人周佛海。二是从会议的筹备来看,李达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大家公认,上海早期中共党组织实际上起到了发起组的作用。发起组的领导人是陈独秀,但由于1920年12月陈独秀赴广州,李汉俊主持一段工作与陈独秀产生了分歧,之后由李达主持工作。李达承担了中共一大筹备工作,从代表的遴选到会议通知的发出,从代表的迎送到代表的活动安排,从会场的选定到会场的布置或是李达亲力亲为,或通过其夫人王会悟安排。三是从会议的组织看,由于陈独秀和李大钊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未能参加中共一大,李达是会议的实际组织者。1921年6月初,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代表尼克尔斯基先后到达上海时,首先取得联系的是李达、李汉俊。经他们商定并经陈独秀与李大钊同意决定在上海召开中共第一次代表大会。7月24日中共一大举行第二次会议时,李达代表上海发起组报告了自成立以来所进行的工作。李达还参与了会议重要文件的起草工作。当会议出现意外情况后,又是李达与王会悟把会址改到嘉兴南湖,保证了会议各项议程的完成。四是参加中共一大的其他湖南人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毛泽东和周佛海都担任会议记录。毛泽东忠于职守,认真作好记录。24日的第二次会议上,毛泽东作了发言,汇报了长沙早期党组织的工作情况,包括小组的建立、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工人运动的开展以及经验教训。中共一大宣告中国共产党成立,这一开天辟地的大事件深深地烙上了湖南的印迹。
第四,从党的纲领的制定看,湖南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共产党创建包括组织的建立和纲领的制定。中共一大完成了组织建党的任务,而制定纲领的任务是在中共二大上完成的。中共二大会场设在李达家。参加会议的湖南籍代表有李达、蔡和森、罗章龙、邓中夏、向警予。毛泽东接到会议的通知,因为迷路未能参加会议。蔡和森、邓中夏当选中央执行委员,蔡和森任宣传部长,负责中央宣传工作。大会决定出版党中央机关刊物《向导》周刊,蔡和森担任主编。向警予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中央妇女部部长。这次大会最伟大的历史功绩是制定了党的民主革命纲领。蔡和森参加会议有关文件的起草,对纲领的制定发挥了重要作用。之后蔡和森作为《向导》主编,组织发表并亲自撰写大量文章,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党的纲领、主张等,揭露和批判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为维护、推动国共合作大革命高潮的到来做了大量工作。这期间,蔡和森还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积极探索中国革命基本问题,对中国革命的性质、任务、前途、中国社会各阶级在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等问题,提出了许多正确观点,对宣传纲领和推动贯彻纲领起到积极作用。
第五,从冠以“党的创始人”称号看,湖南人最多。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是集体奋斗的结果,这是一个没有争议的结论。党的创始人是一个群体,同样也是一个没有争议的结论。这个群体到底包括哪些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权威文件作出界定。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中国革命博物馆和上海中共一大纪念馆,只挂毛泽东、何叔衡、董必武、陈潭秋、王尽美、邓恩铭等几个人的照片,也就是说只有这几位一大代表是党的创始人。对于这个名单,没有人否定他们创始人的地位。只是有人提出这个名单的覆盖面太窄。后来有人把这个名单扩大到参加中共一大的所有代表。华中师范大学政法学院教授李良明在《江汉论坛》2006年第7期发表文章认为,仅以是否出席中共一大作为党的创始人的标准是不科学的,确定党的创始人有三条标准:其一,积极投身并领导当地的五四运动,五四运动后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和各种社会主义思潮,并最终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其二,热情宣传马克思主义,积极参与创建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和共产主义性质团体的活动并为其中的核心成员;其三,在中共一大至三大期间,对党的第一个纲领、党的民主革命纲领和革命策略的形成有较大的贡献①李良明:《略论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若干问题》,《江汉论坛》2006年第7期。。这个标准不无道理。可惜的是,文章并没有回答党的创始人到底有多少,包括哪些人。笔者认同李良明教授提出的标准。据此,通过对经中共中央批准老一辈革命家的纪念活动及相关资料进行统计,笔者认为被冠以“中共创始人”称谓的约32人。他们分别是陈独秀、李大钊,出席中共一大代表13人,周恩来、蔡和森、向警予、李立三、李维汉、赵世炎、张太雷、邓中夏、俞秀松、施存统、陈望道、张申府,沈玄庐、何孟雄、林伯渠、高君宇、杨明斋。他们的情况分别是:陈独秀、李大钊,“南陈北李,相约建党”,尽管他们都没有出席中共一大,仍被认为是中共主要创始人。1999年李大钊诞辰100周年和2009年诞辰110周年,江泽民、胡锦涛分别出席座谈会,在讲话中都指出,李大钊是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由张静如教授主编的《日出东方(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图文版)》也肯定了陈独秀的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地位。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共13个代表,即上海早期党组织的代表李达、李汉俊;北京的代表张国焘,刘仁静;长沙的代表毛泽东、何叔衡;武汉的代表董必武、陈潭秋;山东的代表王尽美、邓恩铭;广东的代表陈公博;旅日的代表周佛海,还有包惠僧。不管这些人后来的情况如何,不管他们当时贡献的大小,都认可了他们的中国共产党创始人的地位。对于周恩来、蔡和森、向警予、李立三、李维汉等人,1936毛泽东在延安同美国作家斯诺谈到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时指出:“在法国,许多勤工俭学的人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几乎是同国内的组织同时建立起来的,那里的党的创始人之中有周恩来,李立三和向警予,向警予是蔡和森的妻子,唯一的一个女创始人,罗迈(也就是李维汉)和蔡和森也是法国支部的创造人。”②斯诺:《西行漫记》,三联书店,1979年,第133页。赵世炎,2001年4月14日,李鹏出席纪念赵世炎诞辰100周年座谈会并讲话,指出:“赵世炎同志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者、中国共产党组织的创建者之一。”③《人民日报》2001年4月14日。张太雷,2005年2月15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永远的丰碑》栏目播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人之一——张太雷》,称张太雷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人之一”。邓中夏,2005年2月14日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联播”以“用先进理论唤起民众的共产党人——邓中夏”为题,报道说“1920年10月,邓中夏协助李大钊在北京成立了共产党小组,成为党的创始人之一”。俞秀松,2009年4月3日上午,俞正声、韩正等上海市党政军领导和各界人士祭扫龙华烈士陵园,称俞秀松是党的创始人。陈望道,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的《陈望道传》称其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被学者在相关文章中称为中国共产党创始人的还有张申府、施存统、沈玄庐、何孟雄、林伯渠、高君宇、杨明斋等。不一而足,要完善这个名单实属不易,还可以探讨。当然,在这个创始人阵营中不同人的地位也不完全一样,有的是主要创始人,有的是重要创始人,有的则就是一般的创始人。对于这个问题暂且不论。在这32人中有湖南籍的毛泽东、李达、何叔衡、蔡和森、向警予、邓中夏、罗章龙、李启汉、林伯渠、李维汉以及周佛海,多达11人,占1/3强,无其他地方出其右。这些人的创始人地位既不是他们自封的,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根据他们在中国共产党创建过程中所作的贡献确定的。
新民学会成立时蔡和森预言:“三年之内,必使我辈团体,成为中国之重心点”。从新民学会成立到中国共产党成立刚刚3年,新民学会中多数会员成为了马克思主义者,为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创建和策略的制定作出历史性贡献,许多人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这是一种巧合,是一种偶然;偶然中又包含着必然。
三、湖南人求真务实,陈独秀在中共三大如是说:“唯有湖南的同志工作做得好一些。”
中共一大的召开,标志着一个全国性的新型政党已经成立,但这并不等于建党任务,甚至还不能说组织上建党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中共二大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突破“知识者所组织的马克思学会”和“少数共产主义者离开群众之空想的革命团体”的局限,“组成一个做革命运动的并且一个大的‘群众党’”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第90页。。完成这一任务是一个艰难过程。中共一大召开时,全国已经有了8个早期组织,这说明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就具备全国基础。但离一个大的“群众党”还有很大的差距。就是已经成立了8个地方性党的早期组织,还有一个巩固和扩大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湖南又走在全国的前列,因此,时任党的最高领导人陈独秀在中共三大上作报告时,充分肯定:“唯有湖南的同志工作做得好一些。”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第172页。那么,湖南在哪些方面工作做得好一些呢?
第一,以“潜在切实”的态度做好党的创建工作。独具一格的湖湘文化,赋予了湖南人的特殊性格。这种性格的主要特点就是求真务实。中国共产党创建时,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湖南青年才俊深受湖湘文化的浸润和培育。在毛泽东就读的东山学堂就保留一块“实事求是”的牌匾,在岳麓书院挂着“实事求是”的牌匾,湖南一师大门上面的一块石头上刻了“实事求是”四个大字。这些对毛泽东产生了深刻影响,也对毛泽东同时代的湖南青年才俊产生了深刻影响。毛泽东、蔡和森等的才华又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和重视。杨昌济曾经对章士钊说:“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③章士钊:《杨怀中别传》,王兴国编:《杨昌济文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389页。所提二子,即毛泽东和蔡和森。在毛泽东等的领导下,湖南新民学会形成鲜明的特点和优点:“我们学会无形中有几种信条:像‘不标榜’‘不张扬’‘不求急效’和‘不依赖旧势力’皆是。”会友无论求学做事,“只觉现在是‘打基础’,结果都在将来,要将来结果好和结果大,就应该将基础打得好,打得大。”④《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第81—82页。毛泽东等为代表的湖南优秀青年才俊投身建党的活动后,“注意潜在切实,秘密从事”⑤《中国共产党湖南历史》第1卷,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61页。,所有的活动都没有以长沙党的早期组织的名义进行,而是以群众团体、公开合法机构以及个人名义领导和参与。
第二,积极发展党员和建立地方领导机构。1921年9月陈独秀辞去国民党广东政府内担任的职务,从广州回到上海,不久发出《中国共产党中央局通告》,要求大力发展党组织,希望上海、北京、广州、武汉、长沙5个区在中共二大召开前各发展党员30人,成立领导机构。毛泽东、何叔衡从上海参加完中共一大返回长沙后,把积极慎重发展党员、筹建中共湖南支部放在首位。从建立党的早期组织时开始,毛泽东即采取三步走的方式发展新党员,首先通过进步团体团结进步青年,然后吸收为青年团员,最后再吸收为中共党员,到中共二大召开前,全国有中共党员195人,湖南地区有中共党员30人,仅次于上海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第47页。。依据《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规定,有5名党员的地方建立地方组织。到1921年10月,湖南的党员达到10人。因此,1921年10月10日,中共湖南支部正式成立。这一天正值“中华民国十年十月十日”,毛泽东等把这一天称为“三十节”,以此作为中共湖南支部成立纪念日。①萧三:《毛泽东同志青少年时代和初期革命活动》,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第100—101页。按照中共中央局的要求,建立区执行委员会,必须有两个以上分支部,30名党员,1个直辖工会。到1922年5月,湖南已经有3个分支部,2个小组,30余名党员,5个团的地方执行委员会。毛泽东等积极筹建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得到中共中央批准,1922年7月正式成立了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这是全国第一个省级党的领导机关。
第三,特别注重人才的培养。毛泽东在筹建新民学会时,就提出了“人才为基”的思想。1918年7月26日,毛泽东致信蔡和森,提出“才、财、学”三者的关系,认为这三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三者中是以“人才为基,有人就可以生财”。改造社会,需要人才;建设国家,需要人才。②《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第37页。在创建湖南党组织过程中,毛泽东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到中国共产党的建立,相距仅两年多时间,湖南则更短,当时亟待培养党团及工农干部,以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湖南自修大学正是为了满足这一时势要求而创办的。毛泽东打算以船山学社的名义创办湖南自修大学,以作为长沙早期党组织学习、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园地和掩护其从事革命活动的机构。1921年8月16日,毛泽东发表《湖南自修大学创建宣言》和《湖南自修大学组织大纲》,亲书“湖南自修大学”校名贴在木牌上,悬挂于船山学社大门口,庄严宣告这所新型大学的诞生。自修大学的学友基本是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据史料记载,1923年3月在籍学友24人,同月又招收10人,共30余人,计毛泽东、何叔衡、贺民范、李达、李维汉、夏明翰、易礼容、罗学瓒、姜梦周、陈佑魁、毛泽民、陈章甫、陈子博、陈子展、彭平之、曹典琦、廖锡瑞、刘春仁、戴晓云、刘大身、郭亮、夏曦、贺果、王梁、傅昌钰、黄衍仁、王会悟、杨开慧、许文煊等。在自修大学学习的人很多成为了杰出人才,在各个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所大学引来好评如潮,李石曾于1923年4月在《祝湖南自修大学之成功》中评论说:“自修大学乃一新教育制度,其名始现于湖南。执此以热祝湖南自修大学之成功,为高等教育普及之先导,为社会自由制度实现之先导。”③李石曾:《祝湖南自修大学之成功》,《新时代》第1卷,1923年第1期。蔡元培更于1922年8月在《湖南自修大学的介绍与说明》中赞扬说:“吾实在觉得他们自修大学的组织,可以为各省的模范;内部的组织法,当然可以随地变通;他们的主义,实在是颠扑不破的。”④蔡元培:《湖南自修大学的介绍与说明》,《新教育》第5卷,1922年第1—2卷。
第四,特别注意开展工人运动。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理论,而中国工人的文化水平普遍比较低。这需要在两者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湖南的优秀青年知识分子从一开始就注重深入工人做教育、宣传、调查和组织工作。早在1917年,毛泽东就在第一师范附属小学办有“工人夜校”。1920年恢复工人夜校的同时,还创办失学青年补习班和平民学校,向学生通俗讲解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和社会发展史。毛泽东等还到工人中间走访调查。湖南党的早期组织建立后,把组织工会、领导工人运动作为党的中心任务。1921年11月组建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并把目光盯在安源煤矿和粤汉铁路工人身上,在那里组织声势浩大的工人罢工运动。11月又帮助改组湖南劳工会,使之成为党领导下的工人组织。12月在长沙组织的反对美日瓜分中国的太平洋会议的游行示威活动受到陈独秀的肯定,认为除上海外,以长沙工人最猛烈⑤《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第48页。。1922年9月在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的领导下,先后在安源和湖南各地组织工人运动,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湖南的工人运动最早与农民运动相结合。
第五,在党团组织中培养优良作风。湖南早期组织的成员在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的同时,就逐步学会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分析实际问题,1922年春,由李六如编写的《平民读本》,用具体的事例形象生动地揭示工农遭受压迫剥削的原因,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论、阶级斗争学说和按劳分配原则,用通俗语言、简明的插图向工人讲解社会财富是劳动人民创造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鼓励工人组织起来,争取自身解放,强调工人阶级团结起来,是战胜资产阶级的武器。在湖南早期党组织成员中因为认识不同或其他原因而产生矛盾。毛泽东认为,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可以解决问题。他认为:“吾人唯有主义之争,所争者主义,非私人也。私人之争,世亦有之,则大概是可以相让的。”“待朋友,做事以事论,私交以私人论;做事论理论法,私交论情。”①《毛泽东书信选集》,第13页。根据这些原则,湖南党组织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解决了彭璜与易礼容之间的矛盾。这些优良作风在当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湖南早期共产党人的所作所为,不仅对党的创建作出了突出贡献,而且在很多方面产生了深刻而长远的影响。
第一,为党的组织建设准备了人才。人才必须在实践中磨炼才能成长。湖南早期革命家群体的迅速成长得益于湖南早期党组织注重人才的培养,湖南自修大学的成功创办和它的办学理念在其间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湖南为湖南早期党员提供了初步舞台。一方面他们在这块土地上施展才华,把湖南的革命活动搞得轰轰烈烈;另一方面,他们又在实践中锻炼提高,增长了才能,为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才华作了储能的准备。正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引起陈独秀等人更多的注意。在中共三大上,陈独秀在肯定“唯有湖南的同志工作做得好一些”的同时,决定调毛泽东到中央工作。毛泽东则在中共三大上当选为中央局委员,并担任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协助陈独秀负责中央日常工作,从此,毛泽东有了更大的舞台。在湖南早期党员中,许多人发展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骨干、重要领导人,其中毛泽东、刘少奇、任弼时成为了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成员,毛泽东则是这一代领导集体的核心。
第二,为党的体制建设奠定了基础。政党组织,是政党存在的前提和条件,是政党物态化了的“载体”,是政党行为表现的“硬件”条件,也是区别于其他社会组织的重要特征。政党政治则是近代民主政治的产物。政党,对于五四运动以后的中国来说,依然是一个新生事物。如何构建政党的体制,对于刚刚成立的中国共产党来讲,尽管当时有共产国际的指导,也是一个在探索中需要解决的问题。湖南早期党组织在这方面为党的体制的形成进行了积极探索。湖南最早建立省级领导机关,较好地处理了党员与党组织、党的上级组织与基层组织、各基层组织之间的关系。这些对后来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第三,为党的作风建设提供了源头。从湖南早期共产党人的所作所为中可以看出,他们提出“是知了就要行”②《新民学会资料》,第105页。的思想,注意理论联系实际,注意联系人民群众,注意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正是这些直接成为了中国共产党优良作风的最直接源头。后来毛泽东正式提出党的三大作风绝非偶然,与毛泽东早年在湖南所从事的建党活动和革命活动不无密切关系。
以往在研究中国共产党创建史时,曾一度把党的创建功劳归于毛泽东一个人,这不符合历史的本相。事实上,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当时那一代先进分子顺应时代潮流的正确选择。当然,认为中国共产党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集体奋斗的结果,并不是否定陈独秀、李大钊为建党所作出的特殊贡献,因此肯定陈独秀和李大钊作为党的主要创始人地位也是完全应该的。但是,现在有一个倾向也是值得注意的,就是置疑长沙早期党组织的存在,置疑毛泽东的早期党员身份,置疑湖南为党的创建所作的历史性贡献。这是很不合适的。历史证明,长沙早期党组织不仅存在,而且发挥了别的地方党的早期组织不可替代的作用;毛泽东的入党时间不仅毋庸置疑,而且作为党的最重要的创始人也不可否定。湖南为党的创建作出了历史性贡献,是中国共产党创建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