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留灯

白琅

江飞云、江飞燕是一对孪生姐妹，可认识她俩的人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孪生姐妹长得再怎么像，也有能让人辨别出来的地方，而这对姐妹不管高矮、胖瘦、脸形、四肢、肤色，均一模一样，就连老爸、老妈都难以辨出，于是大家就戏称她俩是克隆体。江飞云、江飞燕上学时，老爸为了让老师、同学辨别出谁是江飞云，谁是江飞燕，便花钱给她俩做了胸章：一枚是蓝天下的一朵白云，一枚是白云中的一只飞燕。

江飞云、江飞燕上大学时，老爸、老妈一再嘱咐，读大学期间千万不要谈恋爱，原因很简单，不但影响学业，而且将来毕业找工作时，不知道会找到什么地方，日后麻烦事太多，不必自寻烦恼。江飞云、江飞燕很听话，为了不让追求她俩的男同学有机可乘，姐妹俩竟把胸章给摘去了，这样就使追求者搞不清谁是江飞云，谁是江飞燕，只能眼巴巴地守望着蓝天下那朵洁白无瑕、美丽如练的白云，和在蓝天与白云中展翅飞翔的燕子。

姐妹俩参加工作两年后，自然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让老爸、老妈没有想到的是，姐妹俩竟然要到电视上去征婚。老爸、老妈很开明，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他们不敢想的事，更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尤其是江飞燕，她的思想、意识很超前，不像她姐江飞云，做事总是三思而后行。

江飞云、江飞燕来到电视台，成为女嘉宾。征婚的男士开始登台演讲，她们在台边倾听，感觉中意了，就留住自己前面的灯，一直为他明亮；要是不中意，就无情地把灯灭掉；要是征婚的男士中意了，他就会径直走到面前，牵着你的手，把你领到台上，面对观众，双方各自做完表白之后，便缓缓走出观众的视线，两人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恋爱。现在已经有三个征婚的男士登台了，江飞云、江飞燕都没有为他们留灯。第四位征婚的男士上来了，他叫高慧智，不但长相英俊，风度翩翩，谈吐优雅，更吸引少女眼球的是，他拥有自己的连锁店，事业相当有成。在谈到人生追求时，他说：“我的人生格言是：要有犹太人的智慧，法国人的浪漫，东方人的气度，欧洲人的意识。我很欣赏一见钟情，更赞赏闪电结婚。”让观众们谁也没有料到，高慧智说完之后，守在灯前的二十四位少女，竟有二十三人为他留灯，只有一人将灯无情地按灭了，按灭灯的这个人便是江飞云。让征婚的少女们没想到的是，高慧智竟径直走到江飞云跟前，含笑地问道：“这位美女，我感觉我是个十全十美、无可挑剔的人，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会让你感到不满意？你能如实告诉我你不为我留灯的理由吗？”江飞云微微一笑，道：“你确实是个十全十美、百里挑一的人。”高慧智一怔：“那你为什么不为我留灯呢？”江飞云笑道：“我是姐姐，她是我妹妹，我妹妹既然为你留灯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又怎么能为你留灯呢？”高慧智“哈哈”一笑，充满自信地说：“要是我选择了你呢？”江飞云又微微一笑：“我断言你绝不会选择我，因为你拥有犹太人的智慧，你会很清楚地意识到，你选择我只有一个结果：自讨没趣。”

高慧智虽然真就自讨没趣了一把，但他确实拥有东方人的气度，他提起话筒，含笑地朝观众问道：“大家猜猜看，我會选择几号？”观众异口同声地喊道：“16号，16号！”16号便是江飞燕。高慧智问道：“为什么要选择16号啊？”观众回答道：“她长相出众，气质绝佳，又有学历，工作也不错，从她的形象上看好像还挺善良贤惠。”高慧智含笑地走到少女们跟前，将一直为他留着的灯一盏一盏地按灭，最后只留下一盏灯了，而这盏灯的主人便是江飞燕。观众们一下子鼓起掌来。高慧智走到江飞燕跟前，便向前伸出手来，江飞燕赶紧把手伸出来，谁知高慧智竟没有去牵江飞燕的纤手，而是将江飞燕为他留着的灯按灭了。观众们“哇”的一声惊叫起来，这一结果太出乎人的意料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江飞燕，脸竟“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接着眼泪便掉了下来。见此情景，高慧智竟“哈哈”大笑起来：“我刚才不是已经跟大家说了嘛，我拥有犹太人的智慧，法国人的浪漫，东方人的气度，欧洲人的意识，我既然决定将江飞燕领走，她这盏明亮之灯还能让它在这里为别的男士留着吗？”观众们全都开怀大笑起来，就连江飞燕也破涕为笑了：“你简直比法国人还浪漫！”

高慧智向江飞燕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牵着她那纤细娇嫩的手，缓缓地走出了观众的视野。

第五位征婚的男士出场了，他叫左泰山，在事业单位工作。左泰山无论长相、气质，跟高慧智简直不能同日而语，观众们都为他感到惋惜，因为在他前面要不是出现高慧智，而换成另一个人，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况且这些狂热的少女还没有从被高慧智按灭灯盏的失落感中解脱出来，她们又怎么可能会选择他呢？左泰山真是名副其实的泰山，虽然他已经感觉到少女们对他的冷落，但他还是泰然自若地说道：“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责任不但要守住家园，而且还要把美丽的家园变成妻子幸福的港湾。我想举一个例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在荒野上，突然窜出一条蛇，或是一条狗，女人完全是出于本能，她会向男人这边靠，因为在女人的心目中，男人就是一座山，这座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我不能保证让我未来的妻子大富大贵，但我能做到的是，在她面前我就是一座山，我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一生幸福平安！”

左泰山表白完之后，少女们便开始行动了，一点也没有超出观众们所料，二十三位少女，只有一人为他留灯，这个人便是江飞云。左泰山疾步走到江飞云跟前，深深向她鞠了一躬，很是激动地说道：“飞云，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选择其貌不扬的我吗？”江飞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在我的心目中，男人就是女人的靠山，你只要能为我遮风挡雨，固守家园，能让牢固的家园变成我幸福的港湾，我一生足矣！”

仅仅过了两个月，江飞燕便率先走进了新婚殿堂。一年后，江飞云也走进了新婚殿堂。同为孪生姐妹，婚礼的排场却天壤之别：高慧智在被称为一寸土地一寸金的东海之滨，花了400万元，购置了180平米的别墅，并给江飞燕购买了价值55万元的宝马车；而左泰山只买了一处区区70平米的单元房，价值只有20余万元，还是按揭贷款买的。外人看外表，家人看内情，那些怀春的少女简直羡慕死江飞燕了，她真是好运比天，竟能找到高慧智这样无与伦比的阔丈夫；而老爸、老妈却不羡慕江飞燕，他们倒是羡慕江飞云，原因很简单：江飞燕和高慧智不但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而且两人都缺乏信任感，尤其是江飞燕，经常查高慧智的“岗”，而高慧智经常被江飞燕查出不在“岗”，只要查出不在“岗”，两人就免不了吵闹一番；而江飞云和左泰山，生活平静如水，两人相互信任，相互关爱，尤其是左泰山，几乎把家里的活全给包了，爱江飞云比爱自己还重。老爸、老妈经常感叹：还是飞云生活得幸福啊！

这天上午，江飞云领着左泰山，江飞燕领着高慧智，冒着瓢泼大雨来到了老爸、老妈的家，因为今天是老爸的生日，他们前来给老爸祝寿。由于外面下雨，不能出去给老爸拍照，只好在家里拍。高慧智负责给老爸拍照，左泰山只能给高慧智打下手；江飞云、江飞燕在厨房里帮着老妈做饭。忙乎了一阵子后，江飞云便让左泰山出去买瓶酱油回来。左泰山刚走出家门，猛然听到轰轰烈烈的巨响声，他抬头一看，天哪，后面的山竟然发生泥石流了。左泰山赶紧返回屋里，冲大家高声喊道：“后山发生泥石流了，咱们快跑啊！”正在给老爸拍照的高慧智丢下相机，第一个冲了出去，左泰山赶紧跳到床上，拽起老爸就往外跑，等左泰山扶着老爸跑出来时，江飞云、江飞燕也拽起老妈跑了出来。此时，泥石流已经冲下来了，他们的家瞬间就没了踪影。万幸的是，第一波的泥石流跟他们竟擦身而过。他们赶紧奔向高慧智的宝马车，高慧智已经将车发动起来了。谁知就在这时，第二波的泥石流又向他们冲了过来，还没等他们跑到车跟前，高慧智已经把车开跑了。真是万幸之极，第二波的泥石流，再次与他们擦身而过。望着向前疾驰而去的宝马车，江飞燕竟声嘶力竭地喊道：“‘高跑跑，你丢下亲人不管，只顾自己逃命，你猪狗不如！”

左泰山搀扶着老爸，江飞云、江飞燕搀扶着老妈，艰难地向前走去。前面是一条河，河上有座桥，只要从桥上过去，就摆脱险境了。可桥的中间已经漫上水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过桥。就在他们快速朝桥上奔去时，左泰山猛然发现路边趴着一个人，因为雨实在太大，那人朝他们喊着什么压根就听不见，心地善良的左泰山便对江飞云说道：“你替我搀扶着老爸过桥，那人怕是起不来了，我过去背他走。”

左泰山跑到这个人跟前，发现他是个老人。老人对左泰山说：“你先别管我，赶快让那几个人停下，不然就没命了！”左泰山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追上去，把已经走上桥的江飞云和老爸拽住了。

这时，老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对左泰山说：“多亏你是个善良人，你要不是个善良人，你们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左泰山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说：“刚才有人开着车从这里跑过去，因为这桥的中间已经断了，我就在这里堵车，谁知他们竟把我当成是要坐他们车的人，根本就不停车。结果都掉进去了。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冒着生命危险，站在路中间堵他们，谁知刚才又过来一辆宝马车，他竟把我给撞倒了，他的车开到桥中间时，就一头栽进去了，那车在水里漂了很长时间。”原来，高慧智已经死了。

此时，河水已经超过了河岸，漫到了路上，左泰山便问老人：“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啊？”老人很熟悉地形，他一瘸一拐地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陡坡前，老人说：“只要从这里爬上去，一直朝上走就脱险了。”可这陡坡实在太陡了，根本爬不上去啊？老人便说道：“危难之时，就不用顾忌害不害羞了，咱们都把衣服脱下，一件接一件地绑好，然后绑上一块大石头，把它抛到上面的那棵树杈上，只要挂住了，拽着衣服就可以上去了。”大家就把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地接上，左泰山站在树的右边，把绑好的大石头不停地向树的左边抛，抛到第五次，那石头终于从树的右边滚到了左边，挂住了。左泰山第一个先爬了上去，他把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拽，老爸、老妈被拽上来了，江飞燕也被拽上来了，老人因为有伤，竟抓不住衣服绳，江飞云急了，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将老人给举了起来，就在左泰山抓住老人的手时，只听江飞云“妈呀”一声惨叫，她的右手腕脱臼了，她已经无法拽着衣服绳往上爬了。此時，洪水已经淹到她的胸部了。左泰山抓着衣服绳就滑了下来，他将江飞云高高举起来。老人把衣服绳系了个套，将江飞云套住后，他拼尽全力将江飞云拽了上来。就在这时，一股洪峰冲了下来，左泰山一下子就被冲了下去。眨眼间，左泰山就没影了。江飞云一下子昏倒在地。

回到江飞云家，江飞云哭得死去活来。左泰山的死，跟高慧智的死完全是两码事，高慧智只顾自己逃生，而左泰山是为救她而死，左泰山没有食言，男人就是一座山，为妻子遮风挡雨，让她一生幸福平安，他做到了！江飞云让江飞燕雇来一个电工，在房门上安了一盏灯，她要永远为他留灯。

半个月后的这天晚上，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一直病在床上的江飞云便叫醒江飞燕，让她下地开门。江飞燕打开房门，竟“妈呀”一声惊叫，疯跑进来。江飞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江飞燕吓得面色苍白，张着嘴巴只能说出一个字：“鬼、鬼……”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江飞云定睛一看，天啊，这不是左泰山嘛，她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下来，扑到左泰山的怀里。

原来，左泰山被洪水冲走之后，真是好人有好报，一排木排冲到他身边，他便紧紧抓住木排，漂了一天一夜后，被一个山民给救了。因为这个山民独居在山上，几乎与世隔绝。待洪水退了之后，左泰山才找回了家。当他看见房门上这盏为他留着的明灯时，他突然感到就是死了，也值了。

江飞燕处理完高慧智的后事后，便对朋友们说，将来再找男人，就找左泰山这样又“丑”又“穷”的男人！ ■

（责编：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