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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风险

2011-02-10赵登峰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铸币外汇储备主权

刘 群 赵登峰 陈 勇

货币作为一种资源,与其他资源一样,也面临合理配置的问题。一种货币既是主权货币又是储备货币,代表着该种货币既在主权货币国家配置资源,又在储备货币国家配置资源,并且,这种资源配置还会使储备货币国家的经济利益发生向主权货币国家的单方面的转移。当然,只有强势国家的货币才具有配置他国资源的能力。

将一种他国的主权货币作为自己国家的储备货币,既解决了自己国家在国际经济交往中用于交易的货币支付问题,又给本国带来了由储备货币发行国参与自己国家资源配置的风险问题,这就是利用他国的主权货币充当自己国家的储备货币不得不面对的客观现实。因此,中国作为一个风险承受国,尤其是作为一个风险承受大国,有必要对这种风险作出客观分析。

一、问题的提出

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向人们再次揭示一个古老而悬而未决的问题,这就是以发行国的主权货币充当储备国的储备货币能否保证储备货币国家的经济利益免遭损失并维护其经济利益的稳定。[1]在今天,众多以美元为主要储备货币的国家面对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美元大幅度的波动,只能被动地束手无策地接受这种波动给自己国家经济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就是储备货币发行国家通过其发行的货币对储备货币国家的资源进行的一种再配置。虽然这种再配置未必是储备货币发行国家的故意所为[2],但是再配置的结果终究会使储备货币国家的经济利益发生向储备货币发行国单方面的转移,从而使得储备货币国家无可奈何地承受着金融危机造成的本不应该由自己承担的损失。

面对由于将他国主权货币充当本国储备货币形成的国家利益单方面的转移,储备货币国家除了呼吁要求改革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外,还要尽可能地通过调整储备货币的结构来规避储备货币大幅度波动给自己国家带来的损失。

二、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通货膨胀风险

(一)现代经济条件下任何货币都存在发生可测性贬值与不可测性贬值的必然

在现代经济条件下,再没有比货币更能够明确地表达人们对于财富所拥有的权利了。然而,当货币走上了由金属货币演变为信用货币的不归路以后,就再也不能够像金属货币时期那样具有稳定的内在价值了。货币价值的不稳定性与不确定性就成了货币的一对孽生,而货币一定程度的内含泡沫就是货币内生因素和外生因素共同发生作用的复杂表现,世界各国的货币都具有这种复杂的表现。基于这种原因,当各个国家货币之间的比价已不是由过去的内含贵金属量来决定,而是以经常变动的各国货币的购买力平价以及它们的供求关系来决定时,货币本身就成了一种难以准确地加以观察、测定、分析和预见的一般等价物了。这样,从价值形态上来说,任何信用形式的货币内在价值的贬值就会成为一种必然,且这种贬值又具有可测性贬值与不可测性贬值的双重表现。

可测性贬值是指统计意义上可以计量的、许多国家每年公布的通货膨胀指数;不可测性贬值是指不可计量的(由于时间因素的原因变得难以计算),即货币的币值具有像水一样会自然蒸发而流失缩水的特征,笔者把货币的这种贬值特征称之为货币贬值的隐性特征。之所以会这样,除了受货币本身的信用属性决定之外,还因为:(1)劳动生产率虽然对商品的价格有影响,但商品的价格并不会因劳动生产率的变化而自然改变,更不会因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而自然降低,否则,商品价格的变化就只能反映其劳动消耗的变化。(2)商品的价格对于劳动生产率提高的反应是,由于劳动生产率在不同技术系数的生产部门的表现是不一致的,因而,必然会造成不同部门之间的产品价格的“剪刀差”,在调整这种剪刀差现象时,市场一般都是调高价格低于其价值的那部分产品的价格,调整的结果必然促使价格总水平的不断上扬。(3)商品价格的变化更多地表现为商品的生产者与商品的消费者之间的一种博弈,这种博弈因要通过市场的摸索而变得复杂。(4)货币流通的实践证明,货币均衡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流通中的货币数量的增长速度一定会高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

就我国情况而言,人民币币值的变化同样具有上述特征。例如,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里,收藏着雷锋于1961年9月9日在辽宁省抚顺市中国人民银行七百储蓄所存入的一张100元定期储蓄存单。假设这张定期储蓄存单以1961—2010年我国银行利率最高档次的1989年的17.64%作为该时期的年均名义利率来计算其利息①49年来我国银行存款利率最高档次是变化的,经过多次调整。例如:1961年的最高档次是三年期的整存整取利率6.504%,之后的1965—1979年都低于这一利率,1980年的五年期的整存整取利率6.84%,之后逐年有所调高,最高年份是1989年的八年期的整存整取利率17.64%,之后又逐步下调,其间,开办过两次保值储蓄,直至2009年的最高档次存款利率是2008年的五年期的整存整取利率3.60%。参见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1962—2009各年数据。,那么,这张定期储蓄存单的单利是:本金×利率×期限,即

利息:100×17.64%×49=864.36元

本利和是:100+864.36=964.36元

这也就是说,雷锋当年的100元存款现在的名义价值是964.36元。

又假设名义利率弥补通货膨胀率后实际利率为零,则名义利率就是通货膨胀率,就是经弥补了通货膨胀损失后的本金的今天实际价值。1961—2010年的49年来我国的年均通货膨胀率是3.25%②年均通货膨胀率是根据《中国统计年鉴》1986—2009年有关数据计算得出的。,则雷锋当年100元存款的今天实际价值就是:

本利和是:100×(1+3.25%)49=479.31(元)

这也就是说,今天的479.31元(因我国通货膨胀率是用环比表示,故此数字是用复利计算得出)等同于49年前的100元。果真如此吗?

古代设有专门的交通干道,主要为国家传送行政管理、军事等重要信息服务,沿驿道设置相应的馆驿供来往人员休息停留。《大学衍义补·邮传之置》中有记录:“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侯馆,侯馆有积”。作为重要的官方要道,沿路的建筑最初往往体现出官方属性,营造风格也与中央地靠拢。然后期会馆建筑、驿站等逐渐归属民间,相关建筑开始向当地的商业建筑形式靠拢。

可以说,在49年中,尽管价格的变化由于时间因素变得极为复杂,而不同时期价格的比较更为复杂,如果再将这些价格转换为可比价格就更为复杂。尽管价格是综合了食品、衣着、日用品等多种基本生活资料的指数,使得笔者难以计算出49年前雷锋那张定期储蓄存单今天的可比价格,但可以肯定的是,49年前的那张100元的定期储蓄存单的名义价值绝对不是今天964.36元可以比拟的,其实际价值更不是今天479.31元可以比拟的。因为在当时,一个大学毕业生的月工资收入只有50元左右,而当时人民币的购买力价值从我国已故著名作家刘绍棠1957年花费2500 元人民币在北京府右街光明胡同购得一座四合院就可以略见一斑。[4]虽然这种比较只是管中窥豹或有所偏颇,但是,人民币自然贬值的隐性特征却凸显出来。这就如同水库里的水,虽然没有流失,却会在自然界蒸发的道理一样,货币的币值虽然剔除了通货膨胀的因素但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缩水,并且,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同理,当今世界充当储备货币的最大主权货币——美元,其币值也具有像水一样会自然蒸发随岁月流逝缩水的特征。例如,1973年至2009年,美国的联邦基金利率年均约为6.5%①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1954—2008年联邦基金利率”,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网站,http://www.federalreserve.gov/2009-01-16/。,而每盎司黄金价格则从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时的42.22美元增长到2009年9月的突破1000 美元,期间,美元对黄金贬值95.77%,或者说美元对黄金通货膨胀率为2268 .54%,年均美元对黄金贬值8.42%,年均美元对黄金通货膨胀率为9.2%;而同一期间,美国劳工部劳动统计局公布的美国通货膨胀率为487.22%,年均通货膨胀率为4.5%。②美国劳工部劳动统计局:“城市消费物价指数”,美国劳工部网站,http://www.dol.gov/2009-12-19/。这里,美国的联邦基金年均利率和美国劳工部劳动统计局公布的美国年均通货膨胀率都不足以弥补和抵消美元对黄金的贬值(当然,黄金价格的变化并不代表物价指数的变化,也不等同于美元的变化,这里只是把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来描述)。可见,信用货币币值的不可测性贬值是自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后世界各国货币制度区别于之前的银本位制、金本位制、金汇兑本位制、布雷顿森林体系货币制度的一个重要特征,也是今后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世界各国货币制度不可逆转的一个重要特征。

(二)可测性贬值与不可测性贬值的风险

从统计意义上说,可测性贬值是可以计量的。例如,通货膨胀损失可以通过银行利率收益来弥补,也就是说,银行的名义利率扣除了通货膨胀率就是实际利率,实际利率为正就是正收益,实际利率为负就是负收益。利率是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工具,一个国家的利率未必一定是按照“正利率规则”行事,即如果实际利率为负利率,则意味着使用资金的人的资金实际成本为负,这必将刺激经济主体过度借贷,信贷过快增长和出现资产泡沫化倾向,因此,保持“正利率”被视为一个国家货币政策应该遵循的一般规则。但是,恰恰是国家货币政策的需要,国家必须因时而动,适时地调整利率政策,或者实施正利率或者实施负利率。例如,2007—2008年,我国的存款实际利率就是负利率,因为在这个时期,由于资金流动性过剩,我国需要利用负利率这一货币政策工具来促使储蓄从银行体系分流,以达到促进消费推动经济发展的目的。同理,别的国家在利率工具上也会因时而动,或将利率制定为正利率或者负利率。从不可测性贬值方面说,货币自然贬值的隐性特征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货币现象,而且这种现象也非银行利率收益所能够弥补。正因为如此,当储备货币国家持有他国主权货币时,就不可避免地要承受这种主权货币实际利率为负或因其自然贬值的隐性特征所造成的损失,这就是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通货膨胀风险。

当今,我国是世界上外汇储备最多的国家,至2009年年底,我国拥有外汇储备23992 亿美元。而从通货膨胀风险的角度分析,即仅计算外汇储备的可测性通货膨胀,2008年(之所以不用2009年的数据,是因为2009年是美国历史上政府干预经济最强的一年)我国拥有外汇储备1.95万亿美元,同年,美国联邦基金利率是1.92%③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1954—2008年联邦基金利率”,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网站,http://www.federalreserve.gov/2009-01-16/。,通货膨胀率是3.8%④美国劳工部劳动统计局:“城市消费物价指数”,美国劳工部网站,http://www.dol.gov/2009-12-19/。,按照名义利率扣除通货膨胀率为实际利率-1.88%来计算,相当于我国外汇储备2008年缩水366.6亿美元,或者说,充当我国外汇储备的主权货币国家2008年把366.6亿美元的货币贬值的损失转嫁给了我国。另外,货币的不可测性贬值比货币的可测性贬值缩水更甚,而可测性贬值掩盖了不可测性贬值的真实性(例如,现实中人们并非都用所谓“实际利率”进行决策,有的是用名义利率,即便实际利率不动,名义利率的变动也足以促使经济主体改变其行为,这就是在神秘面纱掩盖下的“货币幻觉”对人们行为的影响),恰恰是可测性贬值的原因,使得货币贬值的隐性特征没有得到反映。而如果把货币贬值的隐性特征考虑进去,或者再把时间的因素考虑进去,那么,我国外汇储备受主权货币贬值影响所造成的实际损失将会更大。

三、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汇率风险

(一)两种层面的汇率风险

外汇风险产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汇率的波动。在浮动汇率制度下,汇率波动是一种常态现象。但是,对汇率波动形成的损益存在争议。例如,自2005年7月21日我国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来,围绕人民币升值与美元贬值,我国就有“人民币升值中国损失论”、“外汇储备实质损失论”、“外汇储备名义损失论”等诸多观点和争论。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由于人们对汇率风险如何使我国外汇储备受损以及美元贬值是否形成国内利益再分配存有争议。再如,关于汇率波动的风险,日本索尼公司创始人盛田昭夫曾经说过:“我们这些产业界人士,哪怕是能将产品价格降低2%也好,1%也好,都在挖空心思,进行种种努力。但是如果通货价值在一天之内就可以10%或15%的幅度来回变动,那我们的种种努力岂不付诸东流?”[5](P197)上述两种情况,一种是国家宏观层面的汇率风险,一种是企业、个人微观层面的汇率风险。由于微观层面的汇率风险较为直观,所以,存有争议的主要是宏观层面的汇率风险。

微观层面的汇率风险主要取决于微观主体创汇、结汇、购汇以及持汇成本的高低,成本高风险就高,成本低风险就低。而对于汇率风险的规避,微观主体可以通过套期保值、掉期交易、远期交易甚至套汇交易或投机炒作等多种方式进行。宏观层面的汇率风险主要取决于一个国家外汇储备受汇率波动的影响程度以及这种影响对外汇储备国家是否带来损失。与微观层面的风险规避不同,宏观层面的风险规避不可能像微观主体那样通过上述方法解决。当一个国家持有大量外汇储备或储备货币的汇率频繁波动时,如果国家也像微观主体一样在外汇市场上用买卖不同外汇的方式来规避风险,追求增值获取收益,那么,这个国家无疑将是世界上最大的外汇炒家,其行为实际上与微观主体行为无异。而国家要将汇率下跌的外汇储备置换成汇率上涨的外汇储备(如将美元转换成欧元,然后在欧元高点抛出欧元再兑换成美元),“可能还没进行置换,听到风声的市场已经作出巨大反应”[6]。所以,宏观层面的汇率风险防范与微观层面的汇率风险防范不同,国家投资要考虑长期利益,如果国家能够在外汇市场上赚取套汇收益,那也只能是在政府设立的专业性投资公司管理的外汇资产范围内进行。而对于货币管理当局持有的官方外汇储备,其作用只能是作为国家财富的功能并提供能够偿还外债的市场信心、支持公众和外部投资者对本国货币币值稳定的信心、支持其他国家对本国货币政策与汇率管理政策的信心,以及支持本国货币向国际化方向发展的信心,切不可以微观主体意识随意进行用套汇交易或投机炒作等形式以获取短期收益为目的的交易,“不能将散户心态变成国家战略”[7],“对外汇储备的要求首先是安全,其次是流动,第三是保值增值”[8]。

(二)“人民币升值中国损失论”缺乏从国内利益再分配看问题的视角

其实,就两种层面的汇率风险而言,由于风险规避的方式不一样,因此,对风险的认识理应也不一样。从国家宏观层面上讲,由于“外汇储备是否损失取决于外汇储备的实际购买力是否下降”[9],因此,如果储备货币发行国国内没有发生通货膨胀(指可测性贬值),即外汇储备在储备货币发行国的实际购买力没有下降,那么,本币升值外币贬值的结果实质上就是一种“国内利益再分配”[10](P264),即国内微观主体之间创汇成本的提高和购汇成本的降低——结汇方和购汇方之间的风险转换和利益再分配。例如,2005年7月21日我国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前,1美元兑换8.2675 元人民币,结汇方把1美元卖给国家,国家需支付结汇方8.2765 元人民币(银行手续费除外,下同)。几年后的今天,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累计升值20%以上,因此,购汇方向国家购买1美元,只需支付6.85元人民币(2009年12月31日的汇率价格),对此,人们更容易看到的是国家当时买入美元与今天卖出美元所支付的人民币差价,却没有看到当时购汇方购买1美元需支付的人民币价格与今天结汇方卖出1美元获得的人民币价格与这个差价是相对应的。在这里,假如这几年我国的外汇储备没有增长的话,那么,人民币升值与美元贬值的变化反映的只是我国结汇方与购汇方之间在国内利益再分配问题上的变化,而在我国外汇储备快速增长的今天,国家利益是否受到损失,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人民币升值中国损失论”的观点认为,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后,中国的外汇储备相对于人民币的汇率价格就减少了(仅以美元计算),因此,人民币升值多少,对应的外汇储备就损失多少,并且,其损失的部分就是美国的收益,于是,又有所谓人民币升值是“中国损失美国受益”,是“美国印钞中国输钱”,是“美国故意逃债”所致等观点。[11]可以说,这些观点是不严谨的。首先,且不说美元汇率不可能是静止、一成不变的,就说我国的外汇储备全部被用于一个固定的比例来计算缩水,这样的缩水要变为现实,必须是在我国的外汇储备总量被以同一个价格全部卖出且余额等于零时才有可能发生。但市场经验告诉我们,用作我国外汇储备的货币对人民币汇率是会随着我国外汇储备的减少而升值的,因此,用一个固定的比例来计算我国外汇储备的缩水只能是一种理论上的假设,而在现实中无法成立。其次,“中国损失美国受益”是“美国故意逃债”所致的观点在现实中也难以成立。因为,美元既是美国的货币,又是国际上最主要的储备货币,美国货币当局既不可能忽视本国货币的国际职能而单纯考虑国内利益,也无法同时兼顾国内外的不同利益,因此,强势美元变为今天的弱势美元是美元的一种两难境地。这种两难“不仅造成以美元为储备货币的国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就是美国也要为之付出日益增大的代价——而这也未必是美国货币发行当局的故意”。[12]所以,那些把微观主体之间的风险变化与国内利益再分配当成国家之间的风险变化与利益再分配,从而希望国家也像微观主体一样在市场上通过炒卖外汇来达到国家外汇储备保值与增值目的的“散户心态”,其观点是极其模糊的、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

(三)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汇率风险更多的是源于通货膨胀风险

其实,就本国货币升值导致的外汇储备缩水问题,可以分为“计价缩水”与“购买力缩水”。所谓“计价缩水”,主要是相对于汇率而言的,是指用同等数额的外国货币(例如美元)今天所能购买到的本国货币(例如人民币)数量比过去减少导致的缩水。这种缩水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观念购买力缩水”,它是账面缩水,是外汇储备的“浮亏”。由于“浮亏”不断地随汇率波动而变化,因此,国家很难通过短期频繁地炒作外汇来规避这个“浮亏”。而国家要做的只能是“在确定储备货币结构时,坚持以长期、战略的眼光,综合考虑国家国际收支结构和对外支付需要、国际货币和金融体系的发展趋势、主要国家的经济和金融市场潜力等多种因素来保障外汇储备资产的总体安全”[13]。同理,本币对外币升值也可以表现为账面升值。如果人民币升值了,用美元折算的中国GDP以及中国人均GDP就会增多,但人民币升值并没有给每个中国人带来收益,而只是对部分行业产品进口、部分居民出境旅游等带来收益。因此,人民币升值如果不发生实际兑换,用美元折算的中国GDP以及中国人均GDP的增多,就只能是一种“浮盈”,是一种账面计值统计。所谓“购买力缩水”主要是相对于商品而言的,是指同等数额的外国货币(例如美元)今天在美国或国际市场上的实际购买力比过去下降导致的缩水,由于这种缩水是通货膨胀导致的缩水(指可测性贬值),因此,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现实购买力缩水”。“现实购买力缩水”不仅表现为账面缩水,而且表现为外汇储备的“实亏”。“实亏”导致储备货币国家经济利益向储备货币发行国的单方面转移。当然,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的本国货币升值,才构成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汇率风险,而这种风险对于储备货币国家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四、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铸币税流失风险

(一)铸币税的产生是货币发行的一种必然

铸币税是指拥有货币发行权的主体通过发行货币所获得的收益,是发行本币所具有的购买力减去铸币费用后的差额,它形成政府的收入。铸币税并非一个税种,之所以叫铸币税,是源于封建时期的西欧,当时的君主和大领主在铸造货币之后,要向购买铸币者收取一笔费用,这笔费用一部分作为补偿铸造货币的成本,另一部分作为君主和大领主的铸币收入。由于这笔收入是君主和大领主利用他们的特权取得的,类似于国家通过权力征收的税收,铸币税由此得名。它的基本含义是铸造货币所得到的收益。随着货币制度的演变,铸币税的含义发生了变化。在金属货币制度发展到一定时期以后,铸币税不再是铸造货币所取得的净收益,而是指具有货币铸造权的主体为铸造重量不足、成色不足的金属辅币而得到的额外收入。推及不兑现的纸币,由于纸币发行成本非常低,而纸币的购买力当时与金属货币的购买力具有同等的效力,就使得纸币发行的净收益几乎等于纸币的面值,即因发行纸币所具有的购买力减去纸币发行费用后的差额。因而,铸币税的概念已经延伸到是指拥有货币发行权的主体因发行纸币而获得的收益。推延至国家,铸币税就是主权国家政府拥有本国货币发行权而取得的收入。而当一个国家的货币由于自身强势的原因成为国际上的主要货币时,这个国家就不仅从本国获得了发行货币的铸币税收益,而且还从其他国家获得发行货币的铸币税收益。

(二)铸币税流失是储备货币国家外汇需求的必然结果

当今世界,任何国家的经济发展都离不开与其他国家的经济联系,经济全球化作为当代经济的一个主要特征,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在日益频繁的国际经济交往中,任何一个弱势货币国家都存在对强势国家货币的需求,这样也就造成了弱势货币国家必须通过贸易顺差等方式来积累和储备强势国家的货币,于是,储备货币发行国获得储备货币国家铸币税也就成为当今世界国际经济交往的一种必然。

不仅如此,储备货币发行国还可以通过货币转账的方式从储备货币国家获得铸币税收益。例如,通过金融机构开出的支票、汇票、本票等有价证券把储备货币国家的铸币税转移到本国来,这些,无疑会增大储备货币发行国从储备货币国家获得的铸币税收益。

除此之外,储备货币在境外的“沉淀结存”也可以为储备货币发行国带来铸币税收益。“沉淀结存”是指境外市场总有一个货币余额——即市场流通最低需要的部分——会在境外市场“滞留”,而不会流回储备货币发行国用于商品购买。也就是说,只要储备货币发行国的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不会改变,其货币在境外就总会有一个最低的稳定值为储备货币国家所持有,而这个最低的稳定值就是储备货币发行国的铸币税收益。

(三)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世界铸币税的主要流向

当今,美元是世界上最主要的储备货币。美元凭借其特殊的经济地位以及美国经济规模在整个世界经济中的比重,以自身的强势货币优势向若干国家渗透,并部分或全部地排挤他国的弱势货币,从而得到来自世界各国的巨额的铸币税收益。美元既是国际主要的计价结算手段,又是主要的国际储备手段,许多国家都持有大量美元储备。据统计,在全球流通的美元现金中,约有70%以上是在美国之外的国家流通的,其数额高达40000 亿美元以上[14](P198),再加上各国的美元原始存款,还有巨额的由美国支付的转账货币,各国被美国无偿拿走的财富数额大得惊人,据说有30万亿美元以上[15]。2008年,美元在世界外汇储备资产中所占比例为64%[16],可见美国之外的国家为了得到以美元表示的储备货币而大量地、无偿地为美国提供了巨量的商品和劳务。这些都构成了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铸币税流失风险。

五、结束语

经济全球化使得国际社会进入了一个国家间相互依存度日益提升的发展阶段。一方面,世界各国经济在这个发展阶段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相互融合与快速发展;另一方面,这种相互融合与快速发展也使得许多发展中国家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这个发展阶段,经济落后国家本应更需要得到经济发达国家的经济援助,但恰恰相反,许多经济落后国家为了自身经济的发展,不得不牺牲自己国家的经济利益,甚至是用自己国家的经济利益来服务于经济发达国家(例如,储备货币国家不能用自己的外汇储备来为自己的经济建设服务,不得不用这些外汇储备来购买储备货币发行国家政府的债券)。可见,世界经济的相互依存性是复杂的,其影响是不均衡的,而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正是这种复杂性和不均衡性的集中体现。要消除上述由于国家间相互依存度增加带来的负面影响,改变经济资源在国家间配置的不合理状况,就必须改革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建立国际金融的新秩序。

总之,“经济全球化既受益于一种被普遍接受的储备货币,又为发行这种货币的制度缺陷所害”[17],在本轮金融危机得到初步控制和全球经济开始复苏的形势下,笔者探讨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风险,希望能更清晰地揭示主权货币与储备货币之间的相互关系,为储备货币国家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更好地保护自身经济利益提供认识上的思考,以使储备货币国家尽量免遭或减少金融危机对自身经济的破坏和影响。虽然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问题由来已久,并且这个问题至今仍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很好的解决①几十年来,人类为解决主权货币充当储备货币的风险问题进行过许多探索,方向主要集中在超主权货币问题上,如“世界统一货币本位”、“特别提款权”等都属于这方面的内容。前者至今仍然停留在理论层面而无法成为现实;后者虽然早已成为现实,但由于本身是由主权货币构成,因而也就难以真正体现具有超主权货币的意义,加之本身只是一种记账单位而不能用于直接支付,使其在规模上和独立性方面存有许多缺陷,不堪承载超主权货币的重任。,但是可以相信,思变——锲而不舍地思变,探索——坚韧不拔地探索,是找到解决问题契机的关键。

[1][2][12][17]周小川:《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中国人民银行网站,http://www.pbc.gov.cn/2009-03-23/。

[3][10]陈雨露:《金钱统治》,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

[4]凤凰资讯:《刘绍棠:经济因素及创作方式选择》,凤凰网,http://www.new s.ifeng.com/2008-05-06/。

[5]向松祚:《不要玩弄汇率》,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6][7]李扬:《金融创新应服务于实体经济》,载《中国证券报》,2008-11-11(2)。

[8]《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记者会上温家宝总理答记者问》,载《中国证券报》,2010-03-15(A 02)。

[9]盛松成:《“人民币升值中国损失论”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理论》,载《金融研究》,2008(7)。

[11]余永定:《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和中国外汇储备资产保值》,载《国际经济评论》,2009(3);程恩富、王中保:《美元霸权:美国掠夺他国财富的重要手段》,载《今日中国论坛》,2008(1);王松奇:《也谈国际货币体系改革》,载《银行家》,2009(4);何帆、张明:《国际货币体系不稳定中的美元霸权因素》,载《财经问题研究》,2005(7);李锋:《美国“印钞”,中国“输钱”》,载《时代经贸》,2009(4)。

[13]《专访胡晓炼:聚焦当前外汇管理热点问题》,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2009-04-24/。

[14]刘明康:《2002—2003国际金融报告》,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3。

[15]李海燕:《国际汇率安排中的美元霸权》,载《国际金融研究》,2003(3)。

[16]巴曙松、杨现领:《从金融危机看未来国际货币体系改革》,载《当代财经》,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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