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矿工:劫后重生一年后
2011-01-12章鲁生
章鲁生
“在国内,我们有点儿被抛弃了”
2010年8月5日,智利科皮亚波市圣何塞铜矿发生塌方,33名矿工被困井下近800米深处。经过69天的艰苦营救,当年10月13日,所有矿工获救。此后,圣何塞铜矿被勒令永久关闭。
今年10月13日是33名受困矿工获救一周年纪念日,当天,获救矿工和参与救援的人们重返圣何塞铜矿,纪念那段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日子。
当日下午,获救矿工和政府代表参加了一部记录了矿难救援全过程的影片的首映式。科皮亚波市官员还为一尊由中国某基金会捐赠的“世界和平女神”雕像揭幕,以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在揭幕仪式现场,35岁的爱迪生·佩纳看着这尊近12米高的雕像说:“在国内,我们有点儿被抛弃了。”
佩纳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获救一年后,全世界对他们的关注逐渐减弱,对他们的援助也越来越少。如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仍处于失业状态。此外,他们还要治疗心理上的疾病。
20岁的吉米·桑切斯是获救的33名礦工之一,灾难过后,他开始了环球之旅,开销由被矿工们的勇气与毅力打动的人们埋单。
风光过后的桑切斯没有工作。每个月,他得两次登上前往首都圣地亚哥的巴士,接受“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每次来回需11个小时。治病的钱来自病假工资——他和另外8名矿工因久治不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获得了病假工资。“我们中的多数人还是老样子,有心理障碍,”桑切斯说,“总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家人,就要死去。这种记忆总抹不掉。”
“英雄”转行卖水果蔬菜
获救矿工中仅有少数人有稳定的工作。有4个人重操采矿旧业。还有两个人,维克托·萨莫拉和达里奥·塞戈维亚,试图“转行”,卖水果和蔬菜,被困时给妻子写诗被称为“诗人”的萨莫拉摆小摊卖,塞戈维亚开着卡车卖。
“以前我们被视为英雄,现在要靠摆小摊为生,真是讽刺,是吧?”爱迪生·佩纳在心理诊所接受治疗时对《纽约时报》说。
最近,包括桑切斯和塞戈维亚在内的3名矿工梦魇和失眠复发,不得不继续接受心理治疗。医生说,还有更多人会遇到这种情况。现在他们中的许多人依赖镇静剂和抗抑郁药物。“这与越战老兵的遭遇非常相似。”为9名获得病假工资的矿工进行治疗的精神科医生罗德里格·吉利布兰德说。
33名矿工获救后,同情与援助从四面八方涌来。智利矿业大亨莱昂纳多·法卡斯资助每位矿工1.5万美元,并向两名要结婚的矿工免费提供住房。
和16名接受《纽约时报》采访的矿工中的多数人一样,桑切斯想回矿上工作,不过吉利布兰德医生劝他们不要再下矿井了。今年2月,名叫何塞·奥杰达的矿工下过一次井,下到300多米深时,有水涌来,其他人忙着查找问题,奥杰达则孤零零地坐在一边,惊恐万分。他说:“我出了很多冷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矿工们不愿自力更生?
一些矿工向《纽约时报》表示,科皮亚波市的雇主不愿雇他们,因为那段恐怖的经历让他们产生了心理阴影。
有人对矿工们是否尝试过找工作表示怀疑。矿业大亨法卡斯表示,没有一名矿工愿意接受他提供的工作机会,“他们总是不停地要钱”。法卡斯觉得自己被矿工克劳迪奥·亚内兹“利用了”。获救后,亚内兹从法卡斯那里获得了一栋价值6.35万美元的房子,这个价格至少是法卡斯为自己的员工所购房子的两倍。法卡斯本想买一套便宜点的房子给亚内兹居住,亚内兹却通过一位记者向他施压,迫使他买下了那套更贵的房子。“我已经为矿工们做了很多,现在他们得自力更生了。”法卡斯说。
35岁的亚内兹断然否认了上述说法,他说法卡斯送自己住宅是“发自内心的”,并称自己用法卡斯资助的1.5万美元把那栋两层住宅“彻底装修了一番”。亚内兹说,获救后他就失业了。“我们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没有人想雇我们。”
突然成名 难以适应
矿工们获救后,一些媒体和制作人开出了大笔采访费和版税,在智利民众眼中,这些矿工早就成了百万富翁。实际上,虽然有矿工在获救后因接受采访和有偿演讲收入不菲,但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来说,这种机会转瞬即逝。
马里奥·塞浦维达便是一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发财机会的矿工。他被困井下时运动不辍,因而获得“超级马里奥”的绰号。获救后,他开了一家公司,到各地有偿演讲,向听众反复讲述他们如何熬过69天的地下生活。利用矿难获得的“名气”,他赚到了让其他矿工“眼红”的财富。
今年9月,在飞赴哥斯达黎加演讲前,塞浦维达对《纽约时报》的记者说:“如果像这样一直干下去,终有一天我会成为百万富翁。”但他也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不管你信不信,过去这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
前些时候,智利政府开始向33名矿工中的14人发放每月500美元的退休金,这些人大多上了年纪,或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一些矿工和政客批评政府“做得不够”,因为500美元不足大多数矿工月薪的一半。
在被困井下的日子里,佩纳经常演唱猫王的歌,鼓励同伴们勇敢面对。获救后,他赴美国探访猫王故居,在免费游览纽约曼哈顿时亮相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脱口秀节目《大卫深夜秀》。令人目眩的光环逐渐让佩纳迷失了方向。他本来性格内向,因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社会关注,染上了酗酒、吸毒的恶习。上个月,一家私人诊所出于同情,表示愿为他免费治疗。
“我们的生活不能原地踏步”
现在,矿工们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一部讲述他们遇险经历的电影上。好莱坞制片人迈克·麦达沃伊称,他准备制作一部讲述智利解救33名受困矿工故事的影片,影片将在智利阿塔卡玛沙漠拍摄,届时会请受困矿工的家属出镜。
塞浦维达10月初在社交网站“推特”上开玩笑说,他应该在这部电影中饰演某个角色。
在大多数矿工盼望这部电影给他们带来经济利益时,一些人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为家人的生活打拼了。
47岁的矿工巴勃罗·罗哈斯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小型矿业公司,有4名雇工。罗哈斯没读过多少书,从16岁开始在矿上工作,“没有别的工作可以选择”。
26岁的佩德罗·科尔特斯被困井下时,为大家录制向家人报平安的视频。受此启发,他开始进修电子学。
为了养活8岁的女儿,科尔特斯把获救后好心人送给他的一辆摩托车卖了。上个月,定居于苏黎世的一位智利裔瑞士人获知科尔特斯的进修目标后,到科皮亚波市与他见面,为他支付了第二学期学费的70%,还说来年会继续资助他。作为感谢,科尔特斯把他珍藏的一面有全体受困矿工签名的智利国旗,送给这位名叫克里斯蒂安·费拉里的好心人。“我必须把家庭放在前面,我们的生活不能原地踏步,”科尔特斯说,“人们为救我奋斗了69天,现在是我加快速度赶上去的时候了。”
(源自《青年参考》)
“佩纳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获救一年后,全世界对他们的关注逐渐减弱,对他们的援助也越来越少。如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仍处于失业状态。此外,他们还要治疗心理上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