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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语料分析方法的适用条件——以韩国学生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为例

2011-01-11冯丽萍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1年3期
关键词:第二语言语料正确率

冯丽萍,肖 青

(1.2.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北京 100875)

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语料分析方法的适用条件
——以韩国学生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为例

冯丽萍1,肖 青2

(1.2.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北京 100875)

第二语言习得;习得发展序列;研究方法

目前的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在方法上存在着多样性。本文以韩国学生的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为材料,讨论了利用语料分析法进行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3个关键环节的分析方法:1)不同分析指标的比较;2)不同排列方法的比较;3)不同性质语料的比较。研究结果认为:选择研究方法时要注意各种方法的适用条件;在研究中,要有明确的第二语言习得理论作为基础;要选择恰当的统计分析方法;对语料应进行多角度的分析。

1.研究背景

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存在着怎样的发展序列 (developmental sequence)和习得顺序 (acquisition order)?学习者如何逐渐掌握不同等级的语法结构?这是自20世纪60年代第二语言习得研究产生以来大家一直努力探讨和解答的问题,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为第二语言习得的理论建构和教学实践提供了重要依据。在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大家也注意到:由于研究方法的不同,不仅产生了多种不同的研究结果,而且削弱了各研究之间的可比性,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如何选择恰当的方法成为一个亟待探讨的重要问题。

语言习得与发展受到内部机制的制约,但语言习得的内部机制究竟如何?这是我们无法直接看到和评价的。因此在该领域的研究中,一种常用的方法是利用学习者的语言表现,或者说语料 (也称语言样本)来推测和分析其习得过程与机制。在这一研究框架之下,又产生了多种不同的操作方法 (冯丽萍、孙红娟,2010)。而不少研究也发现:分析方法是影响习得发展序列研究结果的重要因素。例如L.Freeman(1975)采用阅读、写作、模仿、口语产生、双语句法测验任务等方法,以24个ESL学习者 (阿拉伯语、西班牙语、日语、波斯语者各6人)为被试进行的研究发现:虽然在每种任务内部,不同组被试之间的语素习得顺序表现出很高的一致性,但该顺序随任务的改变而有所不同。又如,Berdan(1996)采用分布分析法对Schumann(1976)采用强制性语境分析法所研究的西班牙语被试的语料进行重新分析,也得到了与Schumann的研究不完全一致的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语素习得顺序 (Ellis,2005:103-105)。这些现象的出现与学习者语言运用的复杂性及由此产生的研究方法的多样性有很大关系。

那么,在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通过不同方法所得到的结果之间应如何比较?各种方法在使用中有哪些适用条件?这些问题的探讨对于我们客观地评价利用不同方法所得到的研究成果及其所反映的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的特点,对于选择恰当的研究方法从而保证研究结果的科学性与可靠性具有重要意义。在利用语料分析法所进行的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在确定研究内容之后,基本的环节是收集语料、确定分析指标并分析数据、依据得到的数据分析习得发展阶段、对结果进行分析和解释,在每个环节上又有不同的操作方法。为此,本文将以韩国学生的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为材料,对采用语料分析法进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以下3个环节的处理方法进行探讨:1)不同分析指标的比较及其适用条件;2)不同排列方法的比较及其适用条件;3)不同性质语料之间的对比与验证。

2.以韩国学生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为例进行语料分析方法的适用条件研究

2.1 研究内容与材料

之所以选择主谓谓语句为材料,是因为:首先,它因鲜明地体现了汉语话题型句法结构的特点而备受语法学界重视,对于该结构各下位句式的语义关系探讨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这为习得发展研究提供了充分的语言学基础;其次,韩语是一种主语-主题型语言,在句法上存在着与汉语类似的双重主语句、话题句 (崔凤娘,2003),同时它又是一种SOV型语言,其句首双名词结构并列的使用范围大于汉语中因话题化而形成的主谓谓语结构,从而导致韩国学生学习汉语主谓谓语句过程的复杂性,这为我们从多角度进行语料分析、探求韩国学生的言语加工策略提供了很好的研究视角。

语言学界关于主谓谓语句的研究成果非常丰富。我们参考朱德熙 (1982:106-108)、张斌等(2000:140-150)多位学者的研究成果及《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教学大纲》 (国家汉办,2002),确定如下材料选择原则:在形式上为“大主语+小主语+小主语的谓语”,大小主语间无其他成分,“小主语+小主语的谓语”形成主谓结构共同做大主语的谓语。在该结构之下,又形成了5种语义关系的下位句式:1)大小主语是领属关系 (以下简称领属类),如“这头牛力气很大”;2)大主语是受事 (简称受事类),如“这个人你不可小看”;3)大主语是关涉的对象 (简称关涉类),如“公司的事我不在行”;4)大主语或小主语表示周遍关系 (简称周遍类),如“一点儿饭他也没吃”;5)大小主语是施动关系 (简称施动类),如“小王说话太快”(上述例句均选自张斌主编的《现代汉语句子》,2000:140-150)。

由于已有研究发现语料性质影响研究结果,因此对自然语料的分析依据我们所建立的约40万字的同质性中介语语料库。语料全部为学生在限时条件下所写的书面作文;作文的体裁以议论、记叙性为主;任务要求都是依据给定的题目或话题,不借助工具书和他人的帮助在规定的时间内独立完成作文;产生语料的被试均为在中国通过正规课堂学习汉语的韩语母语者;不同水平的语料分布均衡。对语料库中句子的切分方式参照赵淑华等 (1997)所采用的原则。依据这些原则,在中介语语料库中共得到上述5种类型的主谓谓语句327句。

2.2 不同分析指标的比较及其适用条件

在目前依据学习者语料所进行的语言习得研究中,主要有使用率或使用次数 (钱旭菁,1997;Jansen,2008)、绝对正确率 (肖奚强、周文华,2009;Dulay&Burt,1974)、相对正确率 (如施家炜,1998)3种指标。以本文的材料为例,其计算方法分别为:使用率=某类别主谓谓语句的使用数量/所有类别主谓谓语句的使用总数量;绝对正确率=某类别主谓谓语句的正确数量/该类别主谓谓语句的使用数量;相对正确率=某类别主谓谓语句的正确数量/所有类别主谓谓语句的使用总数量。与正确率的逻辑相同,也有研究者利用错误语料数量计算错误率 (杨德峰,2003)。依据这3种方法对本文材料的计算结果如表1所示。

表1:中介语语料中各类别主谓谓语句的分布情况表

对各组数据进行相关分析显示:使用率与相对正确率之间相关显著 (rR=.991,p<.01),使用率与绝对正确率、绝对正确率与相对正确率之间相关不显著。从计算结果看,依据3个指标所得到的习得发展序列各不相同。那么究竟采用何种指标更为合理?各指标的使用应该具备哪些条件?这就需要我们对3个指标的内在含义及其与语言习得的关系进行分析。

我们首先讨论相对正确率。从计算方法来看,它综合考虑了某结构的使用数量和准确程度两个因素,可以解决因学习者回避使用等原因造成的某语法结构的使用数量与正确率之间偏差较大这样的矛盾。但仔细分析可以发现:该方法的使用应该具备一个前提,即各语法结构在语料中是正态分布的。那么,本文所研究的这些句式在实际语言运用中的分布状况如何?为此,我们对汉语母语者的语料中各主谓谓语句的分布情况进行了对照分析。对照语料为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因为该小说文体的内容不仅有叙事,也有人物描写或评价,与学生作文语料的性质类似,同时它也是现代汉语语料库语言学研究中被广泛使用的一部作品。统计结果显示:该小说中领属类、受事类、关涉类、周遍类、施动类的使用率分别为54.4%、17.8%、13.3%、13.3%、1.1%。也就是说,即使在母语者的语言中,各类主谓谓语句式的使用也存在着不均衡。某种结构在第二语言学习者的语料中使用率低,也可能是因为该结构在汉语中的使用环境确实较少。那么,这就不满足相对正确率计算方法的使用条件。以本文的语料分析为例,施动类句式的绝对正确率和相对正确率的计算结果分别是69%和6.1%,在依据两种指标所排列的习得发展序列中该句式也处于不同的位置。导致相对正确率低的原因在于施动类结构的使用数量少。但对比分析发现:即使在汉语母语者的语料中,该结构的使用数量也是很少的。某语法结构在母语者语料中的使用率低,当然不能要求第二语言学习者高频使用,否则就造成了过度使用 (overuse)。从这一角度来说,在无法确定所研究的语法结构在实际语言运用中的分布状态时,相对正确率可能不是一个稳妥的分析指标;但是当具备了相应的条件时,该指标所反映的数据可能将更为全面。

那么,以绝对正确率为指标是否可靠呢?我们知道,公式化结构 (formula)是第二语言学习者,尤其是初学者所经常采用的一种策略,即他们常常将所学的语法作为固定结构来记忆和使用,但可能并未真正习得该语法结构的语义和语用功能。这也是Pienemann(1998)认为应该将“系统出现”,也就是某结构在不同语境中出现作为习得标准的重要原因之一。从计算方法来看,绝对正确率衡量的是语料中使用正确的某语法结构数量在该语法结构使用总量中所占的比例,它最大的不足在于仅考虑了语法结构运用的正确程度而未体现使用的数量与环境。从统计学来说,当某结构的使用总体数量过少时,很容易导致以此为基数计算的正确率出现极端数据,使分析结果很难稳定、可靠地反映学习者的语言水平。为了避免这种极端数据或不稳定数据的出现,解决方法之一是采用大样本分析。例如在本文所分析的40万字的语料中,出现数量最少的施动类结构也有25条语料,这就可以避免公式化策略的影响与极端数据的出现,所得到的绝对正确率的计算结果也具备了可分析的条件。

最后我们再看使用率。前面的分析结果显示:使用率和绝对正确率之间相关不显著,这就意味着:学习者使用较多的句式正确率却不一定高,前者反映某语法结构的使用数量,后者则反映使用的正确情况。以本文的研究为例,周遍类主谓谓语句在5种结构中的使用率虽然相对较高 (位列第二),但其正确率尚未达到随机水平的50%。在这种条件下,仅以使用率为指标来评价习得发展序列恐怕也不是非常可靠的。那么正确率究竟达到多少可以视为习得?这在目前的研究中还没有一致的标准。Vainikka(1994)、Ellis(1988)、Andersen(1978)分别选择60%、75%、80%的正确率为习得标准 (见Pallotti,2007),Dulay&Burt(1974)则以90%为界限。同时,与正确率标准相同,在依据使用率来评价语言习得发展时也应当考虑使用环境,排除公式化结构策略的影响而反映真正的自主生成。

综合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使用率、绝对正确率、相对正确率各有其合理性,也都有相应的使用条件。但不论采用何种指标,其中最根本的一个问题是:研究者如何界定语言使用和语言习得之间的关系。语言习得体现在使用数量 (使用率)还是使用质量 (正确率)方面?是被动的模仿(公式化策略)还是自主生成?这是决定研究者采用正确率、使用率还是使用环境为习得标准的深层原因。除此之外,统计分析中所要求的样本数量、样本分布状态等因素也是不可忽视的。

2.3 不同排列方法的比较及其适用条件

在选择了习得评价指标并获得了相应的数据后,就需要对习得发展序列进行分析。在目前的研究中,对于发展序列的排定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根据所得到的正确率或使用率结果直接排序,二是利用蕴含量表进行检验。究竟采用哪种方法?这要视研究目的而定。如果研究者只是进行习得序列或难度等级的排序,那么只需按正确率数值高低进行排列即可。如果研究目的是为了确定各语法结构的习得阶段并检验其蕴含关系,那么就需要确定一个数值作为习得的临界值并进行蕴含量表的检验。关于这一数值的选择,Glahn(2001)的研究表明:数值的高低 (其研究中分别采用100%、50%、80%的使用率)并不改变习得序列或等级的先后顺序,但采用不同数值所确定的各语法结构的习得阶段的早晚会有所不同。

根据前面的讨论,我们将以绝对正确率为指标对本文的材料进行分析。首先,依据正确率数值所排列的主谓谓语句的习得发展先后序列为:领属类>关涉类>施动类>周遍类>受事类;然后,我们又以60%的正确率为习得标准,依据蕴含量表分析中确定习得边界、建立矩阵、划定习得发展序列、利用复用系数和可分级系数检验的操作程序,得出该习得发展先后序列为:领属类>关涉类>施动类>周遍类>受事类。检验结果显示 (受篇幅所限,计算过程从略):伽特曼复用系数Crep(Guttman Coefficient of ReProducibility)=0.94>0.90,可分级系数Cscal(Coefficient of Scalability)=0.76>0.60,依据检验规则,该结果显示所得到的蕴含量表是有效的、可分级的,在等级预测上是有效的、准确的。

将正确率直接排序和蕴含量表计算结果进行对比,可以看到二者的不同在于:依据正确率所得到的序列,周遍类 (49.2%)的习得早于受事类 (45.8%),而依据蕴含量表进行的分析,二者位于相同的习得阶段。也就是说,虽然两种结构的正确率有所不同,但这种不同并未导致习得阶段的本质差异,这也正是蕴含量表在检验习得阶段上的更为精确之处。

2.4 不同性质语料之间的对比和验证

以上我们以正确语料为依据得到了韩国学生对汉语主谓谓语句的习得发展序列。从逻辑上来说,如果正确的语料反映已习得的部分,那么未习得的部分就应该体现在学习者使用错误的语料中。这也是Jansen(2008)所主张的“可靠的习得发展序列需要来自习得与未习得两方面语料的支持”。那么本研究中的偏误语料能否从另外一个角度为前面依据正确语料所进行的分析提供验证?为此,我们对语料继续进行了偏误分析,结果显示:主谓谓语句各下位句式的偏误类型有所不同,但在各句式内呈现出明显的系统性。具体表现如下:

1)领属类的主要偏误是缺少句首两个名词之间的“的”,造成了形式上的“伪主谓谓语句”,也就是与正确的主谓谓语结构相同的句法形式,如①“*他们发展速度不断增加”;另一种是在大小主语之间添加“是”,如②“*我的老公是人品好”;还有一种是副词位置错误,如③“*最近人们都生活很忙”。

2)受事类的主要偏误是宾语位置错误,使用了许多“主+宾+谓”语序,也产生形式上的“伪主谓谓语句”,如④“*我中国菜还没习惯”;另外一个明显的偏误形式是在大小主语之间添加“是”,如⑤“*原因是我也不太清楚”。

3)关涉类的主要偏误形式是介词的误用,如⑥“*对中国的电影我觉得动作和场面都很夸张”。

4)施动类的偏误主要体现在将小主语作为名词构成偏正结构,如⑦“*主人很喜欢马里,因为他的工作很努力”。从前后语境来看,此处应该使用“他工作很努力”这样的主谓谓语结构。

上述偏误反映了韩国学生在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中的难点,从这些偏误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他们在主谓谓语句使用中的两个明显策略,第一是主谓宾 (SVO)策略,也就是Pienemann(1998)等人所指出,并在许多语言习得研究中得到证实的典型顺序 (canonical order)策略,如上述②③⑤⑥⑦句;第二个是他们倾向于使用句首两个名词并列的结构,如上述①④句,这可能是受到其母语中双主语结构的影响。如果这两种策略作为内部机制的一部分影响其汉语的习得与使用,那么第一种策略会导致他们对主谓谓语句的回避使用,即在应该使用或可以使用主谓谓语句时用主谓句来代替,尤其是一些语义关系近似、语法结构上具有变换关系的句式;第二种策略会导致他们对该结构的过度使用或随机使用,即在不该用的语境中使用,或“无意”中使用句首双名词结构而形成主谓谓语句。

导致其产生偏误语料的两个策略同样也会影响正确语料的形成,这就引发我们进一步的思考:前面所分析的自然语料是否全面反映了韩国学生对汉语主谓谓语句的习得?例如,在自然语料中出现较多的领属类和受事类结构究竟是基于习得的主动使用还是受母语语法结构影响,在“随机使用”或“过度使用”中将句首两个名词并列而形成的?而使用数量较少的关涉类和施动类结构,究竟是因为这两种结构难度较高而习得较晚还是受SVO策略影响而导致的回避使用?在这些问题未解答之前,我们还不能说上述通过自然语料分析所得到的韩国学生的主谓谓语句习得序列是可靠的。为此,我们又设计了下面的测验,目的是对通过自然语料分析得到的结果进行验证。

测验任务包括:1)句法可接受度判断,即要求被试对所呈现的句法结构采用5点量表进行句法结构正确性的判断。测验采用单因素被试内设计,材料包括正确的主谓谓语结构 (如“食堂的菜味道每天都不一样”、“烤鸭我不太喜欢”)、正确的SVO结构 (如“这件衣服的质量很好”、“我很了解他的性格”),也包括自然语料中因过度使用而产生的错误的“伪主谓谓语结构”(如“他房间很舒服”、“我很多便宜的东西买了”),以及其他不同类型的句式作为填充材料,测验目的是检验被试对领属类和受事类句式的理解是否确实受到了因母语迁移而过度使用的影响。2)不同语境下的句子产生任务,仍采用被试内设计。测验材料为5种主谓谓语句式,任务是请被试根据提问完成句子。自变量为语境条件,在有语境条件下,5种句式结构的大主语均在句首给出,引导被试产生主谓谓语句式;在无语境条件下,被试可自由回答问题。该测验的目的是检验在自然语料中出现数量较少的句式结构究竟是因为被试未习得还是回避使用。两个任务中测验材料的词汇难度、平均句长均加以控制。正式施测之前以汉语母语者为被试的预测结果显示:在有、无语境条件下,母语者使用主谓谓语句式的倾向都很明显。为保证不同结果间的可比性,测验中被试的汉语水平、学习环境、完成任务的环境等因素均参照中介语语料中的信息,这就保证了除语料性质之外其他因素的同质性。测验共发放问卷130份,其中未完成、随机回答问卷6份,共124名被试的测验结果作为有效数据参与分析。计算结果显示:在语法判断任务中,正确的主谓谓语句、正确的SVO句、错误的“伪主谓谓语句”的得分分别为:2.69、4.72、3.63。以句式为自变量对结果进行方差分析显示:句式主效应显著 (F(2,344)=48.465,p=.000<.01),被试对SVO句式的接受程度最高,对错误的“伪主谓谓语结构”的接受程度其次。这一方面证实了我们前面所推测的被试的SVO策略,另一方面也说明:被试可能并未真正理解汉语的主谓谓语句式,而是受母语句法结构的影响,普遍接受句首双名词结构并列的句法形式,这可能也是导致自然语料中领属类和受事类句式大量出现的原因之一。在完成句子任务中,有无语境两种条件下的正确率分别为74.5%和33.8%,以语境为自变量进行方差分析:两种条件之间差异显著 (F(1,225)=39.854,p=.000<.01)。在无语境条件下,学习者对主谓谓语结构的使用数量很少,而更多地使用主谓句式。也就是说,他们对某些句式不使用或较少使用并不一定是由于未掌握,当提供一定的语境时,他们能够选择与语境相符的语法结构;但是在自由使用中,他们还是倾向于使用熟悉的、常用的某些句式。对有语境条件下的结果进行计算,正确率由高到低的句式序列为:受事类>周遍类>领属类>关涉类>施动类,依据该结果得到的习得发展序列与前面依据正确的自然语料所得到的结果之间并不完全一致。这也印证了L.Freeman(1975)的研究结果,即习得发展序列会随任务类型的不同而改变。究其原因,这应该是由于不同任务所探测的学习者的习得深度有所差异。

从正确语料、偏误语料、诱发语料之间的对应分析来看,前面所分析的正确的自然语料是在基于习得的使用、因母语迁移导致的随机或过度使用、因SVO策略导致的回避使用等多种因素的共同影响下所形成的,它与偏误分析、强制性诱发语料分析的结果之间存在着不对应。从这一点来说,我们认为全面、可靠的语言习得发展序列研究应该通过不同性质语料的综合分析和多角度的验证。

3.讨论

本文以韩国学生的汉语主谓谓语句习得发展为例讨论了语料分析中习得指标的选择、习得阶段的确定、不同性质语料之间的关系等3个问题,认为:在选择习得评价指标时,相对正确率的使用应以语料的正态分布为条件,绝对正确率的使用应保证样本数量,并排除公式化结构策略的影响,而使用率的选择则应同时考虑正确使用情况;在确定习得阶段时,蕴含量表法由于考虑了被试的个体差异,从而使其精确度高于直接排序法,在大样本条件下,二者的排列结果趋向一致;正确与错误语料、自然与诱发语料从不同角度分别探测了不同的习得深度,因而在习得发展研究中应综合使用。通过上面的讨论,我们认为在利用语料分析法进行第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时应注意以下问题:

1)确定明确的理论基础。在具体的研究中,研究者可依据各自的研究目的和条件选择不同的操作定义,但这一定义的确定应当以科学、合理的理论为基础。具体到语言习得研究与语料分析中,我们应思考:如何界定语言习得及其发展?如何理解语言运用与语言习得的关系?语言运用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这些问题都与研究者所选择的语言习得理论有关,同时也是决定各研究中选择习得评价标准与计算方法的根本因素。

2)选择合理的统计分析方法。对数据的统计与分析是语言习得研究中的重要方法,但每种计算公式与方法都有相应的适用条件,当条件不具备时,所得到的计算和分析结果自然是有偏差的。在语言习得研究中,一个非常重要但常被忽视的问题是样本 (包括语言样本和被试样本)的数量与质量。足够的样本数量可以有效提高分析结果的稳定性,使结果尽可能可靠地体现样本所代表的总体特征,而样本的同质性则是得到可靠的研究结果的基本条件。

3)进行多角度的分析。第二语言学习者对目的语的运用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他们所形成的正确语料与偏误语料、自然语料与诱发语料分别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其习得状态,因此在语言习得研究中应尽可能将不同性质的语料结合分析,这也是语言学习与教学研究中所倡导的“三角互证”(triangulation)。自然语料是学习者自发产生的,可以真实地反映他们对目的语的使用情况,但自然语料中语法结构的运用也较多受到学习策略和交际策略的影响,而这些策略对语言习得的作用就需要通过问卷、实验或访谈来验证。诱发语料的优势在于可以通过有针对性的任务设计引导学习者产生所要研究的语法结构,利用相对“纯净”的语料调查研究者所关注的问题,但在任务设计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便是要了解各种任务所探测的学习者的知识表征与语言加工方式,从而使研究方法与研究目的相契合。

正确的方法是保证研究结果科学性的必要条件。第二语言习得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本文仅以一种语言背景、一种语法结构的习得为例讨论了利用语料分析法进行语言习得发展研究中三个环节的适用条件。对于语言习得研究的方法论探讨还有待于数量更多、范围更广的研究成果,而这些成果无疑将为保证语言习得研究科学、持续的发展提供有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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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Applicable Condition about Corpus Analysis Methods in Developmental Research of SLA:Taking the Acquisition of Chinese Double-Subject Sentence by Korean Students as an Example

Feng Liping1,Xiao Qing2
(1.2.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the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SLA);developmental sequence of SLA;research methodology

There exists the diversity of methods in the developmental research of SLA.Taking the acquisition of Chinese Double-Subject sentence by Korean students as an example,the paper discusses three important issues in the study of developmental sequence of SLA through the corpus analysis:1)the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analyzing indexes;2)the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ordering methods;3)the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materials.The paper makes some methodological suggestions for the research on acquisition of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each method has its specific applying conditions,so the research of SLA should be based on an explicit theory with appropriate statistical analysis methods and the corpus should be analyzed from various perspectives.

H195.1

A

1674-8174(2011)02-0051-07

2010-12-17

冯丽萍 (1969-),女,湖北襄樊人,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汉语认知与习得研究。肖青 (1983-),女,山东潍坊人,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汉语语法和第二语言习得。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汉语特殊句法的认知与习得研究”(10YJA740023);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词法、句法认知与习得研究”(2009AB-14)

【责任编辑 刘文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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