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名城长沙的文化生态与文化建设

柳肃

(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湖南长沙410082)

历史文化名城长沙的文化生态与文化建设

柳肃

(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湖南长沙410082)

作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长沙，其历史文化的保护现状令人堪忧。在城市现代化的进程中，长沙的历史风貌不复存在，众多承载着历史文化底蕴的历史建筑被拆除或破坏，严重影响了城市文化生态和城市文化建设。我们应高度重视文化建设的意义，通过采取有效方法处理好经济建设与文化保护的关系，加强成片大范围历史建筑的保护，从而更好地保护长沙的历史文化名城特色。

长沙;历史文化名城;城市文化生态;城市文化建设

今年由国家住房与建设部、国家文物局联合组织对全国历史文化名城进行大检查，这也是国内首次开展的此类检查。湖南有三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长沙、岳阳、凤凰，其中长沙未被抽检，被抽检的岳阳和凤凰都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并限令整改。事实上作为第一批24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长沙，与岳阳、凤凰相比，其历史文化的保护现状并未好多少。

一 长沙的城市文化生态与城市历史

城市的文化生态就是一个城市原生的、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各种文化的总和。它是原生的，是在某种特定的自然环境条件下生长出来的;它是历史的，是在千百年历史上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一方面是自然的因素，一方面是文化历史的因素，二者缺一不可。

对于长沙来说，自然的因素和文化历史的因素两者又是紧密结合、不可分割的。长沙的城市特色是山水洲城:一座山——岳麓山;一条水——湘江;一个洲——橘子洲和一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这些山水自然的因素并不仅仅是一种景观的特色，而是和文化历史有着密切关系的一种文化象征。岳麓山就是长沙历史文化的缩影，西晋时期佛教传入湖南，首先就在岳麓山上建立寺庙——麓山寺，其成为湖南佛教的发源地。岳麓山顶上的云麓宫，是道教七十二洞真虚福地之一，很早就有道教在此活动。山下的岳麓书院是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也是目前国内保存得最大最完整的古代书院，并且一直发展到今天的湖南大学，以及周边大学群，成为湖南最集中的高等教育区域。中国近代史上很多具有重要影响的历史人物如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等，都出自于岳麓书院。近代历史上轰轰烈烈的辛亥革命中，大批湖南籍革命志士，如黄兴、蔡锷、蒋翊武、宋教仁等等，成为推翻清王朝、建立共和国的中国近代革命先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埋葬在岳麓山上，使这里成为了一座近代革命的重要纪念地。毛泽东早年求学，往来于湘江两岸，岳麓山、橘子洲都成了他经常活动的地方，更是留下了他的著名诗句“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自然风景、历史人文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组成了长沙这座历史名城特有的文化背景。

长沙古城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而且自建城以来，在两千多年的历史进程中没有改变位置，一直在原地发展。这与国内许多历史古城所不同(例如西安)，汉代的长安是一个地方，唐代的长安又是一个地方，与今天的西安都不在同一位置上。长沙古城千百年来都在原地发展，其位置没有变动。城址范围西临湘江，有通泰门、朝宗门、大西门、小西门等几座城门;东边到今天建湘路、浏城桥一带，有小吴门、浏阳门等城门;南边到今天南门口，古代叫南薰门;北边到今天的北正街口和兴汉门。在这个区域之内，地下文物埋藏非常丰富，文化层一层压一层。所以长沙城区的很多考古发现往往都是轰动性的，国内甚至是世界著名。

长沙作为内地城市与沿海地区相比虽然近代以来受外来文化影响较晚，但长沙以开放的心态主动吸收外来文化，一点也不亚于沿海城市，产生了一批近代西洋风格或者中西合璧的建筑，见图1、图2、图3。长沙人在接受外来文化的同时自觉保存着自己的传统文化，例如长沙城中大量保存下来的近代公馆建筑(当时上流社会人士的别墅住宅)基本上都是西洋风格的外观造型，但却都保留着中国传统的平面布局，正中间进门是堂屋，两旁和后面是房间，因为中国的传统是在堂屋中敬祖宗。长沙近代的公馆建筑就是这种中西文化相结合的产物。

图1 国货陈列馆

图2 苏州会馆

图3 省府大礼堂

二 长沙历史文化名城的保存现状

长沙作为国内第一批24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其保存现状很不好。历史风貌基本上不存在了，历史建筑数量很少，零星散布在城市的一些不太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众所周知，长沙古城在抗日战争中遭受了一场巨大的灾难，那就是著名的“文夕大火”，长沙城被毁掉大半，大约60%以上的房屋被烧毁。虽然如此，但还是保存下来了很多有价值的历史建筑，而且还有一些抗战以后和解放以后建造的建筑也是很有历史价值的。但是80年代、90年代以来的开发建设，却是一次更大的，更彻底的破坏。因为这一次是成片的开发，成片的拆除。很多“文夕大火”中躲过一劫的历史建筑都在这一轮“建设”中被破坏，包括很多抗战以后或者50年代以后建造的重要建筑都被拆毁。而且直到今天，这种成片的开发拆除仍然还在继续着，甚至有些已经被指定保护的建筑也被拆掉了。

2003年国务院规定历史文化名城必须有一处以上“历史文化街区”，而不能只有一些单体建筑文物点。长沙市选择了太平街作为历史文化街区进行保护，这才算是真正开始了长沙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工作。2005年市政府“八件实事”中的一件是“历史街巷和历史旧宅”的保护。选择了白果园、化龙池等11条历史街巷和程潜公馆等23处历史旧宅(老公馆)，在统一规划设计的基础上进行修复保护。但是由于政府换届等种种原因这件事情没有完成，半途而废。

那些散落在小街小巷里的老公馆及代表着长沙近代一段特殊历史的建筑，也在城市大开发、大改造中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可喜的是近年来长沙市民的自觉保护意识增强，媒体的作用也日益加大。但是这些力量还是比不上城市开发的经济力量，最近两年来不断爆发市民和媒体对于拆除某一处老公馆或者其他历史建筑的舆论抗争，但是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以开发方胜利和老建筑被拆掉而告终。

由于战争和开发建设的破坏，长沙的地面历史已经非常可怜，但长沙的地下却充满着宝藏，因为两千多年城址不变，原地积压，地面下有着丰富的文化层积淀。因此长沙今天应该着重保护地下文物。然而遗憾的是至今为止长沙还没有一处地下文物和遗址保护的成功实例。曾经轰动世界的马王堆汉墓和走马楼三国吴简，都只是变成了一个博物馆展品，与真正的地下遗址保护的展览价值相差很远。最近发现的东牌楼地下城市遗址(正在进行考古发掘)，据可靠消息称又只能再一次进入博物馆，而不能作为遗址保护。现在长沙古城区内已经遍布高层、超高层建筑，每一座高层建筑下面都有很深的基础，所以在老城区中几乎每一次建高楼开挖基础都有重要的考古发现，但是每一次都因为商业利益而不能使考古文物真正得到很好的保护。相反这些高楼的基础已经把古城的地下文物埋藏区破坏殆尽。加之近年开始地铁建设，地铁线路选址纵向穿过老城区核心地带，更是会对城区地下文物造成巨大破坏。

三 目前存在的问题及其对策

1.对文化建设的态度。一个城市历史文化保护的好坏，决定于领导者对于这个城市的文化生态和文化建设的认识。城市是否有价值，是否能成为名城，最重要的不是取决于它的经济实力，而是取决于它的特色。而城市的特色最重要的决定因素，要么就是它的自然风景，要么就是它的历史文化。因自然风景而著名的城市相对较少，例如张家界、桂林等。因历史文化特色而著名的城市较多，例如北京、上海、西安、南京、平遥、丽江、拉萨、广州、哈尔滨、洛阳、青岛等等，每座城市都因为它特殊的历史和文化而闻名于世。然而今天很多地方政府的领导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只知道一味地追求经济发展，追求GDP，认为只有经济发展才是一个城市的唯一出路。

发展经济而导致文化的破坏，这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长沙也不例外。要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需要通过宣传和教育来提高城市领导、管理者和全民文化素质和认识水平，使其充分认识并保护好长沙的特色，例如山、水、洲、城的自然风貌，丰富的地下历史文物，包括辛亥革命在内的近代革命历史文物等。但是长沙目前在这方面做得不尽人意;另一方面，还要改革对于干部的考核机制和考核标准，改变那种只看经济指标来考核干部的片面观念。我们今天的各级考核标准大多是量化的标准，尤以经济为最重。然而文化的发展恰好是最不能被量化的，针对这一点，要建立起一种新的、符合于文化建设特点的干部考核体系。

2.经济建设与文化保护的关系。长沙历史文化名城能否保护好，城市中的历史建筑和历史风貌(至少部分风貌)能否保得住，关键就在于是否重视，是否真正下决心保护。这实际上还是一个观念问题，即是否真正树立了保护的意识，是否真正愿意保护，想要保护。例如，某一地块上面有应该保护的历史建筑，如果是真想保护，这块地就不能出卖，或者至少是有保护建筑的那一小块不出卖。但是目前的做法往往都是整块整块地出卖，连同那块地上的历史建筑一起出卖。既是卖给了开发商，那块地上的历史建筑的命运就很难把握了，很多有价值的历史建筑被拆大多都是由于这一原因。图4、图5展示的就是难逃此劫的两座历史建筑。

图4 拆除中的鸿记钱庄

图5 准备迁移的中苏友好馆

这一问题的解决需要学术界的大力呼吁，以提高地方政府决策者的保护意识。要让他们认识到文物古建筑的唯一性和不可再生性，从而真正懂得历史建筑的文化价值。所谓“唯一性”，是指任何一座历史建筑都是特定时代、特定地域、特定文化的产物，它与别的即使是同类的建筑都有着不同的特点。例如岳麓书院，中国古代的书院很多，但是岳麓书院只有一座，它是唯一的。人们常说“物以稀为贵”，当一个东西天下只有一个，其价值当然就是不可估量的了。所谓“不可再生性”，是指一座历史建筑它是历史的产物，它承载了历史的信息，如材料、结构等工艺技术的信息和绘画雕刻等艺术审美的信息。今人仿造用的是今天的材料技术、今天的绘画雕刻，是假古董，真的东西被毁掉了就再也没有了，不可再生。这种唯一性和不可再生性，决定了历史建筑的价值，它是无法用经济价值来衡量的。一座现代建筑可以用经济价值来衡量，它是花多少钱建造起来的，可以用价格来计算。但是一座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古建筑，是不能用价格来衡量的，谁能说出北京故宫值多少钱，长城值多少钱，它们是真正的“无价”。我们要用这种价值观去教育人，包括地方政府的领导人。

3.方法与手段的问题。我们过去只重视单座文物古建筑的保护，忽视了成片的大范围大规模的保护。单座历史建筑虽然也能体现历史文化，但是它所能起到的作用是远不能和一片区域的历史感相比的。一条历史街道、一片历史地段，保留着大量的历史建筑和历史遗迹，它给人的历史感，给人的心灵震撼，远比单座历史建筑要大得多。意大利罗马城中就保存着大片大片的废墟，从古罗马到中世纪，到近代，再到现代，让人们能够看到两千多年的历史发展过程。当年梁思成先生建议老北京城原封不动地保留，新北京在旁边建造，如果当时听了他的，今天的北京就是一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方古都。对于长沙来说，当务之急是要选择成片的历史街区和历史地段进行大面积的保护，只有这样，其中的单座历史建筑才能得到有效的保护。

Cultural Ecology and Cultural Construction of Famou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ity Changsha

LIU Su
(College of Architecture，Hunan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The protection of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relics in Changsha，a famou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ity of China，is now in trouble.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many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relics were demolished or damaged，which harmed seriously the cultural ecology and cultural construction of the city.We should pay great attention to the significance of cultural construction and take effective measures to balance economical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protection.We should attach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protection of historical building group to protect Changsha’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uniqueness.

Changsha;famou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ity;urban cultural ecology;urban cultural construction

G127

A

1674－9014(2011)06－0051－04

2011－10－25

柳肃(1956－)，男，湖南长沙人，湖南大学建筑学院党委书记，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建筑历史和文化遗产保护。

(责任编辑:刘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