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率变化与我国经济政策调整

卢驰文

(上海政法学院，上海 201701)

汇率变化与我国经济政策调整

卢驰文

(上海政法学院，上海 201701)

美国政府明知奉行与其他国家相比更高的通货膨胀率的经济战略，在采取有管理的浮动汇率政策和钉住美元的汇率政策的国家的外汇市场上,必然会造成美元币值高估的局面，进而对美国出口产生不利的影响，却要长期坚持实行较高通货膨胀率的经济政策。美国对中国的贸易中出现巨大逆差，但中国大量购买了美国的国债，为了避免已经购买的美国国债缩水以及中国经济二次探底，中国要慎重地选择人民币对美元的升值策略，并加强对所购买的美国国债的合同管理，积极调整产业政策；加强中美经济对话，协调货币政策，敦促美国取消一些限制出口的政策。

汇率政策；经济政策调整；金汇兑本位制；顺差；价格指数；国债；国际储备

一、汇率制度的演变与汇率决定的基础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西方国家实行典型的金本位制度。“两个实行金本位制度国家货币单位的含金量之比，叫做铸币平价，铸币平价则是两种货币的汇率标准。”[1]（P56）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交战国家的金本位制度陷于崩溃。战后它们分别实行了金块本位制和金汇兑本位制。1929年至1933年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期间，金本位制度彻底崩溃。

1944年，筹建联合国的44国代表在美国新罕布什州布雷顿森林召开了国际货币金融会议，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布雷顿森林体系是历史上第一个通过各国政府合作有意识地建立的国际货币体系。该体系的基本特点：“第一，各国政府所持有的美元可以按照固定的价格（35美元=1盎司黄金）直接向美国政府兑换黄金。第二，各国政府固定它们的货币与美元的汇率。”[2]（P439）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本质是美元和黄金同为国际储备的金汇兑本位制。

在各国国内纸币流通的情况下，各国的通货膨胀程度各不一样，在长期中维持布雷顿森林体系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在美国出现国际收支逆差或出现巨额的财政赤字时，美国政府会利用美元作为国际储备的特殊地位，使美国的通货膨胀率高于其他国家的通货膨胀率，世界各国美元储备的实际购买力将下降。这样，美国就通过美元过度贬值的方式达到了掠夺世界财富的目的。1971年，美国政府得出美元必须贬值的结论，并宣布停止美元兑换黄金和38美元=1盎司黄金。1973年美元又一次贬值，42.2美元=1盎司黄金。一部分国家宣布本国货币对美元浮动，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崩溃。

纸币制度下的外汇汇率以纸币实际代表的金量为依据。“在实行纸币制度时，各国政府都参照过去流通的金属货币的含金量用法令规定纸币的金平价，即纸币所代表的金量。所以在纸币流通制度下，两国纸币的金平价应当是决定汇率的依据。但是，实行纸币流通的国家普遍存在纸币贬值的现象，纸币的法定金平价与其所代表的金量严重脱节。在这种情况下，纸币的汇率不应由纸币的黄金平价来决定，而应以贬值了的纸币实际代表的金量为依据。”[1]（P58）

二、美国采取较高通货膨胀率的经济战略对美国出口的不利影响

在宣布停止美元兑换黄金后，美元却依然是国际储备和世界货币，在国际经济交往中，美元仍然是重要的结算货币。因此，美国的货币政策必将坚持较高的通货膨胀率政策，这是美国的经济战略利益所在。美国的货币政策对实行完全浮动汇率政策的国家的进出口影响不大。

《国际统计年鉴》（2003）与 《国际统计年鉴》（2009）数据显示：中国美国均以1990年价格为100%，中国2007年消费者价格指数为113.7%，而美国2007年消费者价格指数为180.84%，同期相比较而言，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高出中国67.14个百分点；中国2000年生产者价格和批发指数为103%，美国2000年生产者价格和批发指数为114%，同期相比较而言，美国生产者价格和批发指数高出中国11个百分点。如果中国和美国均以2000年的生产者价格指数为100%，美国2006年农业产品的生产者价格指数为118%，中国2006年农业产品的生产者价格指数为101%；同期相比较而言，美国农业产品生产者价格指数高出中国17个百分点。美国2006年工业产品的生产者价格指数为125%，中国2006年工业产品的生产者价格指数为103%；同期相比较而言，美国工业产品生产者价格指数高出中国22个百分点。

1990年至2007年，17年间，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平均一年要高出中国消费者价格指数3.95个百分点（67.14/17=3.95），1990 年至 2000 年，美国生产者价格和批发指数平均一年要高出中国生产者价格和批发指数1.1个百分点 （11/10=1.1）。2000年至2006年，美国农业产品生产者价格指数平均一年高出中国2.83个百分点（17/6=2.83），美国工业产品生产者价格指数平均一年高出中国3.67个百分点（22/6=3.67）。依据上述数据估计，无论是消费者价格指数还是生产者价格指数，美国平均一年要高出中国3%左右。美元一年对人民币（或其他货币）贬值3%左右，也许影响不大。但是，美国长期实行美元过度贬值的货币政策，使美元纸币对内价值（物价）和对外价值（汇率）的严重脱节，对美国的国际贸易十分不利；换句话说，美国在与有管理的浮动汇率政策和钉住美元的汇率政策的国家进行贸易时，不利于美国的产品出口。

2009年中国对美国出口2208亿美元,对美国进口774亿美元,顺差达1434亿美元。1993年12月底官方牌价为1美元=5.8元人民币，根据18个外汇调剂中心交易价加权平均后的调剂汇率为1美元=8.7元人民币，调剂外汇汇率是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1994年1月1日，汇率并轨，实行单一汇率1美元=8.7元人民币。这说明1994年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是市场供求关系的真实反映。2005年7月汇率制度改革至今，人民币对美元已经升值大约20%，然而，2009年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数字还是比较大。

表1：中国对美国货物进出口情况(单位：亿美元)

美国为了推动出口，扩大就业，改善美中贸易的逆差，2010年3月美国国会部分议员不断炒作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问题，试图迫使美国政府将中国界定为所谓的“汇率操纵国”。美国政府既想长期获得美元过度贬值无偿掠夺世界财富的好处，又想使美国产品在出口中获得价格竞争的优势，这是此消彼长、难以两全齐美的事情。货币学派经济学家认为：通货膨胀是由货币供给量的过快增长引起的。通货膨胀必然导致货币的贬值。美国明知推行与其他国家相比更高的通货膨胀率的经济战略，在采取有管理的浮动汇率政策和钉住美元的汇率政策的国家的外汇市场上,必然会造成美元币值高估的局面，进而对美国出口产生不利的影响，却要长期坚持实行较高通货膨胀率的经济政策。这说明美国在美元对人民币的汇市非均衡方面负主要责任。“目前，世界上有80多个国家仍然采用固定汇率制。60多个国家则是采取不同程度的浮动汇率制。”[3]除了中国，还有相当多的国家采取固定汇率制，这意味着美元在这些国家的外汇市场上也可能存在定值过高的问题，这个问题也必然会反映到美国的外贸逆差的数字上。

从表2可以看出，美国2007年货物贸易逆差为8579亿美元，而表1的数据显示：美国2007年货物贸易对中国的逆差为1633亿美元，仅占其全年货物逆差的19.034%，不到美国当年全部货物贸易逆差的1/5。这说明：总体而言美国出口的货物产品不仅在中国市场缺乏竞争力，而且在世界其他国家市场上也缺乏竞争力。尽管美国服务贸易长期有顺差，但由于美国同期货物贸易有更大数字的逆差，2007年美国货物和服务贸易逆差合计为7391亿美元。即使人民币对美元升值也不能根本改变美国对外贸易存在庞大逆差的局面。

表2：美国货物和服务贸易进出口情况(单位：亿美元)

三、估算目前人民币对美元升值的空间

1994年1月1日，中国实行单一汇率1美元=8.7元人民币。因为这个汇率数字是根据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笔者认为这个汇率可近似为均衡汇率。

表3：中国进出口总额（单位：亿美元）

从表3也可以看出，中国对外贸易顺差1994年至1999年都不大，属于进出口大体平衡略有顺差，也说明1994年确定的汇率1美元=8.7元人民币，基本上可以看成均衡汇率。这种汇率水平，既没有高估也没有低估美元对人民币的币值。从表3还可以看出，中国的对外贸易顺差主要是2005年以来迅猛增大；从表1中可以看出，2003年以来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也在迅猛增大，这里有美元长期过度贬值的累积效应。换言之，美国不劳而获世界其他国家的财富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1994年1月1日至今已经有17年有余了，目前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大约为1美元=6.7元人民币，期间人民币升值了大约23%。前文中笔者曾经粗略估算，美国的通货膨胀率平均每年要高出中国的通货膨胀率3%左右，以美国的通货膨胀率平均一年要高出中国的通货膨胀率3%计算，美国16年间的通货膨胀率要高于中国的通货膨胀率48%。这说明美元币值对人民币高估了25%。目前人民币对美元的均衡汇率大约为1美元=8.7/1.48元人民币=5.878元人民币。这种情形下，对美国的产品出口非常不利。

假设：美国长期采取适度的货币政策，美国1994年以来的通货膨胀率大体与中国1994年以来的通货膨胀率大体相当，则美国不需要在2005年7月以前逼迫人民币对美元升值，也不需要在2010年上半年逼迫人民币对美元升值。与其说美国多次逼迫中国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倒不如说是美国政府多次恳求中国政府调整人民币汇率。美国的货币政策掌握在美国政府手中，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政策掌握在中国政府的手中。货币政策与汇率政策是关联的，美国政府完全可以调整自己的货币政策影响汇率。由于历时过长，美国政府利用货币政策影响汇率进而改善巨额国际贸易逆差的局面，任务艰巨，只好寄希望于中国政府和其他国家的政府。1971年与1973年美元两次贬值,“1985年9月22日,在美国的倡议下,西方五个主要国家的财政部长在纽约举行紧急会议,决定联合干预外汇市场,强制美元贬值。”[2]（P686）可问题在于美国政府从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时起，到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崩溃，乃至今天也没有放弃利用美元过度贬值掠夺世界财富的货币政策。倘若美国继续坚持美元过度贬值的货币政策，则美国对外贸易的巨额逆差不仅难以缩小，而且很可能增大。

四、我国经济政策的调整方向

在人民币与美元的汇市非均衡中，美国政府要反思自己的货币政策。美国2007年对中国对外贸易逆差为1633亿美元，而2007年美国对外贸易的逆差总额为7391亿美元，美国2007年对中国对外贸易逆差只占其同期对外贸易逆差总额的22.09%。2008年爆发经济危机之后，美国政府大力开动印钞机，采取十分宽松的货币政策，实际上对美国的出口业雪上加霜。美国政府调整货币政策，控制美国通货膨胀，保持美元币值稳定，不仅是寻求中美经济贸易关系平衡的需要，而且是寻求美国与其他国家经济贸易关系平衡的需要。换言之，美国控制通货膨胀是美国扭转其总的贸易逆差扩大趋势的重要途径之一。美国要扭转其总的贸易逆差扩大趋势，制定的货币政策不能与该目标背道而驰，而应调整本国的货币政策以保持美元在较长的时期内币值基本稳定，甚至要取消美国的一些出口限制政策，而不是干涉中国的汇率政策。

中国政府也并不希望在中美贸易中低估人民币的币值。2010年9月底现实汇率大约为1美元=6.694元人民币，而均衡汇率为1美元=5.878元人民币，尽管目前人民币升值的空间较大，但中国的出口企业承受能力有限，而且中国政府大量购买了美国的国债，为了避免已经购买的美国国债缩水以及为了避免中国经济二次探底，中国政府有责任也有权力选择人民币升值的时机和升值的策略，并对相关的政策积极作出调整。

第一，调整产业结构，积极参加世界分工。中国实行的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商品交换的经济，持久的巨额的外贸顺差不利于中国国际贸易的持续发展。在产业发展方面，要坚持有所为和有所不为。对于美国或欧盟愿意出口到中国的一些产品，而且如果这些产业也不是中国的优势产业，中国未必要坚持生产这些产品。可通过产业政策把这些产业资源引导到中国的优势产业领域。

第二，逐年减持美国国债，推进外汇投资多元化。美元具有世界货币和国际储备的特殊职能，美国很有可能继续推行美元过度贬值的经济政策。中国从对美国的贸易中获得的大量美元，可以投资到其他国家，减持美国国债就可降低美元贬值对中国外汇储备缩水的风险。

第三，加强买卖美国国债的合同管理，实现美元储备的保值增值。减持美国国债是规避汇率风险的一种消极方法，发展中美经济关系是大局。美中两国完全可以积极探索中国所购买的美国国债的保值和增值的途径和方法，比如：要求美国政府将其国债的收益率与通胀指数挂钩，以防范通胀风险；或者，以黄金作为价值尺度衡量中国购买的美国国债的数量，无论美元贬值多少，中国卖出美国国债时，美国必须偿还等质量的黄金的价值作为本金并附加约定的利息。

第四，加强美中经济对话，协调美中货币政策的步调。中美在每年的消费者价格指数和生产者价格指数方面加强对话，力求两国通货膨胀率的数据有利于维持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的大体稳定。

第五，动态地测算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升降空间，择机调整人民币汇率。自从2005年7月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来，中国一直按照主动性、可控性、渐进性的原则稳步实施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中国政府有权选择有利于中国经济发展的汇率政策，人民币继续升值与否，不是取决于美国的压力，而是基于人民币和美元的购买力相对变化。人民币对美元的升值并非对中国无一利而有百害，对中国的进口是大有好处的。而且如果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中确实过度低估了人民币的币值，则对中国总体福利的增长也是不利的。由于美中的通货膨胀率各年不一样，因此，要动态地测算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升降空间，并根据中国的宏观经济形势和出口企业的承受能力选择调整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的步骤与策略。

第六，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促使人民币早日成为国际储备。如果人民币和美元一样成为国际储备和世界货币，在中国的国际储备中美元的份额就会大大减少，则可大大降低美元贬值对中国外汇储备的风险。

[1] 刘舒年.国际金融[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

[2] 李冲.现代西方经济学原理[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8.

[3] 高鸿业.西方经济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58.

F120

A

1672－4445(2011)04－0047－04

2010-11-17

卢驰文（1968-），江西余干人，经济学博士，上海政法学院社会学与社会工作系讲师，主要从事经济金融、社会保障研究。

[责任编辑：钟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