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及其他(组诗)
2011-01-01晴朗李寒
诗潮 2011年4期
晴朗李寒,诗人,译者,编辑。河北河间人,生于1970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外语系俄语专业。1990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参加诗刊社“青春诗会”,获得第六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二届闻一多诗歌奖等。出版诗集《三色李》(舍集)《空寂·欢爱》,译集《俄罗斯当代诗选》(合译)《俄罗斯当代女诗人诗选》《午夜的缪斯:阿赫玛托娃诗选》《英娜·丽斯年斯卡娅诗选》,主编《青春21》等。
当代诗歌的技术理性已经使语言板结、硬化凸起,晴朗李寒是那种把诗歌世界柔软下来的人;当代诗歌的语言狂欢已经使价值预设无限膨胀、知识狂奔,晴朗李寒又是那种让诗歌时间慢下来的人,当代诗歌的消费主义嘉年华已经使诗人们进入了文化困境和集体梦魇,晴朗李寒正是那种让文化恢复多向度生态的人。他崇尚的简单表达不仅减少了意象的资源透支和语词污染,还让我们顺着一个晴朗文本看到了诗意的深湛和真实。——左春和
雨落黄昏
最好的雨水,落在最美的黄昏。
旧世界,亮出了自己温柔的部分。
雨点由远而近,我站在高大的
屋檐下,听得到它们紧张的喘息。
仿佛一群春蚕咀嚼着树叶,
黄昏的雨水,蚕食着最后一抹亮光。
雨水让我的身体停了下来。我有些不适应
此刻的美好与安宁。
城市变得谦逊,楼群间的街道模仿着河谷,
行人和车流都收敛起了声音。
阴云翻越太行山脉,稍作停留,
又向着东南奔跑,把雨水也带向远方。
我并不急于赶路,在疏落的雨点中,
我忽然想不起自己要去的地方。
永恒
不用再告诉我,什么是永恒。
一点微尘有时也重如千钧,
我永远无法托起。
不用再解释了,哪里是时间的尽头,
哪里是宇宙的边际?
有许多事情,是我的头脑
一生所达不到的。
我欣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在一粒小小的星球上
我爱着我蜉蝣般的一生。
风流云散,星移斗转。
我相信,一株最卑微的小草,
也有最美丽的爱情。
这些也都是我相信的:
一点晶莹的露水,
就能轻易地包裹地球。
一粒微小的尘埃,
就能轻易地击碎地球。
一滴母亲的泪水,
就能轻易地打湿地球。
是的,我有时就混在一群蚂蚁的背后奔跑,
有时,让一头鲸鱼
轻畅地滑过我的指缝。
请不要再跟我说什么是无限,
什么是永恒。
我相信只要轻轻说出一个字:
爱!
整个世界就会瞬间拥入怀中。
我们的爱
我的爱太大了——
我对你的爱
是一头大象,
对一只蚂蚁的爱。
你的爱太多了——
你对我的爱
是一片大海,
对一只海螺的爱。
即便是这样,
我们还是感到
我们的爱微乎其微,
用一生
都爱不过来。
实际上,
我们的爱,
就是一只蚂蚁
和另一只蚂蚁的爱,
就是一只海螺
和另一只海螺的爱。
在浩繁的尘世,
希望我们就这样
简单卑微地爱着,
不为人知地
慢慢度过一生。
盛夏之爱
在盛夏,这是我所赞美的:
烈日下的一丛绿荫,
密林中的一株小草,
穿过房间的一缕南风。
空旷的田野里,那一位弯腰拾穗的老人。
上帝青睐那衣裙轻盈的少女,
也保佑那在树下酣然入睡的卖瓜汉子;
上帝垂怜那赤裸了脊背的修车人,
也同样爱惜
那在脚手架上攀登的建筑工。
同样啊,对那些平常的事物
我也怀有均等的爱意——
我爱凌晨四点碎银子般的鸟啼,
也爱午夜单一的蝉鸣。
我爱绿皮红瓤黑籽的西瓜,
也同样爱黄瓜、苦瓜、西红柿。
爱清香盈盈的绿茶,
也同样爱壶底白色的水垢。
铁锅与菜刀上的红色锈蚀。
冬至小令
黎明时,风小了些。
只在树林的上空,残留着
微弱的一丝半缕。
尘埃落定,天空露出澄明的本色。
半轮月亮,像一枚薄荷,
就要被含化了。
天地间浮荡着清凉的气息。
树木脱光了叶子,
前天下的小雪,残余的已经不多,
林间飘动着朦胧的阴影,
黄绿相间的小草
还沉于酣梦。
空寂的林间
响起第一声鸟啼,啄破了
晨雾脆薄的蛋壳。
遥远的地平线上
第一波曙光就要潮水般汹涌而来。
此刻,时光的手指掀开
生活新的一页,
而我像一个羞涩的错别字,
夹在干净整齐的树林中,
显得有些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