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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一种锋利感

2011-01-01龙彼德

诗潮 2011年6期

  在接受一家媒体的访谈时,刘立云说:“我对好诗的评判标准就是要触动,有感想,有些写作的气息。也就是说如果你去触碰它,要有一种锋利感。”
  这与他的军人身份及军事题材的写作有关。38年军事生活给他的浸润、渗透和滋养,使他过得紧张而充实、绵密而快乐。他试图用诗歌去“触摸刀尖上的锋芒、触摸烤在钢铁上的蓝,而这样的一种蓝,是天空的蓝,海洋的蓝;火焰的蓝,刀锋的蓝”。因为军人这个职业,“与虎狼/为邻,危险而又凶狠,就像/一只奔跑的缸,我随时都将/被风打碎,或者我就是风/凌厉并凶猛,我呼啸/我怒吼/只为打碎另一只奔跑的缸”(《步兵们》)。
  这与他的叙述方式有关。在一般人看来,小说是叙述的,诗歌是抒情的,这似乎成了两种不同体裁的严格界限,殊不知诗歌也可以叙述,只不过是以意象为基础的叙述。由于叙述具有秩序性与逻辑性的特点,这就为诗作提供了形而下与形而上结合的条件,既避免了滥情乃至矫饰的毛病,又可以加强内蕴,提升境界,“抵达人们的内心,人类的核心”。像《军车驰过麦地》、《闲暇时数数子弹》等,广阔而深邃,迥异于他人写的军旅诗。
  这也与他的语言特色有关。刘立云不刻意求奇,不故作“扭断语法的脖子”的惊人之举,而是讲究词语的质地和力度,讲究诗的整体性和广延性,从而调动读者共同参与他的创造。请看这样的诗句:“而高地永远不止一座,或几座/高地只在高地之上/只在我们的血流和呼吸之上/因此我总是对自己说/我注定要死在那座高地”(《高地》)。既是实写又是虚写,直接进入人的灵魂。
  最能体现“锋利感”的是《零点归来》一诗,它涵盖了上述三个方面的选择与追求,是情、理、美的成功结合。
  此诗记录了一次军事行动。妙的是并未具体展开,而是写其结束之后,将攻防转换、山呼海啸、热血沸腾……均销蚀于无形,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零点”“在最后一次军列的最后一节车厢”中的场景。两个“最后”,呼唤出军列的雄壮与军容的威武;“零点”之“零”,既是军事行动的结束也是休息待命的开始,恰似战争与和平的关系,在偌大的世界上,在悠久的历史中,二者总是交互出现,如同硬币的两面,非此即彼,让人感受到了芒刺和冷气。
  与他的多数诗作一样,刘立云的审美视角是“在场”和“亲历”,但在这首诗中,他选择了第二人称,一种“对话”的叙述方式。就像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一样,随着“你划亮一根火柴”,便“显影液般地”“显现出许多人影”。诗人用“山谷的碎石”比喻“人影”,是在“排炮响过之后”的碎石,是经过战争洗礼的碎石,是重归沉寂的碎石,不能不使人联想到他在诗集《烤蓝》自序中的思考:“战争与和平囊括了人类所有的生存状态。”“在军人的辞典里,和平只不过是战争的间隙。他们每天操演、演习、清心寡欲、引而不发,长期忍受与家人分离的痛苦,就是在等待战争,演练战争,准备在战争中一显身手。”可见刘立云的叙述,也就是对意象的思考!没有枪声、炮声,只有鼾声、磨牙声;大家都睡着了(除了放哨的“你”和未点明的“我”),“但所有的眼睛都圆睁着”,如埋藏着风暴的“枪口”,蓄势待发,一有动静,“所有的手/都在寻找枪”,立即敲打出“钢铁的声音,马踏残虏的声音”,这便是作者追求的锋利感。蓄势愈久,锋头愈厉;引而有力,发必中的!
  至于这首诗的语言,我将其视为未开刃的剑,相当于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独孤求败遗下的三柄长剑中的第二把——无锋重剑,外表朴拙,内质凌厉,貌不起眼,实则惊人。它需要你慢熳阅读,反复体会,从动(奔驰的列车)到静(寂静的车厢),从暗(划亮火柴)到明(显现人影),从灭(马灯的熄灭)到燃(众眼燃烧),从近(地板上)到远(漫漫历程),从粗(点燃一根根火柴)到细(坐成一棵消息树),从待(长久地等待)到临(那一刻)……经过如此这般的作者与读者的互动、打磨,一连三个“你无法不这样”终于将剑开刃——“那一刻轰响突起惊悸突起/所有的手/都在寻找枪”。这种锋利感的杀伤力或云震撼力,是十分惊人的。
  最后一节——刘立云非常重视开头与结尾一从内到外,宕开一笔:
  “窗外,雪花开始飘落,冬季正在布置新的围困”既是新的艰难险阻,又是大的战机战功,还隐喻战争即使结束也会困扰人的一生,一语多关,含蓄且美,余味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