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2首)/高雷(1首)/丁东亚(2首)
2011-01-01
诗歌月刊 2011年4期
刀刀(2首)
姓牡名丹
高潮即将来临。叫丹的女性
走过累累典籍,发黄易脆的纸张
在灰尘背后明亮地留下倾国倾城
的足迹,而她的眼泪也那么多
彩色的泪珠淌出姚黄魏紫,赤鳞霞冠
她的身世被一再传说,到乡野
到胡同里弄的茶余饭后,到我耳边
已经有些凄凉,她和女皇帝的爱情
被放逐,被云朵无边无际无情地淹没
我真的以为:很久以前,某年冬天
美好的丹芳容绝代,留恋大地上的暖风
和水源,她做好一切准备在下个季节
花红迭翠,瑶台玉露。那年老的皇帝
性情怪异的女王,目睹飘雪连天
淫威大发,欲和美人丹发生寒冷的调情
可怜的丹红颜一怒,任性地抛弃
共度的良辰,曾经的缠绵,至贞的誓言
衣履单薄地出长安。少女丹东去五百里
在久往的帝都高贵美丽;昔日情人
紧追不舍,在洛水河畔再次怒发冲冠
添薪放火,沉默而倔强的丹香殉早夭
化为一把焦骨。这一切如同宿命的悲剧
具备美的成分,破碎的结尾
而丹的容颜生前就成了美谈,在青衣子矜
的春梦里绵绵流传;她的骨殖进入泥土
获得光照和细雨,风调和肥料
从第二年开始,到以后任何一个纪年的仲春
都会是这样出现,不仅在一根根枝头
还在于文章的标题,一行行拦腰截断的词句
那天我们老了
那天与我们的距离,要比
新人捅破的窗纸薄,比流行划过
快,肯定比云朵飘忽些
比掌中的乳房圆润些、真切些
那天似乎就像亘古未变的路牌
一直站在长亭外,等着羁旅的浪子
归还的将军。那天来临的速度
不那么慢,刚刚好,刚够我们安排
出生,成长,两小无猜
愤怒,激扬,放浪形骸
爱情,婚姻,细水流长
疾病,健康,老当益壮
那天我们老了,阳物成为
可有可无的部件,仅供排泄之用
双目浑浊,两鬓霜白
我们仍能望尽落日,说夕阳多美好
妹妹多妖娆,波澜不惊的心啊
轻飘飘地浑入天高地远,物我两忘
丁东亚(2首)
与父书
飞过沧江的鹤群落进了昔年的井里。在乌相镇
年迈的父亲探下身来,轻轻摇晃头颅,望一眼灯下的黑影
他不出声。他说不出内心的苍白与恐惧,活在小小的村子,了
此一生。
而我,仿佛他卡在喉间的鲜刺,每一次呼唤,都带动他疼痛的
声音
我非不孝子。
如此,父亲,你该悄居在自己的内心,撕开头顶断裂的浮云守住一个女人
她是你永久的诗行,她曾以质朴的善良养育了三个伟大的儿子。
他们都非不孝子。
如此,父亲,你该老实地待在村里,种你那十亩大田,英雄一
样站在田间,
指点江山或睡在田头哼支小曲止住夜晚浮涨的悲伤。
父亲,你知道,在乌相镇,守口如瓶是你最后的信仰你守住
村庄的秘密
以简单的形式见证了生活和死亡。它是你的乌托邦。
缄默
这是一次简单的记录:九月,温习醉酒。
躲进南方,清偿欠下的债务于梦中跳舞
在梦中,布谷不鸣。
金黄的稻束蓄养甜蜜的病症;枯萎的愤怒
仿佛秋后阉割的老虎,接近雌性。尖叫,
适合床上用语。那与夜晚交媾的妓子,此刻
站在街头,贱卖着无知的性
在南方,讽喻失去了引申力度,逃婚者四处
潜伏,试图寻到向内的入口。我守口如瓶。
独独不在这个季节赞美或揭露
高雷(1首)
中年之后,终年之前
比祖国还年轻,我就懂得了爱和不爱
中年之后,恨不存在了。看青草的眼神
和羊群的一样,看大海和蓝天的一样
平静、沉默,视同寻常,波澜不惊
女儿高过我的头颅。看她的目光
开始浑浊,她的声音模糊,她问的事
我的答辞模棱两可。常常一个人默默无语
电视里播着不知所云的故事
我自个想着不知所终的命运
父母都老得经常打来电话,让我带孩子
回家看看。我挪动生锈的心情说:
“过几天再回去吧。”时间不是自己的
属于自己的时间也被所爱的人拿走了
渐渐空出身体,像建了一座空城
安放孤单、悲凉、抑郁和苍茫
大街上风吹起奔跑的叶子
啊,那多像我童年的影像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谁一语点破生命
这样慷慨赴死,了无牵挂?我们谁也
不是时间的敌手,一切事物一去皆不复返
中年之后,开始纵酒、寻欢、贪睡、潦倒
但忘记死之惧怕,如果你喜欢
随时可以取走,我不眨眼、不留恋
无牵无挂,甚至没有了任何一丝遗憾
大地秋过后,徒留下空旷。遗落的种子
纵使再发芽也抵达不了收获了。
如果相信宿命,我还有九年的完整时光
我生过之后,什么也不想留下,包括文学和爱
只想留下干净、忧伤和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