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自由在高处

2010-12-31熊培云

小品文选刊 2010年21期

  先给大家出一道智力题吧!
  请挪动其中一个数字(0、1或者2)。使”101-102=1这个等式成立。注意:只是挪动其中一个数字,只能挪动一次,而不是数字对调。
  我不想吹牛,几年前当我看到这道题时。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做出来了。后来当我把这道题转述给一些朋友时,有一位朋友苦思冥想两个小时后,终于放弃。至今未忘记他那痛苦的表情,当我将答案告诉他后,他彻底崩溃了。
  几年间,我问过很多朋友,比如有一次,几位电视台的朋友请我吃饭,我便给他们出了这道题。接下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吃,等其中一位“哎呀”一声道出答案时,一桌的菜都凉了。
  当然我也拿这道题折磨过西方朋友。都说西方人的逻辑思维比东方人强,但至少我在这道题上,我认为不见得。今年年初,在从瑞士到巴黎的列车上,为了解闷,我让同行的几位瑞士和法国游客做这道题,竟无一人答对。随后,在巴黎到北京的飞机上,包括一位意大利人、一位德国人和一位中法混血儿,也都没给出答案,待知道答案时,他们的表情同样是有些无奈和痛苦。
  我的这道题,让西方人也崩溃了。无论国界,无论东方与西方,时常会受困于某种思维陷阱。
  在公布答案之前。对于那些苦思冥想的朋友,通常我会让他们重温《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如果他们看过的话,我问他们这部电影里有哪些经典镜头让他们至今未忘。
  电影主人公安迪是一位银行家,因被错判入狱,不得不在牢狱里度过余生,然而他并没有绝望,他相信“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辉”,后来,这位银行家成功越狱。
  为了提示那些思考者,我会从这部电影中抽取三个经典镜头:
  其一,安迪和狱友一起修葺监狱的屋顶,并且与狱警达成交易,获得在屋顶上喝啤酒的权利。在影片的画外音中,安迪的好友瑞德这样叙述:“1949年春天的某天早晨10点钟,我们这帮被判有罪的人,在监狱的屋顶上坐成一排,喝着冰镇啤酒,享受着肖申克国家监狱狱警们全副武装的保护,我们就这样围坐在一起,喝着酒,沐浴着温暖的春光,好像是自由人正在修理自家的屋顶,我们晒着太阳,喝着啤酒,觉得自己就是自由人,可以为自家的房顶铺沥青,我们是万物之主!”
  其二,安迪坐在监狱长的办公室,反锁房门,将监狱广播的音量调到最大,播放《费加罗的婚礼》。此时,镜头拉升,所有囚徒仰望天空,恍惚间肖申克监狱像是洗礼人心的教堂。
  其三,安迪从下水道逃出,站在泥塘里,在电光雨水之下,张开双臂,体味久违的,失而复得的自由。
  不知道读者是否注意到,这里的三个镜头都与高处有关,无论是在屋顶喝啤酒,仰听自由的乐声,还是张开双臂欢呼自由,自由都在高处。而我出的这道题,答案也在高处了。
  一切很简单,你只需将“102中的2”上移,变成平方便大功告成。接下来你会看到这样一个等式——“101-102=1”。
  为什么这道题让许多人放弃?想来还是思维定式吧。一说到“挪动”,多数人首先与最后想到的都是左右挪动。而如果你能不受这种约束,让这里的数字都东奔西突,活跃地在你面前跳舞,你就会很快找到答案了。至少我当时是这样找到答案的。其实,有关这道题的分析何尝不适用于我们的社会与人生。不得不承认,我们常常陷于一种横向的、左右的思维之中,而很少有一种向上的维度、个体的维度、神性的维度和时间的维度。
  与个人而言,有些人受困于单位文化、人为物役,直至彻底被体制化,他们很少超拔于单位之上,为谋理想选择出走,所谓成功,也不过是落得个左右逢源,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却遭流放。
  世界就像是一个广场,如果你只知道左右,而忘了站在高处张望,是很难找到方向的。什么时候,当你能超拔于时代的苦难之上、人群之上,能从自己出发,以内心的尺度衡量人生,才可能是自由的。
  再说安迪,他之所以能够从肖申克监狱里逃出,正是因为空间禁锢了他,而时间又拯救了他:一天挖不完的隧道,他用19年来挖;一天做不完的事,他用一生来做。我说人是时间单位而非空间单位的意义亦在于此——我们都是时间的孩子。如果你的一生都像安迪一样追求自由,知道自由在高处,那么你的一生就是自由的。
   选自《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