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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

2010-12-31

南都周刊 2010年48期

  年前,当川菜以一道水煮鱼洞开城门、乘风破浪入主京城大半壁餐桌以后,嗜辣变成了北京人的时尚。但如今的辣已不过瘾,加花椒!要麻!要中麻!要大麻之声此起彼伏。
  在胡椒、辣椒还未到中国之前,土生土长的花椒已在祖国的千家万户麻香了千年之久。远在春秋时代,花椒就因其香气浓郁、结实累累,被看做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并用花椒赞美那些子女众多的母亲。
  据《诗经·陈风·东门之》记载,一些地方,花椒成了定情之信物,青年男女在歌舞升平之中,以相互赠送花椒来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看来花椒在那个时候的情爱中,就已经开始被用作“麻醉”之物了。
  到了汉朝,据《汉官仪》记载,在皇帝后妃们居住的房屋里,以花椒和泥涂壁,称为“椒房”,意思是指温馨、幽香和多子。可见那时用花椒作为装饰材料,是多么的有文化和高档。
  花椒的小名、笔名、艺名有:大椒、秦椒、蜀椒、汉椒、点椒等。但我觉得最好听的,还是花椒。花椒为芸香科的落叶灌木,主要品种有:山西产的小椒、大红袍;陕西产的小红袍、豆椒;四川产的正路花椒、金阳花椒、茂汶花椒等。
  而最好的花椒当属四川和陕西产的。呈褐红色的为上等花椒,褐黑色则次之,还有麻中带有一股芳香气味的,为精良花椒,光有麻味而无香气,则质量差。我自己做菜喜欢用四川的茂汶花椒,又麻又香。
  学材料学的朋友、剑桥大学张一熙博士是个典型的“花痴”,除了进川菜馆一麻到底以外,每天都会随身携带十几粒花椒,当高度紧张或疲倦困乏之时,他就会通过咀嚼二三粒花椒,让舌尖“高频微振动(Micro Vibrafion High Freguency)”,直达味蕾瞬间全部盛开之快感。
  花椒还有伏椒和秋椒之分,伏椒七八月间成熟,品质较好。秋椒九十月成熟,品质较差。在重庆老家,七八月间也正值新鲜洋芋和四季豆上市,母亲常用鲜花椒叶煮四季豆洋芋汤,那种清爽中透出的鲜香和麻香,成了我一生中永远的念想。
  花椒用于调味,大概是在南北朝时期。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有花椒用于脯腊的记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花椒和八角、茴香、桂皮一样,是作为香料来用的,常与大、小茴香,丁香,桂皮一起配制成我们熟悉的“五香粉”。
  而花椒完全独立成为川菜的一种基础味型,应是近一百多年的事。清末的《成都通鉴》中有关于“椒麻鸡片”的名目,这便是当代名菜“椒麻鸡”的祖师爷。于是“麻”作为一种味型,开始在那个时候的四川流传。
  四川泡菜坛子里也加花椒,主要用于增香和防腐,民间叫做“养水”。每年七八月间,我常用刚上市的鲜花椒放进泡菜坛,一年的泡菜都有麻香的味道。
  麻已成为四川风味的一大特色,川菜中与花椒有关的味型有,椒麻、麻辣、怪味、椒油、椒盐、糊辣。其代表菜有,椒麻鸡、棒棒鸡、怪味鸭、椒油蘑菇、椒盐茄饼、花椒肉丁、花椒鳝鱼等等。
  今年夏天回重庆老家,大哥肖洪远和表弟高万春分别带我去他们家顶楼平台上,如数家珍地给我介绍他们种植的花椒和香料。我这一兄一弟都是民间美食家,各自都有拿手菜。
  大哥肖洪远用自养的鸡和自种的花椒和香葱,做了一道凉拌的“鲜麻鸡块”。其肖氏做法是:从鸡笼里拖出土仔公鸡一只,杀后治净,在加姜、葱、料酒的开水锅内煮至刚熟,捞起晾冷。切成块盛海碗内。将一大把刚摘下的鲜花椒撒入六成油热的菜油锅内炸透捞起,与葱、盐在菜板上铡细,再与酱油、白糖、味精、椒油淋在鸡块上。当葱、椒味从肉的细嫩中升起,在口水的泛滥中,喉结自上而下地蠕动。
  表弟高万春用自养的河鱼,以及自种的花椒、藿香、香葱,做了一道“椒藿香鱼”,其高氏做法是:草鱼宰杀治净,打成片,用盐、料酒、胡椒、鸡蛋清、水豆粉码味,藿香切成末。将一大把刚摘鲜花椒、姜入猪油锅里炒香,加鲜汤、鱼骨、醪糟、盐、白糖、胡椒粉、葱节、部分藿香、味精煮开,下鱼片煮熟,最后撒上剩余的藿香末即成。吃一片鱼,喝一口汤,藿香中盛开的花椒啊,鲜麻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