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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放手一“赌”

2010-12-29

世界博览 2010年2期

  海南博彩试水将游向何方,是否赌博业由堵向疏的信号?能否圈回在全世界游荡的中国赌客?
  “在海南卖彩票的点多得无数,走不了多久就会看到一家。菜市场附近的地方会有很多人群围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圈子。一个人会在地上摊着纸,纸上画着很多数字,然后那个人会分析这期彩票的走势,一堆人会围着听。还有海南著名的下午茶,也叫老爸茶,大家会聚在一起讨论彩票。我高中的时候电视台专门开了一个分析彩票的节目,还制作动画配上海南话。”就读于北京某大学的海南网友小宝向记者描述了海南彩票盛行的场面。
  自从国务院颁布了《关于推进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的若干意见》以来,媒体的焦点出乎意料地落在了第十二条意见中的一句话上,
  “探索发展竞猜型体育彩票和大型国际赛事即开彩票”。
  对于这条意见,媒体普遍解读为,政策松绑,海南将要“试水”博彩业。这则新闻引发了针锋相对的两种观点。支持者认为,包括海南在内的全国很多地方私彩和地下赌场屡禁不止,不如及早合法化博彩业以方便政府管理。据公安部统计中国公民每年在境外赌场中的花费高达600亿元,支持者据此认为在境内松绑博彩业会起到防止资金外流的作用。
  而反对方的主要担忧是博彩业引发的社会风气问题,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上黄赌毒常常是个捆绑概念。反对方纷纷喊出“谨慎”、
  “不宜”、
  “叫停”等言论,甚至有人称海南试水博彩业是“违法行为”。
  “我父母一听博彩业,也有点害怕,黄赌毒不分家,开了赌场社会气氛肯定不会好。不过我研究了一下那条政策,其实海南不会像拉斯维加斯似的开赌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小宝说,
  “海南人对彩票本来就有很高热情,买彩票都成了很多海南人的习惯了。在海南举办的体育赛事这几年也多了,发展体育竞猜彩票很有民众基础。”
  海南“私彩”
  一条街
  海南省委书记卫留成表示,海南绝不会像澳门一样开设娱乐场。国际岛战略规划的主要研究机构中国(海南)改革研究院院长迟福林表示,竞猜型体育彩票不一定是香港式的赌马比赛。但是,海南的博彩业到底会怎样?海南试水将游向何方,目前为止,依旧是雾里看花,众说纷纭。
  
  两块钱的希望
  “我就每期都买彩票,双色球什么的,大学时候还买过足彩,”听说记者要采访彩民,在某媒体工作的小孟介绍起自己作为“老彩民”的感受,
  “想着自己没准能中个大奖,就能少奋斗几年;中个小奖也行,讨个好彩头,让自己心情好。中不中也无所谓,反正每天就两块钱,也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经济压力。但这两块钱能给自己买个希望。”
  彩票中奖的几率微乎其微;而赌博的个人输赢,从长期来看,是1:1的概率。有人就此认为,彩票很难创造财富,而赌博只是财富转移的手段。北京大学中国公益彩票事业研究所执行所长王薛红很难认同博彩业只是财富的流转而非财富的创造这个观点。
  作为产业,彩票业不是为了创造更多的富翁,而是为了增加政府财政收入。早在1569年,英国政府就发行了首批国家彩票,募集资金修复肯柯港口。在1998~1999一年间,国家彩票为政府创造税收高达6.25亿英镑(约为68.7亿人民币)。美国独立之前就有通过发行彩票募集资金的传统,哈佛、耶鲁等著名大学都曾发行过彩票用于建设,连美国独立战争的大量资金都是通过联邦政府发行的彩票来募集的。
  我国的首批公益彩票发行于1987年,发行量连年攀升。至2005年,彩票发行量高达714亿元,是1987年发行量的4000多倍。2001年以前,公益金的提取率为30%,2002年提至35%。我国20年来通过公益彩票共筹措公益金上千亿元,建设福利项目10万多个。
  2007年全国彩票销售终端数超过了16万个,加上相关的印刷、广告、通讯、电视以及彩票游戏开发,彩票业可以向社会提供40万个以上的就业岗位。彩民的两块钱,带来的是政府财政、社会公益的大希望。
  因此,王薛红是发展彩票业的坚定支持者。在她看来海南该不该“试水”显而易见,无需讨论。需要讨论的是,海南应该怎么试。
  
  海南准备好了吗?
  “所谓的中奖,那是政府特意让你中奖的,不可能有概率这个东西。电脑系统完全可以做假,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另外新闻中不断出现的什么中奖几亿,那完全就是托,根本不是真的。还有很多中奖的,都是彩票内部人员与外界勾结。也就是事先让外面的人买什么号码,连续买几注,然后在开奖前用电脑系统完全可以打出来,所以我从来不买彩票。”桂富力(化名)对彩票业表示了彻底的不信任。
  他的想法也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人对彩票业的看法。关于博彩业的负面新闻充斥媒体也是不争的事实:
  2002年,深圳“彩世塔”案发,第一届福利彩票文化周活动主办方被暴作弊,安排人摸回的大奖奖金就高达1800万元。2004年2月,热心彩民发现,双色球摇奖视频为后期转接。不久之后,
  “西安宝马事件”震动全国。2005年财政审计中暴出国家体彩中心违规操作的种种丑闻,许多体彩中心高层纷纷落马。2007年,辽宁鞍山福彩业主利用系统漏洞疯狂兑奖2800万元。去年六月,深圳又暴出黑客用木马程序篡改彩票数据事件。
  从国际上的研究看,彩票的购买率和收入水平是一个先成正比再成反比的关系。最低收入的人群往往不买彩票;彩票的购买率随着收入的增多而增多,中等偏上阶层是购买率最高的社会群体;当收入再向高处走的时候,彩票购买率反而减少,富翁中购买率几乎为零。
  但从北京大学中国公益彩票事业研究所从第一线搜集来的数据看,在我国主要的彩票购买群体仍然是收入比较低的人,抱着发笔横财的心态试试手气的人大有人在。彩票业的发展必须建立在信用基础上,一次次的丑闻之后,很多中国民众已经对彩票失去了信心。王薛红认为对彩票业的不信任,使很多中、高产阶层不屑于参与其中。
  北大彩研所早在2005年就研制出彩票摇奖机检测系统,希望通过检测认证恢复彩民对彩票的信心,但是直到现在检测系统都没有被各级彩票中心应用。
  “我们的研究成果早就给了财政部,但是推行下去的难度很大,这中间恐怕触及了很多方面的利益。”王薛红推测。
  缺乏第三方监管也是无法保证彩票业诚信度的原因之一。目前,中国的彩票发行全部国有化,彩票事务划归财政部管理,而监察职能也有政府履行。“自己监管自己”的现象也确实难以取信于人。
  中国福彩发展了20多年,但是专业化进程却非常缓慢。《彩票管理条例》也才刚刚编订完成。王薛红对中国彩票业的现状并不乐观:
  “到现在还有很多从事彩票发行管理的工作人员对我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彩票都是卖给谁的,这么大一个产业居然连基本的市场调研都不懂得做。”
  王薛红认为,这与彩票中心体制有关。彩票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是政府委派的官员,今天在这工作,也许明天就调到别的部门,很多人都不把彩票业当成一个事业来做。研究所开设了针对彩票从业人员的培训课程,但是很多工作人员不愿意来听课,认为是浪费时间,
  “从心里拒绝专业化”。
  “我不但希望海南‘试水’,我希望每个地方都有更丰富的博彩产品,但是海南准备好了吗?有没有做过充分的市场调研?新的体育彩票如何发行?如何管理?制度开始制定了吗?”王薛红对于海南下水前的准备还有很多疑问,“海南发展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了,如果几年之内海南彩票业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对这个行业的持续发展只能造成负面的影响。”
  《世界博览》试图采访海南体彩中心,一直没有得到有关负责人的回应,对于海南的具体准备依旧不得而知。
  
  赌场业:“疏”还是“堵”
  在从首尔回到北京的飞机上有一群刚刚在韩国豪赌了一个假期的游客,飞往世界各地的著名赌场已经成了这个朋友圈子每个节假日的固定娱乐项目。“整个十一假期,我们都在赌场里过的。我们这几个要回北京了;另外一拨朋友直接飞澳门,再玩几天,”其中一位40开外的先生告诉记者。
  这位先生说,他们这些赌场的常客,一到假期就会收到韩国、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各大赌场的邀请函。机票、食宿对方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带钱去赌其余什么费用都不必自付。“其实也不见得是为了赢钱,这回赢了,下回就输回去了。平时工作压力大,就当舒缓压力。”这位先生说。
  随着中国人生活水平的提高,赌博作为一种娱乐方式已经渐渐被一个不小的先富阶层所接受。由于赌博在国内尚属违法行为,很多人都选择了转战海外赌场一赌为快。中国周边的很多国家,如越南、韩国、柬埔寨等都先后开设了赌场,做起了中国人生意。连相对保守的朝鲜也不甘落后,在海滨小岛开设了赌场,而据一些媒体报道,该赌场里绝大部分客人是中国游客。
  而在国内,地下赌场屡禁不止,甚至成为黑社会的据点。例如,重庆打黑行动中逮捕的一些涉黑犯罪嫌疑人,都在经营地下赌场。不止黑道势力与赌博瓜瓜葛葛,最近震动全国的足协高官落马案,也与“赌”字脱不了干系。无怪乎海南居民,如小宝者,一听“博彩”二字,就不胜忧虑。
  但是在王薛红看来,赌博合法化恰恰是减少赌博对社会造成种种危害的关键。对付赌的方法不外乎两种:
  “疏”或者“堵”。很多国家在这个问题上都有一个从“堵”到“疏”的态度转变。“人的天性里就是有赌性的。很多国家历史上都采取过很激烈的手段,希望杜绝赌博,但都没有做到。既然杜绝不了,还不如进行疏导,使它合法化,”王薛红说,“只有把桌子下边的东西拿到桌面上来,我们才能给它定制度,防止一些和赌博相关的犯罪的发生。”
  在美国生活多年的李女士告诉记者,她曾经很反感赌博合法化,但拉斯维加斯使她改变了观点:
  “我从来对赌,都是很反感的,包括老公玩麻将、扑克我都不让。第一次去拉斯维加斯也是被朋友硬拉着去的。亲眼看见世界第一赌城还是挺震撼的。开车一路过来都是沙漠,突然出现了一片灯光,你已经在一座繁华的城市里了。你不得不佩服美国人的想象力!那种火树银花,很繁华,但是并不糜烂。我在那逛了几天,没有那种到处罪恶的感觉,觉得比洛杉矶、纽约的一些街区安全多了。”
  曾经赌博成瘾的葛先生对博彩业有另一种看法: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女朋友拦着我不让我赌,我就说‘不让我赌,你撞死我算了。’我钥匙也没拔,出去站在车前边。我女朋友根本就不会开车,居然爬到驾驶座上,开着我的车擦着我身边飞过去了。我吓坏了,追了几里,才看见她把车停在路口,哭着往回跑,吓得发抖。我从此戒赌了,再不能伤害爱我的人了。可是我有不少同学,赌瘾很大,把家里给的学费生活费全花在温哥华那条赌船上。”
  王薛红觉得,防止人们赌博成瘾确实很重要,特别是那些自制力较差的年轻人。她的研究所也正准备对赌瘾人群进行戒赌研究。相关研究发现,容易赌博成瘾的人往往属于一类容易成瘾的人群。如果不是对赌博成瘾,他们自身也容易对其他东西成瘾。对这一类人,应该预防治疗,但王薛红认为不能因噎废食,由此把博彩这个产业一棒子打死。
  “现在很多人对博彩业还是有着很多误解的。我们还在玩这种文字游戏,博彩业不能提,只能叫彩票业。赌场不能提,要叫娱乐场。你们媒体一炒作,海南省长赶紧出来否认,说‘决不开娱乐场’,”王薛红认为社会上这种遮遮掩掩,不愿正视的态度不利于这个产业的良性发展。只要严肃地研究,合理地规范,博彩业完全可以成为财政创收,服务于社会的一个重要产业。
  “我希望我们国家对博彩业的态度能够越来越开放。当然,我倒不赞成把博彩业试水放到海南。海南本身的资源太多了,应该把博彩业放到资源比较少、各方面条件比较差的内陆城市去。博彩业对于振兴资源匮乏地方的经济是有很大推动作用的,”王薛红介绍说,“不要说在拉斯维加斯这些地方了,在澳大利亚的维多利亚,博彩业不是支柱产业,但是也能创造20%左右的政府收入。有这样的收入能解决多少问题?政府还用高价卖地吗?房价也就不必疯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