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需要技术而不是艺术
2010-12-26■杨敏
■杨 敏
睢宁改革,重在以技术解决实用性问题,而非以艺术去解决“观赏性”问题,或许这就是政府和媒体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诉求。
“你不能因为我不艺术,就全盘否定这件事”,这是苏北睢宁县委书记王天琦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的一句话。
说这句话时,正是睢宁征信新政引发公共辩论最热烈的时候。
睢宁县将公民个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引入大众信用信息征集系统,从银行欠贷到早点摆摊,从官员受贿到司机闯红灯,从欠缴水费到不承担赡养义务等无所不包。这些行为全部被量化为分数,据此将公民信用评为ABCD四个等级,并与公民就业、孩子入学、干部提拔等挂起勾来。
这一次,舆论反映的强烈程度,出乎睢宁官方的预料。
一直以来,国人对西方国家的公民信用管理机制艳羡不已。去年,一个中国留法学生,因为三次乘车逃票在个人信用档案上“留底”,找工作处处碰壁的故事,也曾引起媒体热议,人们呼吁中国社会应该建立公民信用体系,以减少道德失范行为。但当中国第一套大众信用管理评级体系真正诞生的时候,等来的却不是舆论欢呼,而是媒体的指摘。
对于睢宁征信新政的公共讨论,部分媒体对所谓“良民证”的误读,将政策辩论引入了歧途,使得一些有价值的议题反而被淹没。那么,论辩的核心价值到底在哪?如果从社会管理现代化的视角切入,睢宁征信新政提出的问题便在于:政府如何在社会管理活动中寻找可为空间?
有社会学家认为,中国当下管理面临两大“死结”,一是“欠规范”,二是“无信息”,这两点恰恰是睢宁此番改革的标的所在。
从“欠规范”的角度来讲,现代社会,以提供社会秩序为目的控制途径只有三种:基于法律制度的控制,基于道德习俗力量的控制,基于权力运行机制的控制。换句话说,就是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对那些法律不管而又道德控制失效的地方,就需要公共权力的介入。举例来说,一个年轻人偷了一只羊,这一行为轮不上“法办”,但是道德约束也无济于事,如果听任其偷盗行为不管,政府就缺位了。因此,发生在法律与道德之间的中间地带,就是睢宁大众信用评级要落脚的地方。
从“无信息”的角度来说,现代社会管理需要一些核心数据,包括关于人的道德与诚信数据;关于企业的经营与诚信数据;关于社会监控、评估、评级数据。“无信息”就是无记录,无记录就是无约束。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需要为道德失范行为付出成本,所以在中国城市,闯红灯者屡见不鲜;农村不履行赡养老人义务的也比比皆是。睢宁大众信用数据征集,从一定意义上说,正是历史学家黄仁宇先生提倡的“数目字管理”,非但不是媒体质疑的“驭民之术”和“历史的倒退”,反而代表着社会管理现代化的一种方向。
媒体认为,睢宁改革可以也应该做得更艺术一些,例如,为了解决程序合法性问题,应该以地方人大的名义颁布新规,而不是出台政府规范;为了实现社会治理主体的多元化问题,应该引进NGO等第三方机构,去承担公民信用信息的采集工作。但是,正是这些有心或者无心的“疏忽”,体现了睢宁当地政府“一切立足于把事办成”的朴素治理理念。
睢宁改革,重在以技术解决实用性问题,而非以艺术去解决“观赏性”问题。或许这就是政府和媒体对这一新生事物的不同诉求。从政府创新角度来说,所有改革探索在起始阶段都是粗粝的,但是媒体却多从应然的角度,希望看到基层的改革探索没有瑕疵。
尽管有歧见,尽管有争议,但是随着这一场公共辩论的深入,对于辩论正反双方来说,没有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