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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女囚(五)

2010-12-26陈逸博

中国工人 2010年2期

陈逸博

走近女囚(五)

陈逸博

◆从模特到毒贩的蜕变

艳丽绝对是那种容易吸引别人眼球类型的女孩,一米八几的个头,让她在众多穿着同样囚服的犯人堆里显得鹤立鸡群。白皙的面庞,水灵灵的大眼睛,挺拔的身姿,尽管囚服很宽松,依旧难掩其凹凸有致的曲线,还有与众不同的职业气质……即便没有耀眼闪光的追逐,素面朝天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相信异性的“回头率”也会是百分之百。这一切与眼前的高墙、铁窗,还有毫无色彩可言的囚室是那么的不协调,那么的格格不入,可它偏偏又是真实的。

究竟为什么,一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央视名模,今天却沦为阶下囚?

对于眼前的这位美女来说,揭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无疑是有些残忍。但如果不打开心灵中的天窗,让阳光洒满它的每一个角落,又如何能把那里面的腐臭彻底驱除!前车之鉴,警示后人,也算立功赎罪的具体表现……

经过再三劝说和诱导,“美女”囚犯终于把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悔恨,痛快地倒了出来。

◆从丑小鸭到白天鹅不是童话

我自幼生长在丽江边,那里不仅有美不胜收的自然风光,更有纯朴的民风和养人的水土。在外人看来那里的孩子们,应该个个无忧无虑,尽情享受老天爷得天独厚的恩赐。可是我的童年,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老师,在省城昆明的一所中学教书。可能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根本无暇照顾家里更别提还要拉扯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娃。所以,不到一岁他们就干脆把我寄养在了乡下的姥姥家,每年也就是学校放假的那两个多月里,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呆上一阵子。即便如此,他们也经常会因为要给毕业班学生补课,而不得不提前返校。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要姥姥抱着我一起去火车站,告别的时候妈妈总会依依不舍地落泪,害得姥姥也跟着一起哭。

姥姥是个典型的南方农村老太太,没什么文化。别看人长得又矮又黑又瘦,身体却非常硬朗。不论是烧火做饭、浆洗缝补,还是抡锄挥镰、插秧收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不仅从不知疲累,还样样干得都井井有条。姥爷却每天喝茶、打牌、看电视,乐得悠闲自在。好在爸爸妈妈的收入还可以,所以我们并不用像村里真正的农民那样,节衣缩食地过日子。

不知道什么缘故,我自幼就跟本地的孩子长得不一样。手大、脚大、皮肤很白皙,个子也很高,三四岁的时候,就比一年级的小学生还高出一大块……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在城里人眼中都是天大的优势,可当时在那个闭塞的小村子里却成了同龄人的笑柄,就连有些大人都跟着评头论足。表面上跟姥姥夸我长得高大好看,背后却指指点点,窃笑不已,这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都能感受得到。毕竟一个女孩子家,比同龄的男孩子长得还猛,总显得有点“不合群”。可能是仰仗着“先天优势”的缘故吧,倒没有哪个孩子敢用武力欺负我,但是言语的挑衅和奚落却从未停止过。我除了不断向姥姥哭诉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多数时间,其他小朋友在一起追逐嬉戏,而我却只能一个人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尽情欢笑。或者干脆离他们远远的,独自坐在家门前的老榕树下发呆。

就这样,一直到转去昆明上中学之前,我几乎没有交过一个知心朋友。姥姥和姥爷虽然对我也不错,但他们一个没完没了地忙里忙外,一个整天呆在茶楼里聊大天,哪有时间听我诉说心中的委屈呀!唯一能让我感到欢乐的,就是家里养的鸡、鸭孵出小仔来的时候。我总是把它们捧在手心里,抚摸着它们身上刚刚长出来的柔软绒毛,感觉这些幼小生灵真是既可爱又漂亮。

熬到小学毕业了,妈妈觉得姥姥岁数越来越大,身体和精力已大不如前,应该给她减轻些负担了。另外,农村学校的教学条件和校舍环境,比起像昆明这样的大城市来,差距也很悬殊。所以,就打算把我转到她任教的那所学校去上中学。听到这一消息,我简直比过年时得到姥姥给的压岁钱还要高兴。终于可以逃出这个让人感觉压抑又孤独的樊笼了!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期待……对我来说,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尽管依旧“鹤立鸡群”,尽管依旧迎来“异样”的目光,但我发现那目光中所包含的内容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有嘲笑,不再有嫌弃,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甚至是羡慕。在我还有些心虚腼腆的时候,已经有人主动过来搭讪了。没用多久,我便完全融入到了新的集体当中,适应了城市中的生活。看我长得高高的个子,体育老师还有意吸收我进学校的排球队。可毕竟小时候没打下什么运动的底子,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后,看我真不是当运动员的料,也只好忍痛放弃。不过这一段经历,倒为我日后从事模特职业的形体训练,开了个好头。

不知道是因为我父母在校任教所以有些人故意讨好我,还是自己真的很讨人喜欢,总之,我不再是那个从前处处遭人孤立,事事让人嫌弃的“大个子”丫头,反而成了被许多人瞩目的“焦点”人物,时常会有比我还矮半个脑袋的毛头小子,在我面前大献殷勤。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渐渐领悟到,原来被“乡下人”大肆嘲笑的“缺点”,现在却恰恰成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参加央视大赛怀揣名模梦想

接触电脑是我小时候在农村乡下都没想过的事,可在城市中却几乎家家都有,非常普及,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可以说,电脑让我真正瞪大了双眼重新审视外面的世界,网络也给了我梦想的翅膀,在无边无际的虚拟世界里尽情翱翔。

记得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时装表演时,那些漂亮的模特穿着各式各样艳丽的衣服走在T型台上,心里总是羡慕得不得了,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像她们一样该多好。等从网上了解到更多这方面的信息后,少女的心真的开始萌动了。于是我通过各种途径打听了解,如何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超级模特。

老一辈的观念都是传统守旧的,特别是从事教师这个职业的家庭,更是古板得要命。看出我的这个苗头,爸爸妈妈简直是诚惶诚恐,联合起来软硬兼施,就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在他们的眼里,儿女好像只有上大学,毕业以后找个稳定工作这一条路。而我满脑子转的,却是眼花缭乱的时装,令人羡慕的名模。我不要像她们那样,一辈子都在挣钱,却一辈子都在“受穷”。我要用青春赚出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财富,下半生甚至下一代都不再为钱发愁。况且,我对学习那些枯燥的课本知识,真的提不起丝毫兴趣来,考试成绩自然也乏善可陈。

果然,2002年高考,我名落孙山了。但父母还不死心,坚持要我复读,来年再考。为此我们还发生了激烈的言语冲突,甚至有一段时间我都拒绝和他们讲话。后来在“高人”的指点下,我终于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但条件是补习学校必须由我自己选定。我煞有介事地找了许多辅导班的宣传材料回来,最后挑了一个很有名,收费很贵,离家又很远的补习班,爸爸、妈妈都皱起了眉头,但因为有言在先也只好依着我。我前脚拿着妈妈给的学费走出家门,后脚就偷偷把它们交到了一个模特培训班那里。每天准点背起书包离开家,好像是去补习功课,其实却直奔了模特培训班。晚上坐在台灯下,面前摊开着高考复习资料,脑海里却在反复捉摸老师示范的每一招每一式。站、走、劈腿、下腰……每天不知要重复多少次,回到家真感到筋疲力尽,有时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不知情的妈妈还劝我不要太用功了,要注意保护身体。

现在想起来,我父母真是粗心大意,要么就是实在太忙了,根本没工夫过多关注自己的女儿。老师这个职业也的确很辛苦,每天在学校忙前忙后,回到家撂下饭碗就又扎到卷子、作业本和教案堆里去了,对身边人的种种变化却无暇顾及。但如稍加留心,在连续两年的补习——落榜——再补习——再落榜的过程中,都会发现些许蛛丝马迹,提早站出来阻止,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也许他们是过于信任自己的孩子了,结果却演化成了放纵,让我毫不费力地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不断靠近。其实培训过一段时间以后,我自己感觉整个人的行止姿态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是他们没有在意罢了。

花了家里好多钱,自己也吃了不少苦,终于迎来了真正登台的机会。刚开始时只是些规模很小档次也很低的商业表演,在商场里面为一些品牌做促销,根本没什么固定观众,更别提媒体采访了。最惨的要数露天表演了,夏天热得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冬天寒风凛冽却也只能穿单衣短裙,还要随着音乐的节奏扭来扭去搔首弄姿。因为这样的演出都是临时性的,根本没有任何保障,收入更是少得可怜。小姑娘们有的吃不了这样的苦,有的感觉“掉价”,便纷纷离开了。所以,头两年我身边的人就像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每当心里也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我总是这样告诫自己:就像攀登金字塔,已经爬上了最底层的台阶,一定咬咬牙坚持住,否则将前功尽弃,一事无成。

纸里包不住火,我的所作所为终于被父母知道了,一场针锋相对的“斗争”在所难免。就像所有的家长一样,对待孩子先是苦口婆心讲道理,收不到预想的效果,就开始打骂,甚至以断绝母女关系相要挟。自己在外边被人家呼来唤去、吃苦受累,本来也憋着一肚子委屈,如今再得不到亲人的理解就更是火上浇油,加上正当叛逆心理及其严重的青春期,我毅然决然地搬出了家门。和几个小姐妹一起,合着租了一间地下室做宿舍。那里条件非常艰苦,除了几张破旧的板床以外,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电视之类的家用电器了,就连打电话都要走出好远的路。所幸大家年龄相仿,又志同道合,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又说又笑,日子过得到是蛮快的。

在这期间,我也陆续参加过一些模特选秀活动,但成绩都不甚理想。但功夫不负有心人,2006年中央电视台时装模特大赛,成了我人生当中重要的转折点。从地区海选,到市里、省里,我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冲出重围,成了省级十佳模特之一。一时间,广播、电视、报纸、杂志……纷纷报道这次盛况空前的大赛,我的形象也第一次登上了报纸的版面。更让人激动的是,电视台还作了现场直播,爸爸妈妈看完之后,都禁不住热泪盈眶,千方百计打听到我的住处,不由分说把我领回了家。尽管他们依旧不太赞成我的这个职业选择,但是看到我的付出终于有了些许回报,也只好叹气认了!毕竟女儿是自家亲生的,这份亲情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

◆追逐名利失足落入美丽陷阱

鲜花,掌声,耀眼的闪光灯……就像过眼云烟,很快便烟消云散了。我梦想中的“大红大紫”并没有如期而至。虽然自打获奖以后,陆续有一些商家找我走秀,出场费也从原来的两三百元涨到了一两千,但始终没能签到一个真正响当当品牌的合同。眼看自己的年龄已经二十有四了,这在新人辈出的时尚模特界,已经算是“元老”的年纪了,再毫无建树地混下去,很快就会被无情抛弃,这就是这个行业最残酷的地方。还奢望成为世界级的名模?简直是痴人说梦。原以为有了苗条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儿,再加上一些必要的专业训练,那T台上的聚光灯就会为我点亮,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可为了这一切,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学业,得罪了父母,吃尽了苦头……哪里还有回头路可走啊?

那段时间,我整天心烦意乱无精打采,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如何是好。无聊的时候,总喜欢到大饭店的咖啡厅里去寻清静。那是一家涉外宾馆,装修非常豪华,服务也不错。咖啡厅里的光线永远都是昏黄幽暗的,跟我的心境很像。小圆桌、扶手椅、金属台灯、褶皱窗帘……一切都古朴而精致,看着就让人感到安心。潜意识里,可能也期待着有“奇缘”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大家都说,勤奋和机遇是成功必不可少的两个元素,况且能住得起这种规格宾馆的人,自身档次一定低不了,没准就是哪个大财团的董事。能被这样的人相中,还愁事业不“一步登天”!后来,这样的“机会”还真让我等到了。

那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略微有点谢顶,鼻梁上架着副考究的黑框眼镜,名牌T恤,米色西裤,休闲皮鞋……典型成功商人的打扮。身材适中,一点也不臃肿。他是这间咖啡店里的常客,从服务生跟他寒暄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在跟别人谈事情的时候,面部表情非常丰富,虽然声音不大,我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从同来的人俯首贴耳毕恭毕敬的样子判断,估计多半是下属或是有求于他的人。一次无意间的四目相碰,他冲我微笑,我报还以微笑。就这样,我们算是有了第一次交流。几天之后,当他只身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看到我依旧坐在远远的角落里,便主动走过来跟我打招呼。一来二去,我们逐渐熟络起来。

他姓黄,是台湾人,在昆明开了好几家店铺,有卖茶叶的,有卖丝绸的,有卖汽车配件的。开始时我真佩服他精力如此旺盛,虽然只是买卖,但却横跨了好几个行业,人家常说“隔行如隔山”,那他的知识一定非常丰富。我跟他一起去店铺里转过几次,感觉生意并不是很红火,多数时候伙计们都闲呆着,他却从来不着急。还经常跟我讲“不能只看表面,真正的大生意没有在柜台上完成的”。听起来好像很深奥,但也有一定道理,我捉摸不透,也懒得动那份脑筋。

来往得多了,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起来。无论是出门吃饭,还是逛街,他从不让我掏一分钱,还经常买些名贵的首饰、时装给我。还特能体贴人,看我为“出名”的事整天闷闷不乐,就想尽办法哄我开心。虽然眼看要成为“名模”的梦想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有了这个有钱人作靠山,我依然活得很潇洒。后来,索性我们开始同居了。只要他到昆明来,我就骗父母说是出去演出,搬到他宾馆的房间里,享受起了“二人世界”。长时间在一起,我发现了他的一个小秘密,他有一个瓶子,里面装了些红色的小药丸,几乎每天他都要吃上几粒。我问那是什么,他告诉我说是一种进口的补药,类似于复合维生素,能补充人体内所必需的微量元素。看他每天跑前跑后神采奕奕的样子,我还真相信了。每当觉得身体不适或者累的时候,我也跟他要两粒来吃。刚开始,吃完以后闭上眼睛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整个人好像要腾空飞了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会“咯咯”地傻笑。后来逐渐离不开它了,几乎每天都想吃,吃不到就开始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

那时候我就朦胧地觉得有一些很不好的预感,那东西该不会是毒品吧!果然,当有一天我翻遍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那个装着红色颗粒的小药瓶,正难受的时候,他却像幽灵似地从外面闪了进来,手里拿的正是我正在拼命寻找的东西。我赶紧凑过去,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把将我推开了。还没好气地对我吼:“吃!吃!吃!你以为这些真的是维生素呀?这东西很贵的,你都快把我吃破产了知道吗?!”……

一场悲剧就这样发生了。我哭天抢地跟他厮打在一起,可骨头缝里就像被蚂蚁啃噬着,根本使不出力气来。我想到了报警,可他威胁说,一旦他被抓起来,以后我就再也别想吃到那要命的红色颗粒了。我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那东西”了,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真比用刀子割自己的肉还难受,万般无奈下只好妥协了。看到我服软,他立刻换了副嘴脸,哄我说两人还像从前一样,只是在他忙不开的时候,帮忙跑跑腿。但我心里清楚,自己掉到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面,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从此,我就成了他不用带镣铐的奴隶,稍不如意就给我“断顿儿”,只好跪在地上哀求他行行好。什么人格呀、尊严呀、廉耻呀……早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身陷囹圄懊悔过后重新做人

2007年12月的一天,他跟我说有一批货,要带到武汉去交给买家,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好让我“辛苦”一趟。我知道这是玩命的事,心里怕极了,但在他的淫威之下,又不敢拒绝。他却反过来安慰我说,警察万万不会想到,一个漂亮的时髦女郎身上会夹带毒品。再说,一路上都有“自己人”“保护”我。说是保护,其实就是暗中监视,以防送货人私吞,或者去报警,毕竟那不仅是一大笔钱,还关乎着好几条人命呐!一旦中途有什么闪失,有人通风报信,他们好开溜。即便对待亲娘老子,也同样是这种做法。干这种买卖的人,六亲不认,不相信任何人。

为了携带方便,他先把海洛因封装在一个个小塑料袋中,然后再用胶带把它们粘到女式贴身内衣中,越是隐秘不易被怀疑的地方,越要多放几包。然后亲眼看着我将它们穿在身,反复端详几次,直到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破绽后,才又开始考察我是否记住了交货的时间、地点和交货方法,在确信我能够倒背如流了,才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当天的火车票,示意我马上动身。干这一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择乘飞机“带货”的。原因很简单,机场安检太严格,想蒙混过关真是太难了。火车站就不同了,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回穿梭。上到西装革履的白领,下到破衣烂衫的农民工,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即便你再嫌弃再不情愿,这十几个小时大家也得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的环境,对犯罪分子隐藏身份倒是提供了很多客观条件,相对感觉要安全些。可我毕竟不是职业罪犯,又是第一次只身干这种事情,所以在去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紧张得连呼吸都感觉有些不顺畅了,胸中就像揣着七八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上窜下跳,来回乱撞……

现在火车站的安全检查也比以前严多了,随身携带的包,不论大小,一律要经过仪器扫描,好在我的“东西”没有放在包里。进了候车大厅,专门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心里依旧忐忑不安,看到身穿制服的警察三两个一组,不断在人群中来回巡视,我的腿都发软了,盼望着早点开始检票。好不容易挨到了登车时刻,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即便如此,躺在狭窄的卧铺上,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脑子里乱极了。随着广播里列车员甜美的报站声,我知道终于该下车了,心里一边默默为自己祈祷,一边暗自下决心,回去以后就跟姓黄的一刀两断,一定要想办法把毒瘾戒掉,踏踏实实做点正经事,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然而,一踏上武汉的站台,我就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远远的,两个警察正牵着一条大狼狗,在人流中来回穿梭。关于缉毒犬的故事,我以前在电视中也看到过,不知道现实中它是不是真的那么神。看到它不停地在路过的旅客行李上左闻右嗅,还不时张大嘴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我已经几乎挪不动脚步了,只想离它远点再远点。可这是条必经之路,躲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好强打精神,硬着头皮往前一点点蹭。在我即将经过他们身边时,那狗突然冲着我狂吠不止,要不是警察拉着,恨不能就扑到身上来了,警察的眼光也利箭般齐刷刷射到了我的脸上。两腿一软,眼前一黑,我就瘫在了站台上……

说来也奇怪,原来费尽心机想躲避法律的制裁,等真进了监狱时我的心里反倒踏实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再也不用整天偷偷摸摸去赚那些黑心钱了。可刚进来的时候,外面传来的一些消息,几乎让我彻底崩溃了,甚至丧失了再活下去的勇气。

“央视大赛获奖模特,因吸毒、贩毒被判重刑……”几乎所有的媒体都以同样的口吻报道了这件事,电视台和网站还特意来拍摄了专题片,可以说这次的“出名”要远远超过几年前参赛时的影响。爸爸因不堪羞辱和刺激,突然中风,瘫在了床上,并毅然决然地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妈妈不仅每天以泪洗面,还要伺候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病人,那份痛苦可想而知。我身败名裂,悔恨万分,再加上毒瘾发作时肉体上的折磨,只想用死来逃避这一切……

于是我开始折磨自己,不吃喝,不洗漱,整天蓬头垢面,还找机会撞墙、割腕、吞餐具……无所不用其极。多亏狱友们悉心关照和管教的多方开导,还特意抽时间去看望我的父母,并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终于使他们回心转意,答应等爸爸的病情稳定一点后,就来监狱看我。当从管教口中得知这一喜讯时,我禁不住痛哭失声,跪在地上久久都没有站起来。正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关爱感动了我,促使我下定决心彻底改造自己,争取减刑,早点回到父母身边,用自己加倍的努力,来弥补给他们带来的伤害,也报答管教们的一番苦心。如今,我已经是监狱里的文艺骨干了,为迎接新年还特意编排了文艺节目,真希望到时候爸爸妈妈能来看看…… (未完待续)

后记

美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马克·吐温曾有一句名言:狂热的欲望是会诱出危险的行动,干出荒谬的事情来。

而我们老祖宗的话听起来似乎更深刻也更有哲理:欲虽不可去,求可节也。(出自[战国]《荀子·正名》注解:人的欲望虽然是不能消灭的,但对欲望的追求是可以节制的。)

在有些人看来,当今世界物欲横流,用自身拥有财富的多少作为评判人生是否美好的唯一标准,这本身就是非常可悲的,也是非常危险的。现实生活中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前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先生的“裸捐”,这不正是对人生价值的追求要远远胜于对金钱财富的追求最好的例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