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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理论视野下体育本体功能之认识

2010-12-08李传奇田雨普

中国体育科技 2010年6期
关键词:身体生命体育

李传奇,田雨普

布莱恩·特纳说:“人类有一个显见和突出的现象:他们有身体并且他们是身体”[2],梅洛·庞蒂则告诉人们,“世界的问题,可以从身体的问题开始”,由此可见,身体之于人、之于世界的特殊性。20世纪 80年代以来,身体日渐成为社会科学领域关注的焦点,哲学、美学、伦理学、社会学、认知科学、文化学等纷纷对身体进行了持续、深入、多维度的探究,形成了体系庞大、内容丰富的身体理论。身体既是体育的出发点,也是体育的落脚点。身体与体育的关系如此之密切。然而,我们对身体的思考却是如此之少。体育运动中的身体,是作为被动的客体,还是能动的主体?是机械的物体,还是能够思维、充满智能的身体?……。对身体的理解不仅影响着人们对体育功能的认识,同时,影响着运动中人们的内心体验。文章基于身体理论对身体进行了多维度的思考,并在此基础上对体育的本体功能进行了重新解读。

1 对身体的整体思考

1.1 基于系谱学的思考

在古希腊,哲学家拼命地贬低身体,因为,一方面,身体的欲望和需求导致了尘世间的苦难和罪恶;另一方面,身体在挖掘事物的本质、真理过程中充当了一个捣蛋的角色,它为知识和理性的顺利推论设置了盲目的障碍。因此,“保证身体需要的那一类事物是不如保证灵魂需要的那一类事物真实和实在的”[1]。在中世纪,教会压制身体,认为身体是自私自利的根源,是罪恶的渊薮。奥古斯丁拉开了禁欲主义的漫长序幕,“漫长的教会和修道院的历史,是身体沉默无语的历史;克己、苦行、冥想、祈祷、独身、斋戒、甘于贫困,这都是控制身体的基本手段,并旨在将身体的沸腾能量扑灭”[17]。在宗教改革之后,尤其是从 17世纪起,身体主要是受到知识的诘难。笛卡尔推出“我思故我在”的命题,“我思”所指涉的“我”,不是身体,而是精神、灵魂、主体。“我”是灵魂性的存在,而不是身体性存在。在笛卡尔的思想中,精神和身体是完全不同的,分属不同的区域,“在身体的概念里不包含任何属于精神的东西;反过来,在精神性的概念里边也不包含任何属于肉体的东西”[5]。身体和知识之间横亘着无法沟通的鸿沟,因为身体是感性的,而知识是理性的,身体对于知识的获取无任何能动作用。也正是笛卡尔奠定了身心对立、主客二分的西方哲学理论框架,并将这份“遗产”留给了后世。

有刺激终究会有反应,有压抑自然会有反抗。伴随身体的不公平评价,对身体持肯定态度的人亦不乏人在,卢克莱修、阿奎那、皮特拉克、斯宾诺莎、卢梭、霍尔巴赫、费尔巴哈、马克思、叔本华等,都对身体的本体性、能动性、主体性有所言说。如费尔巴哈就说:“我是一个实在的感觉的本质,肉体总体就是我们的自我,我的实体本身。”[6]在马克思的实践理论与异化理论中或隐或现也表达对身体的主体性与尊严性的肯定。真正将身体上升到哲学本体的是尼采,尼采“以身体为准绳”,认为人类社会一切伦理、道德、理性、艺术都是身体动态弃取的产物。“一切有机生命发展的最遥远和最切近的过去靠了它又恢复了生机,变得有血有肉。一条没有边际、悄无声息的水流,似乎流经它、越过它,奔突而去。因为,身体乃是比陈旧的‘灵魂’更令人惊异的思想。”[11]在《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中,尼采挖苦了那些鄙视身体的人,他借那些醒悟者、明智者的话说:“我完完全全是身体,此外无有,灵魂不过是身体上的某物的称呼。身体是一大理智,是一多者,而只有一义。是一战斗与一和平,是一牧群与一牧者。兄弟啊,你的一点小理智,所谓‘心灵’者,也是你身体的一种工具,你的大理智中的一个工具,玩具。”[12]可以说,尼采彻底扭断了西方哲学漫长的二元叙事逻辑,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尼采的身体哲学深深吸引、启发、影响了一批学者投入到身体的研究中来,乔治·巴塔耶、吉尔·德勒兹、罗兰·巴特、米歇尔·福柯、梅洛·庞蒂等,内容涉及到美学、伦理学、文化学、社会学、人类学、现象学、认知科学等诸领域。1.2 基于现象学的思考

在现象学的视野中,身体不是一个纯粹的、静止的、被动的客体,“我的机体不是作为一种惰性的东西,它也进行存在的运动”[9],“我的身体不是并列器官的总和,而是一个协同作用的系统,其所有功能在一般的世界上存在的运动中再现和联系在一起,因为我的身体是生存的固定形状”[26]。就身体与意义的关系而言,梅洛·庞蒂认为:“身体是我们拥有一个世界的一般方式,有时,身体仅局限于保存生命所必需的行为,反过来说,它在我们周围规定了一个生物世界;有时,身体利用这些最初的行为,经过行为的本义到达行为的转义,并通过行为来表示新的意义的核心:这就是诸如舞蹈运动习惯的情况。”[26]梅洛·庞蒂将世界比喻为一个“肉体”,认为“世界的肉体”与“我的肉体”不可分,“我”是作为主客未分的“场”而处于世界的交涉关系之中的,生的意义也即源于这个作为“场”的身体之中。“成为身体,就是维系于某一个世界,我们已经看到,我们的身体首先不在空间里:它属于空间。”[9]认识身体的空间性就等于了解我们自身存在的本质,正如梅洛·庞蒂所说:“身体的空间性是身体存在的展开,身体作为身体实现的方式。”[9]“只有当我实现身体的功能,我是走向世界的身体,我才能理解有生命的身体的功能。”[9]

1.3 基于认知科学的思考

长期受笛卡尔身心二元论影响,身体被认为是充满欲望的肉体或者生理性的躯体,身体与认知无关,身体与智慧无关。而建立在身心一元论基础上的现代自身认知理论则肯定了身体在认知方面的功能,认为“人之认知也不是认识主体在综合而是身体在综合,是身体固有的认知能力或知觉图式‘在感觉间的世界中对我的身体姿态的整体觉悟’,是身体及其行动将内心感受、知觉现象或‘集体表象’从原初的‘身心复合体中’,外化成为某种姿势、手势、表情、表现,直至形成原初的词语、概念或‘解释’”[23],“身体的确是在认知,因为它在与内外部世界的关系中为自己创造了意义。它对于自己内部和周围世界的微妙力量十分敏感,会从中自行理解、选择和组织信息。它赋予信息以意义——它自己的意义。它从器官过去的关系和相互作用中来创造信息的历史。它会关心自己,也能修复自己。它会兴奋起来,积极地为生存而斗争。每一个身心都是惟一的和不可预知的,每一个都与周围的整体相协调”[14]。就身体形态的认知功能而言,“我们识别周遭物理世界的方式,是我们的身体形态的一项功能。比方说,我们对椅子的识别能力 (某种显然难以定义的东西),源自我们的身高、体重和膝盖的弯屈方式。从而,我们划分世界的方式和我们认知这种划分的能力,是我们的身体形态的结果”[25]。就身体知觉而言,“由于在任何具体时刻,不用指南针就知道自己的左脚放在什么地方,所以身体提供了一种比现在已经饱受责难的启蒙主义理性更亲切、更内在的认知方式”[20]。

1.4 基于美学的思考

伴随时代的发展以及美学自身历史演化,身体逐渐从传统美学视野里作为理念、精神的附庸状态中解放出来,自身拥有了独立的价值。作为审美客体,随着对身体耻感的剥离,人类基于身体自我欣赏的自恋得到正名;作为审美体验者,身体从形而上美学谱系中精神往下流溢、理念获得分享的“美的末端”,被理解成审美体验活动的“第一入口”;作为审美创造者,身体也走出了传统美学中的缺席状态,身体的活力被视为审美创造的“第一推动力”,创造者的“身体状态”同时也被视为“情感状态”、“心理状态”[4]。作为审美创造者的身体同生命是一体的,美首先是身体的美,就是拥有高度强力感的身体,“人们称之为陶醉的快乐状态,恰恰就是高度的权力感”[13]。身体在陶醉于自己的强力感时便会进入美学状态,变得轻盈、敏感、兴奋。在这种状态中,怀有强力意志的身体在创造、给予、享受、狂欢、陶醉、自我提升,在让思想成为生命力丰盈的内在现实,这就是美最根本的起源。所谓的审美,无非是人作为身体在征服世界过程里的自我观照:人的美乃是生命力洋溢的丰盈状态,故而美就是对感性生命的肯定。对感性生命的肯定生发出壮丽的激情,使人陶醉于自己的强大和丰盈,在世间万象中都看见其生命力的投射和见证,“这种状态,使我们把事物神圣化和变得丰盈了,并且将事物诗化,直至这些事物又反映出我们自身的丰盈和生命欲望”[13]。

2 基于身体理论的体育本体功能之认识

2.1 促进自我之保存

“身体是动物性的东西,是人和动物共同分享的东西”[24],人是自然进化的结晶,人类现有的身体结构、生理机能、生命本能体现着人类几百万年缓慢进化的成果。“进化健康促进”学说认为[24],大多现代人类行为的形成是在 5万年前,特别是在 1万年前的新石器革命时期。DNA的研究表明,在过去的 4万年中,决定人体的基本解剖和生理特征的那部分基因基本没有变化。然而,进入现代社会,文化演变的速度非常快,远远超过了遗传方面的进化。伴随生产、生活方式的变革,人类体力活动日渐减少,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形态与生理机能的退化以及生命本能的混乱。由于这种“基因选择的与现实的生活方式”之间的失衡,导致了包括动脉硬化、肥胖、骨质疏松、糖尿病、癌症和其他许多健康问题的出现。如果想要矫正这种不平衡的生活方式,人们必须保持一定的体力活动,其水平尽可能地接近最初进行基因选择时的活动水平。

人们在享受着科技带来的舒适的同时,身体健康也在遭受着威胁,因此,我们需要作出回应,以维护我们赖以存在的自然之身体。当代体育景象的繁荣即可以被看作科技时代对身体萎缩的恐惧的反应。身体是人的存在之根本,立命之根基,同时是体育发生与发展的物质条件。体育在人类生命活动中的首要目的即是保证这个身体的自由、健康、强壮、美好与完善。因此,现代社会,我们更加需要接受体育教育,增加体育活动,促进身体健康。

现代文明社会,需要自我保存的不仅仅是人的体质,同时包括人的意志品质、自然本能。意志品质、自然本能与自然之身躯,是身体的一体两面,是人之为人的根基。按照精神分析哲学流派的观点,文明的进步同本能的抑制是同一个过程。伴随文明的深入,除了体质的弱化外,人的意志品质、勇气、本能也遭受了冷落。因为意志品质、勇气、本能这些东西,往往与理性、秩序、文明格格不入。正如德国著名哲学家卡尔·雅斯贝斯所认为的,在现代社会这个技术性的生活秩序中,作为感性与理性统一、知识与身体统一的完整的人被分裂了,理性被高扬,知识被崇拜,而感性却遭到贬低,身体受到忽视。伴随感性与身体的失落,人这一“自然存在物”便被抛入了漂流不定的状态中,这种状态使人失去对于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历史连续性的一切感觉,使人不能保持其为人,使人成为功能性的工具。而“人作为个体,拒绝让自己被一种生活秩序消化掉,这种秩序只会使他成为为维持整体而起作用的一种功能”[19],所以,人终要寻找一种方式来“自我保存”以实现“自然存在物”这一本质规定。雅斯贝尔斯认为[19],“自我保存的冲动,作为人生命力的一种形式,在体育运动中为自己找到了发挥的场所;作为直接生命需要的一种遗迹,在训练中、在能力的全面性以及运动灵活性中得到满足。通过受意志控制的肉体活动,力量和勇气得到了保存,而且,追求同自然的接触的个人更接近了宇宙的基本力量”。“体育运动是一种被组织起来的事业,被迫进入劳动机器的人在这个事业中所要寻求的只是与他的直接的自我保存冲动相应的东西。但是,在体育运动中,我们仍发现和感觉到有某种毕竟是伟大的东西弥漫于这个事业之上。体育运动不仅是游戏,不仅是纪录的创造,它同样也是一种升华,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恢复。”体育不仅促进了体质健康这一“自然质”的保存,而且,促进了生命勇气的升华这一“精神质”的保存,进而实现人之身体的自我保存,以其独特的方式努力克服着现代社会自我丧失的危险。

2.2 启发身体之智慧

美国学者霍尔麦斯将人类智能划分为三个子系统[15],即身体智能 (bodym ind)、小智能 (sm allm ind,理性思维)和大智能 (bigm ind,文化环境),而且特别强调身体智能的重要性,认为它往往是作为整个身体的控制中心而活动。它是由身体组织的一种整体性力量,是一种我们迄今还不能理解的、超越身体的神秘力量。这些不为理性认识和目的性意识所把握的自动开启的“生命内在游戏”(the irm er gam e of life)和身体的自发作用在 20世纪后开始得到广泛关注。霍尔麦斯指出,无意识地起作用的“bodym ind”较作为身体的一个特殊部分而存在的大脑思维具有更大优势。机体的智能往往作为整个身体的控制中心而发挥着作用,它拥有一种我们迄今还不能理解的力量。身体智能的一个突出功能就是认知与自我调节功能,现象学大师梅洛·庞蒂认为,一切“较高级”的脑力功能也是些肉体行为。身体不是自为的客体,它实际上是“一个自发的力量综合、一个身体空间性、一个身体整体和一个身体意向性”[3]。

在人们进行体育活动时,以足球为例,当面临突然由后方传过来的球时,去思考身体的射门动作、周围的防守、球门的位置以及所有的细节来完成整个射门动作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当射门时,数百块相互牵拉的肌肉必须同时一起精确地工作,在瞬间汇集成一个动作,每一个配合都恰到好处地瞬间拉动他的骨骼和肌肉并使之发挥到最佳状态,而大脑不可能将这些所有的细节都一一罗列出来,他只能靠全身性的感觉来完成整个动作,或者说靠身体智能迅速对周围环境做出反应,完成身体图式的调整,即“身体自动地进行调整,摆脱其离散状态,聚集起来,尽一切手段朝向其运动的一个惟一的目标”[26]。“当我的知觉尽可能地向我提供一个千变万化且十分清晰的景象时,当我的运动意向在展开时从世界得到所期待的反映时,我的身体就能把握世界。”[9]

当我们进行运动学习时,“我们会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本体感觉,特别是在指导下进行的学习或练习的时候。练习者依照恰当而明确的指导,对比自身的肌肉运动、身体位置、平衡和触摸的本体感觉来调整、把握动作和掌控身体的前俯后仰,左倾右斜,旋转腾跃,起伏转折,……因此,处在体育之育的习练者,不断地监视运动的身体肌肉,并且不断调整身体的位置和协调及运动,不断地感受处身运动的身体的灵活,连续‘体验——对比——动作——体验’的过程中,几乎是无穷的身体整体感觉,屡次被唤醒、被强化”[18]。因此“学生参与运动技能的学习、执行和掌握,不是单纯身体物质力量运动起来和发挥出来的问题,而是对身体智慧的认知教育,同样是一种发展身体智慧的教育”[18],“以运动学习为基本方式的体育课程同样是发展学生认识能力的课程,在发展学生认识能力方面既与概念学习有相同性,又具有自己的特殊性。而这种以主体对身体的直接操作为特征的认识方式在发展学生认识能力和认识世界方面具有其他课程无法替代的价值”[8]。

总之,在经常性的运动过程中,我们身体智能中的那份综合性、瞬间性、当下性被激发和锻炼,进而使我们的身体在应对突发性生活事件时的能力得到增强;而在运动学习过程中,我们本体感受器的敏感性、协调性得到有效锻炼,这对于与日常生活和工作相关技能的学习和掌握也具有积极意义。

2.3 创造生命之意义

人生在世,意义不可缺失。生命缺失了意义,会陷入虚无与干瘪;生活缺失了意义,会陷入枯燥与机械。意义,就是人生的形上之根,意义的创造诠释着生命的自我体认,诠释着生活的可爱。意义的创造,离不开身体,甚至可以说,意义隐藏在身体之中,是身体创造着意义,同时,是身体享受着意义。“以身体为基础和出发点,每个人进行着自己的各种物质和精神创造活动,同时,他又将自己一切活动的成果和收获重新纳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以便不断地充实自己的生命,更新和重新开辟自己的生命历程。”[7]总之,生命、身体、意义、自我、社会息息相关,紧密相连。

在叔本华看来,意志活动和身体活动是二而一的,人的身体直接表现了“生命意志”,而意义是意志活动的结果。意志的每一剧烈激动、感动和激情,都震撼着、激发着身体,生成着意义。苦与乐无法用认识表达,它不是认识,而是意志的映射,是身体的感受。身体与意志的行为是同时发生的,意志不能像舵手驾驭船那样驾驭身体。身体是每个人最现实的东西,身体的现实并不具有客观认识的价值,而是像疼痛一样能被直接感觉到。因此,身体的自我经验是“以一种直接的方式,也就是人不能把主体和客体完全清楚分开的方式”发生的。

在体育运动中,人的身体不是“主客二分”思维模式下的客体,也不是“灵肉对立”模式下纯粹肉体,而是具有主动性、本体性、能动性的主体,体育运动中,我们的“身体在其身体状态中充溢着我们自身。……我们并非‘拥有’一个身体,而毋宁说,我们身体性地‘存在’”。我们的身体所遵循的法则也非普遍的机械的数学法则,体育活动中,“身体的实践遵循一种充满不确定性的模糊逻辑,这里没有工具性的计算,没有对象化的思考,没有语言的命题,更没有可用于准确预测的法则”[21]。有的只是生命的嬉戏与交流,意志的激发与张扬,意义的创造与积淀。由于体育运动具有非功利性、非实利性,所以,运动中产生的那种意义,更加本真而自然,更加深刻而意味深长,也更加有滋润、强化生命的效力。

体育运动不是身体姿势和动作在时空中的单纯组合、机械活动,而是一种饱含热情、激情、欲望、幻想等意志在内的生命活动,是一种交往活动,是一种创造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有拼搏、有努力、有期盼、有等待、有兴奋、有失落、有汗水、有泪水、有欢笑、有痛苦、有疲惫,爱恨交织、苦乐并具。概括来讲,体育张扬了生命之活力,激发了生命之潜能,丰富了生命之底蕴,开拓了生命之场域,也创造了生命之意义。只有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才能够理解为什么现代人对体育如此迷恋,如此热爱。

2.4 实现生存之美

在尼采宣布“上帝死了”之后,其追随者福柯又宣布“人死了”。“人之死”,即在于人之身体的主动性的泯灭以及主动的身体形象的消亡。福柯认为,现代社会是以科学理性为主要手段的规训社会,以规训“驯服的身体”为主要目标。社会对人的规训“最终涉及的总是身体,即身体及其力量、它们的可利用性和可驯服性、对它们的安排和征服”。在各种社会关系中,“权力关系总是直接控制它,干预它,给它打上标记,训练它,折磨它,强迫它完成某些任务、表现某些仪式和发出某些信号”[10]。这样的身体,正如汪民安先生所说,“不再是洋溢着动物精神的身体,洋溢着权力意志的身体,洋溢着超人或者精神分裂症理想的身体。这不是喜气洋洋的身体,而是悲观、被动、呆滞的身体”,“被动的身体的最终出路只能是隐秘的自我美学改造:身体不是根据它自身的主动力量而展开,而是根据美学目标来自我发明”[17]、自我塑造。福柯认为,人之为人的基本特点,就在于主动地、富有生机地,自己做主,自我塑造,审美地生存;没有自我塑造,没有生存美学,一切人类的创造物,终究都会成为功利性的和工具性的。“所谓生存艺术,就是一整套反身的和自愿的实践方式。人们不仅由此确定一定的行为规则,而且还设法改变他们自身,形塑他们自身的独特生存方式,并使他们的生活改变成具有特定美学价值又符合特定风格标准的艺术作品。”[7]生存美学以“关怀自身”为原则,以“自身的技术”为内容,“是一种经年累月恒久不断的实践”,是“自我拯救”的基本策略。正如福柯所说,“拯救自身除了自己生活本身的力量以外,并不诉诸其他任何事物”。“拯救自身始终是发生在生活的历程中的一切行动,而其惟一的主导者就是主体自身。”[7]

身体构成了我们行为的主要部分,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中所享用的自由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不仅是文化本身的发展产物,同时是文化创造的动力源泉。“以身体为基础和出发点,每个人进行着自己的各种物质和精神创造活动,同时,他又将自己一切活动的成果和收获重新纳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以便不断地充实自己的生命,更新和重新开辟自己的生命历程。”[7]在生命皈依生存美学的途中,身体实践是生命存在的基本样态和策略。福柯认为[7],“身体的实践当然包括身体和性方面的体操、竞技运动等体育训练,以及各种各样的健身运动。”“身体的健美及其技巧,是身体和性的审美价值的一个构成部分,同时也是精神、思想和生存风格的产生基础。”体育运动使身体具有一种勇敢精神,这种勇敢精神使人在面临外部诱惑、干扰以及内心浮躁、虚空时保持理性而主动、自在的状态。张之沧则从身体哲学的角度,认为体育承担着消除现代社会生活中身体异化状况的使命,体育使身体回归自然,解放身体,恢复那被伦理道德摧毁了的强烈的真实感情;让人们觉得世界上充满了真正属于生命自身的欢愉和美丽;使得人们能够享受到从日常焦虑中,以及各种无形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兴奋和快乐。在体育中,人的身体,包括肉体、感性、欲望、狂迷、外溢的莽撞得以释放,“并由此开始强烈地遏制那由物质至上主义导致的人性的堕落,使人不再沦为一种彻头彻尾的消费机器、专制机器、生产机器、理性机器,从而逃脱那种‘不在家的异化状态’,以及一种精神奴役肉体、主体支配身体的低贱地位;并进而渴求人格的完美、追求个性多样、更加珍爱生命、呵护身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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