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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是我一生的拥有(八章)

2010-12-02山西

散文诗世界 2010年5期
关键词:苹果园心思落叶

山西 李 需

秋天的苹果园

一切的色彩,都凝结成一种无法抗拒的艳。火红色的燃烧。

飘动,寂静;奔突,跳荡。

一切的一切,都已在秋天布局完美。层次分明地渐次打开,流淌,舒展,躁动不安。

秋天的苹果园,被一万只阳光的手缓缓抚过,很好地保持着她的典雅和贤淑。

温情脉脉,秋波漾漾。

梦,或幻;重叠的幸福,错落的甜蜜,生命的砥砺,喁喁的私语,都无拘无束。牵系的目光,应接不暇,神情恍惚。

一不小心,心思,也会被一缕浅浅的风绊倒。

真的,在秋天的苹果园。我只想烂醉如泥。我只想把欲望放飞,展开粗犷的喉咙,放声歌唱。

来吧,走进我们乡村的苹果园,人间的天堂。

放下人世的冷漠,炎凉;放下沉重的背负,苦难和悲慽。回归一种最初的萌动和洒脱。

让我或你,像秋风中的蝶那样,亲吻一枝一叶,亲吻成熟的绽放,亲吻这恣肆的爱情。

让我或你,像鸟那样拥抱秋天,拥抱一种古朴的诗意,拥抱这坦荡的真诚。

谁能涉进,或者融入这秋天的苹果园。

谁心底那潭纯净的心泉,就会永远圣洁,恒久不竭!

守着故乡的那人,我喊她娘

踩不平的山道梁梁,挽不动的辘轳和老井。

那唯一的乡路呀,到底在通往何处?是我已结满苔藓的老屋,还是父亲已蒿草葳蕤的坟头?

村庄已空空,田野已空空。河道里,那条破旧的船,已空空。

“总盼着有人和我说说话呀。”母亲说。

母亲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像羽,像烟,像一绺清风。

“老屋虽老,但也要人守呀!”母亲又说。

母亲说这话时,声音喑哑。但却又隐隐滚动着雷声,响着洪钟的震鸣。

岁月,真的就像一条船。船在风里,霜里,哭里,笑里摇呀摇。

摇落星辰。摇落芦花。摇落了一场又一场梦。

母亲已老,满头银发,就宛如河滩那根孤零零的芦苇,在浩荡的秋风里,回望日子。

可是,母亲仍在守着!

守着我童年时的那一声声吆喝;

守着河沿上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和一段残梦;

守着晨曦中的一声鸟鸣,心旌摇曳的母亲,脸上潮起一丝嫣红,仍在和晨光一起烂漫;

守着一场雪,和那个风雪夜归的人;

守着老家院落那根拴牛的木桩,孤独和遥遥无期的思念;

守着一根草,和草叶上已经破碎的露珠……

空寂的夜晚,仍有北斗的闪亮。

村庄和田野上,仍有一盏残破的灯在飘移。

故乡的窗口,是谁,彻夜不眠。那是我漂泊的梦始终要着陆的地方。

母亲,就是守着故乡的那个人,就是我一直喊她娘的那个人。

娘——娘——娘——

心思总如烟

我们总走不出一些心思,就像我们走不出秋天的一场大雾,走不出我们自己的梦境。

我们努力,挣扎,冲撞,有时用最古朴的酒麻醉,有时也会头破血流。

其实,我们守着的那个窗口,才是我们的唯一。一盆紫罗兰盈盈地开了,落了,落和开之间,都是我们最终无言的温馨。

我们怀揣的,只是秋天任意的一片落叶,或者,只是冬天的一片雪,那随时都将逝去的一滴晶莹,一生虚无。

在我们的心里,常被刺痛的往往就是我们自己。

柔情,凄楚,回忆中的一点疤痕;浪漫,惊喜,欲望中的一丝念想……总都要变成一枚腐果,在季节里烂掉,埋葬。

一鞭残阳里,日子还在守着日子。

一地霜花中,等待还在期盼着等待。

在我们的心思里,到底,我们会将什么带走?到底,我们想得到一些什么?

窗口的家是我们的唯一;月亮下的故园是我们的唯一;春的灿烂,秋的苍凉,轮回,虚实,梦里梦外,是我们的唯一。

星星仍在遥远的夜空,如灯盏。

太阳仍在我们的头顶照耀,如神明。

过去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未来的憧憬,仍在散发着它诱人的光芒。

我们惦念,我们丢弃,我们言之不尽,无法言述的仍只是

——心思总如烟!

一种乡音

一声耧铃,一声声耧铃。

剪开春的晓梦,剪开五千年时光的薄羽,剪开我青色的呼唤,如远方隐约地草色。

我思想朴素,干净。

我开始想象。我的爷爷,爷爷的爷爷,在与那纯粹的木耧一起摇曳,歌唱古老的童谣。

他们把自己像种子一样播种进土地,把自己的一生,深深地播洒在土地中。

而我,只是在这另一场雨后,和我的父亲一同伫立在春天的大地,任一种情感在情感里砥砺,跋涉,生长成茂盛的丛林;

穿越,只在悄无声息里,缓慢拔节,令我深入一种历史,虔诚地聆听或者匍匐。

我缄默,无语。

这也是一种弥漫着土质一样的乡音啊!让我的血液如同水流,在含满幸福、悲怆和深刻里,开始直爽和纯真的微笑,开始一种至高至上的承担和抒情。

耧铃叮当,耧铃叮当叮当叮当。

这生生不息的涛韵,这迷幻着蔚蓝色的冲撞和清越,始终都让我无法企及,无法真正地解读和翻译。

它有着令我沉醉令我一直都在攀援的高贵;

它有着让我忐忑不安一直都怀揣敬畏的荣光。

一声耧铃,一声声耧铃啊!

你是否也会在那种大音希声的梦幻中,落满故乡的阳光,把我带向一种更远的深邃?

错失或者拥有

在春天,一朵花开过之后,我们才来到。这是一次错过。

站立桥头,看流水抒情,斜阳横渡。转身之间,那条河流已不是我们曾经的拥有。

那个晚上,天空无月。我陪生病的父亲回家。

如今,斯人已去。而我,还有好多的话想对父亲说,可一切都已如一种青涩的背负,无法再度回首。

在一条路上,我们走过,悄悄地。我们什么也不会带走,只是把一些波痕交给了曾经的生活。

我们错失,我们不再拥有,一些已往的美丽和温馨。一切,都在随一场风,吹去,吹远。

那么,就让我们珍惜现在吧。

珍惜一只在夏天高歌的蝉。

珍惜清晨,我们看到的那滴挂在草尖上的露珠。它是多么的透亮、纯净。

阳光在每一个日子都是那么温煦;

月色是故乡永远的情人,夜夜不离不弃,曼妙如一种韵,在村庄、河流、大地浸润……

昨天的故事,我们无需再次重复。

就让我们把握现在,常回家看看。看看容颜已旧的村庄,看看已结满苔藓的井台,看看老屋和仍然在守着我们童年的老娘。

曾经的错失或者拥有,都是始终缄默的轮回。

生命不息。一切仍还在继续……

残冬的早晨

残冬的早晨,刚脱去睡袍。懒散、松弛、倦怠。

河道空旷。土岭蜿蜒。远远的河湾处,淡雾缭绕。

隐约之中,我感到一种微微的碎裂。如裂帛,如梦的羽翼之滑响。

一种柔软,温煦缱绻。

它在岁月打了一个哈欠时,已开始自己和蔼地收割和驱逐。

残冬仍在坚守,错落有序。

几星或几处以往的积雪,却在一种慈眉善目的注视下,像谁遗落的疏影一般颤栗。

千年的牛铃,已在远方清越地响起。

谁的吆喝,随风传来,嘹亮,悠长,绵延不绝?

一切,仍都悄无声息。

一切,却已缓慢的消融,片羽一样飘零。

河滩深处,鸟在歌唱,清音曼妙。

纷飞的霞翼,正穿过我的身体和血液,仙姿舞动,神韵摇曳!

在田野……

在田野,扶一柄木犁,和一头沉默的牛一起,重复一个古老的故事。

春风拂面,白云野鹤,悠然南山。

就这么简单,没一丁点杂质。

从此,我也会像我的老乡那样,开始亲昵和钟情芒种、谷雨、立春……这些小小的节令和农事。

在田野,我会耐心地等待。等待种子发芽,出土,一天天长大,变成麦子、谷子或者高高挺挺的玉米;

我会等待一场风吹过,一场雨落过,一天天的阳光洒过;

我会等待那样一种特殊的馨香、幽喃,落满沟岔梁峁,和一条平静的河流……

在田野,我会在燃烧的篝火映红秋天的时候,把我们的粮仓装满,把我们盈溢的心思,铺成一条金光闪烁的星光大道。

然后,我会煮一壶老酒,和我的老乡一起品尝我们心中共存的英雄。

我也会写下我的田园小诗。不过,任何的诗歌,在此时此刻,都会收敛起她飞翔的翅膀,将平平仄仄的韵母压得很低、很低……

落叶,但很温暖

靠近落叶,就像靠近一次生命小小的轮回。

风掀动叶片的声音,是在寻觅岁月走过的记忆。

一片片被秋风催黄的叶子,恬然地飘落,是一些阳光的舞蹈,是时间滴漏抚摸之后成熟的爱情。

一瓶放了多年的陈酒,突然被谁打开。

一种醇香的味道,自心底溢出,被风融化。

落叶飘飘。飘飘落叶。

即使风也潇潇,人也潇潇,但心很暖,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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