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姑娘旧影中
2010-11-22雪怀
雪 怀
苏州姑娘,是由富饶美丽的江南水乡地理环境滋养,由独特浓郁的吴地人文环境培育,有着独特的体貌特征和文化特征的女性群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对苏州姑娘最恰当的描述。苏州姑娘的美是苏州的水赐予的。唐代诗人杜荀鹤在《送人游吴》中吟道:“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苏州姑娘生于枕河人家,长在小桥水巷,这里,没有风沙尘暴的袭击,没有严寒干冷的冬季,没有暴虐似火的烈日。苏州南临太湖,北枕长江,京杭运河穿城而过,年平均气温15.7℃,降水量1063毫米,无霜期233天,水面占总面积的2/5多。温暖湿润的气候滋润着、养护着姑娘们的皮肤,优美的水环境培育着姑娘们的心灵。
环境造就人,人是特定环境的产物,其性格、智慧,都与环境有密不可分的关联。“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孔夫子对人与环境关系的论述。水环境滋润着苏州姑娘,水环境同时也在培育着苏州姑娘的心灵。水的特点是阴柔和清纯,特别适合女性温柔、多情、细腻的性格的培养,乃至苏州姑娘语言、服饰、习俗等等都无不渗透着水环境的痕迹。例如苏州姑娘的衣着打扮不重彩妖艳,尚淡雅素朴,与苏州粉墙黛瓦的民居一样无不浸透着水的清柔和纯净。
“碧玉小家女”(古乐府《碧玉歌》)是对苏州姑娘身份的经典用语。
苏州出才子,出状元,在“学而优则仕”的科举年代,苏州当然出过不少大官,但是,他们当官时都不在苏州,苏州是那些进取的文人修身养性的场所,也是失意的官宦隐居的巢穴。苏州城除了春秋时为吴国的都城和元末张士诚在此短期称王,历史上的苏州没有王气和霸气,它更多的是文气,为文人学子闭门读书和退隐民间的官僚们提供了赋闲的最佳所在。
苏州气候宜人,山清水秀,物产富饶,人文荟萃,素称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园林之都,历来经济繁荣、文化昌盛,有“人间天堂”之称。因此,苏州城里的小家是相对于官宦贵族的大家而言,苏州城里的小家一般也都是殷实之家,小康之家。
苏州城里的小家碧玉没有官宦大家小姐那种娇骄二气,也不像贫家女儿的穷困潦倒,她们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苏州是一个重视教育的文化城市,在中国教育史上有着重要地位。本世纪初以来,苏州的女子教育一直走在全国的前列。《苏州市志》载:在清政府提出开放女禁前23年的1883年(光绪九年)苏州就建立了女学,美国基督教长老会女教士顾雅丽(美籍)在天赐庄办女子小学一所,名冠英女塾,开新式女子小学的先河。民国元年(1912年),允许初等小学男女同校,据民国二年统计,城区公立小学共有学生2966人,其中女生227人,占7.7%;私立小学28所,学生1497人,其中女生744人,占50%。五四运动后,各级公立小学普遍招收女生,苏州女子小学教育逐渐推广和普及。随后女子中学、女子师范、女子职业专科学校也蓬勃发展,如慧灵女中、振华女中、女子职业学校、女子蚕桑学校等培养了大批有文化的苏州姑娘,有的还取得了较高的学位。
苏州姑娘除了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外,更多地是受到家庭的熏陶。富足、殷实的家庭一般都保持着传统的中华文化,有着深厚的文化素养,作为文化底蕴特别深厚的城市,苏州的每条街巷都渗透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在这种氛围中成长的苏州姑娘,不浮躁,不骄横,不奢侈,容易形成讨人喜欢的文静、娴淑、温柔、恬雅的性格。
有句俗话:“宁与苏州人吵架,不与宁波人讲话。”苏州话音色绵软甜润,是一种女性化的语言,男子汉讲苏州话总让人感到有点娘娘腔。正因为苏州话这种绵软甜润的特征,以致在旧社会中的妓院中把苏州话当做普通话使用。史學家顾颉刚先生在1928年3月的一则笔记中写道:“他处人以为苏州女子尽当娼妓,盖以妓院中通行苏州话也。其实其中多江北及浙西人,即江南人亦以无锡人为多。但因女子说苏州话好听,妓院中遂以苏州话为其普通话,不得不说,又苏州女子之名甚著,不得不冒耳。我尝游过几处妓院,问其家乡,曰苏州;问其苏州何处,曰阊门;问其阊门何巷,则不能答矣。因想春秋时之郑,战国时之赵,大约亦如此。郑声淫,非郑国之风诗尽淫,盖淫声以郑为代表,正如妓女以苏州为代表也。”顾老的话使我们想起改革开放之初,经济骗子往往多说广东话,谎称是香港老板的情形。妓女使用吴语,冒名苏州姑娘,固然败坏苏州姑娘的名声,但也说明吴语更能表情达意,李白《金陵酒肆留别》诗中有“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之句。吴姬,吴地女子也,苏州女子的吴侬软语给李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州评弹以说和唱的形式把吴侬软语艺术化地推向了极致,清脆的琵琶和沉郁的三弦伴奏把吴音表现得更为生动悦耳,更富感染力,用苏州评弹演唱的《珍珠塔》、《杨乃武与小白菜》、《西厢记》、《三笑》等言情故事使南方听众百听不厌。苏州评弹演唱往往在茶馆中进行,听众一边品茗,一边听曲,让你更体味到吴侬软语对听觉神经的体贴入微。
(选自《老照片》第十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