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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傻充愣邓友梅

2010-11-18胡殷红

情感读本·理论篇 2010年11期
关键词:老爷子拐杖智慧

不记得第一次见邓友梅是啥年月,就觉得老爷子那副尊容好像维护得很持久,见到他时他就这么老,老到现在还是这么老:一支“斥巨资”从日本“十元”店里买的拐杖招摇过市;一只小包左肩右斜装着手机、药丸和夫人派发的散碎银两;一件对襟小袄外加布底鞋。就这样把“那五”从里到外地表现出来,打造了一个大众心目中“鲁籍津人”反串的“京派”形象。如今,他以装傻充愣、老年痴呆的面目出现,过着简单快乐的晚年生活。

称“邓友梅老爷子”他不让。因为北京人嘴里的老爷子不仅辈分大,而且威望高。尽管在四十年前邓友梅就装老,但他从不“拔范儿”。要说他的历史还真挺金贵,“九一八”那年出生的,“七七事变”时他上小学,十二岁就当了八路军的交通员,参加过新四军,在《文艺报》发表《文工团员在淮海前线》那篇散文,主编丁玲亲自为他写按语时,我还没出生呢。后来他因写了一篇爱情小说而成了“右派”。他连获一、二、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說奖和一、二届全国优秀短篇奖,以写“旗人”著名时,我也就一文学小青年。

近几年邓友梅总拿老年痴呆说事儿,一到开会请他讲话,他必先说痴后说呆,但他的谈吐机智幽默智慧风趣,把真痴假呆的都能逗乐了。还有,面对记者时他想说就明明白白,不想说就装痴犯呆。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怕记者有两个原因,一是多年前在一个会上他狠狠地得罪了一把记者,至今令他悔恨;二是他家一把手曾经就是记者!那次冒犯记者事件后,头一个骂他的就是“家长太太”。从此他对记者格外小心格外客气,决不留下“受扁”的机会。邓友梅戒烟很多年,后来称自己老年痴呆,又复吸。他怕老婆闻到烟味,只能钻到自己书房过烟瘾。一旦老婆大人传旨,赶紧从房间出来,嘘口气,用手在嘴边扇扇味儿再开口说话。若夫人外出,他就大模大样在客厅里摆开“北京大爷”的架势“开怀畅吸”,有时烟没散尽老婆进门,邓友梅臊眉搭眼只能作痴呆状。

邓友梅装傻充愣我还真见过。这几年我们年年春节和他的生日都去拜谒他,一般年份邓友梅客客气气礼貌周到,特殊年份就不是他了。我前一天还在一个会上和他搭讪过,第二天到他家,他居然跟真的似的装傻:这位女记者是谁?我窃笑。心想:完了,又开始装傻了。果然不出所料,人家问东他说西,装得耳朵也跟聋了似的,连问什么都听不见了。三天后作协派车接他去石家庄开会,上车就问:胡殷红怎么没来?司机打电话告诉我说邓老可能找你有事。唉,这老爷子。

邓友梅装傻充愣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就拿他的那个道具——拐杖说吧,只要他身边有人,那拐杖一点儿不沾地。如果身边没人,他的拐杖像警棍似的戳戳点点。我曾问他从啥时开始使用拐杖,他说“文化大革命”时被一位权势通天的人物点了名,挨了“革命群众”两次打,就装瘸杵上棍儿了,挺管用,少挨了几顿揍。

邓友梅凭着他的创作成就和资历,当过不少文学奖项的评委会主任。当评委会主任可不是件省心事,有一次评奖中发生争论,有几位评委拍着桌子说如果某部作品评上奖,他们就辞去评委职务当即退席。会场气氛立马紧张起来,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邓友梅耍了个滑头,右手把挂在桌角的拐杖拿起来耸了耸说:我有点犯痴呆了,先休息一会儿行吗?我当时就想,别说他是德高望重的评委会主任,就一拉车的老头儿说歇会儿谁能说不行呢。休息完再进会场,他的拐杖一步一个点儿,笑眯眯地放了重话:我想明白了,投票选哪个作品是评委神圣的权力,别人无权反对;当不当评委也是各位的权力,别人也无权反对;投谁的票自己决定,当不当评委也由各位自己决定,我一律尊重你们的选择,上午的会到此结束,自愿退出评委会的同志下午可以不来了。

午饭时我还见几个人唧唧喳喳地小声谈论,下午开会时却一个人也没少。一场可能造成麻烦的“事件”,竟被邓友梅那一句“痴呆”话、一根拐杖,几分钟就化解了。还别说,邓友梅是我见过的装得最持久、最有气派的人。

真傻的人是简单的,装傻的人是复杂的。装一时需要小智慧,装一世就得大聪明。邓友梅的装傻充愣是历史的修炼,人生的经验,他有时简单,有时复杂,有小智慧,也有大聪明。

摘自《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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