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将领陈东日
2010-11-08叶介甫
叶介甫
受周恩来指示组织农军暴动
1902年12月27日,陈东日出生于湖南省宜章县粟源堡(今复原村)的一个乡绅家庭。1925年夏从长沙大同师范学校毕业后,在中共湖南区委的号召下,陈东日毅然投笔从戎,考入设于广东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军官学校,并不久在学校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北伐战争开始后,担任国民革命军十三军某师的副团长。
1927年马日事变发生后,武汉地区局势日益恶化。6月上旬,陈东日随驻扎于衡阳的部队开往武汉。7月初,中共中央军委负责人周恩来、聂荣臻找陈东日谈话,说:“目前汪精卫政府的反革命活动已逐渐明显,国共合作已近破裂,分家不可避免,武汉很快就要起变化,我们党只能重新起家建立自己的革命武装了。”
周恩来还告诉他,广州“四一五”反革命事变后,中共广东区委组织了中共东江特别委员会,统一领导东江各县工农举行了暴动。东江特委乃于5月上旬在陆丰县新田区集中精锐农军2000余人,组成惠(州)、潮(州)、梅(县)农工救党军,由中共东江特委委员吴振民为总指挥,中共汕头地委委员、东江工农军副总指挥杨石魂为党代表。这支农军历经艰难转战已进入工农运动仍然蓬蓬勃勃的湖南汝城县,并先后派出惠潮梅农工救党军前方特委委员阳兴光、方临川等人潜赴武汉向中央请示斗争方针。阳兴光于7月3日到达汉口,向中共中央军委报告了东江农军进驻汝城的经过。“中央军委已决定,叫你作中央军委特派员,同武文元、阳兴光一道回汝城,带领这支农军速来武汉,听候党的调遣。”
陈东日领受任务后没有耽搁,于7月9日到达汝城,即向东江农军负责人吴振民、杨石魂、李方歧(又名李运昌,时任广东惠潮梅农工救党军第二团党代表)等传达了周恩来的指示,大家一致同意遵照中央命令将队伍开赴武汉。为了迷惑敌人,以顺利通过沿途各地,农军打着“国民革命军”的旗号,从汝城循沤水、未水乘船前进。途经永兴县城时,在陈东日的指挥下,战士们砸开监狱,释放出了一批被关押的革命干部和群众。7月18日,他们到达衡阳。
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运动遭到扼杀,而汝城的工农革命运动却如火如荼,这引起了中共中央的重视,他们看到了以汝城为中心开展湘南暴动的良好前景。1927年7月,中共中央在湖北汉口召开了临时常委会,决定在共产党力量较强、工农运动基础较好的湘鄂粤赣四省举行秋收暴动。毛泽东受命于7月底起草的《湘南运动大纲》,在8月1日经中共中央讨论通过,进一步提出了以汝城为中心开展武装斗争、实行土地革命、建立革命政权的重大决策。原因在于:其一,毛泽东已有了“上山”思想,在此次中共中央临时常委会上提出了“上山”,“保存武力”,“造成革命力量之中心”;其二,汝城地理位置特殊重要。汝城地處偏僻山区农村,当湘粤赣三省之交,地势险要,进可上衡阳下广东攻占城市,退可在山区保存革命力量,是在1927年大革命和各地革命运动失败后,保存革命力量和扩大革命力量的理想区域;其三,汝城革命基础独好。党在汝城已有自己领导下的革命武装,以汝城、宜章、资兴等县以及广东东江地区(惠潮梅)农军共约4000人。汝城加入农会、工会的群众更达6万人之多,并且实行了“一切权力归农会”、工农专政,已成武装割据之势。7月下旬,在江西九江的中央负责人李立三等提出了举行南昌暴动的建议,于是中央便将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的秋收起义和南昌起义结合起来进行统一的战略考虑,即一方面以军事力量帮助四省暴动的实现和成功,另一方面南昌起义成功之后,直奔东江,夺取广州,恢复广东革命根据地,然后重新北伐。正是基于如此考虑,以及湘南汝城的地理位置和高涨的革命形势,中央认为湖南的秋收起义应首先在湘南发动,以策应南昌起义部队南下和重新北伐,而汝城作为“农民军事力量最大的地方”和“战争地势最便利的地方”,至关重要。
于此,“七一五”事变前已从武汉到达衡阳的方临川向陈东日等人传达中央军委的指示说:武汉形势恶劣,农军不要去了,回汝城就地暴动,占领县城,并指示将东江农军与汝城等地农军组成一个师,称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二师,这是中共领导的第一支打出工农革命军旗号的武装力量,由陈东日任师长,吴振民任副师长。于是,陈东日等率领农军返回汝城,成立了中共中央驻汝城特别工作委员会和湘南特别军事委员会,以陈东日、吴振民及汝城县委书记朱青勋为主要负责人,统一领导以汝城为中心的湘南革命运动和武装斗争。
而就在此时,盘踞桂东的挨户团头子何鉴领着一股匪徒从沙田向汝城边境骚扰滋事。陈东日部署汝城农军坚守县城,自己则与吴振民指挥宜章、郴州和广东农军等主力,会同田庄地区武装农民向北面出击,将何部追至大塘、寨前一带击溃,缴获钢炮1门,枪数10支,首战告捷。
但形势依然紧迫,白色恐怖日益加剧,汝城县的土匪何其朗也勾结驻粤北的范石生部企图进犯工农革命军。陈东日和驻汝特委虽已觉察到敌人强兵压境,革命队伍不应久留县城,但由于斗争经验不足,并没有适时撤出县城深入农村,以更广泛地发动农民起来斗争。8月14日夜,陈东日主持召开紧急干部会议,研究应变措施。会议出现两种意见:有的同志认为敌军范石生部不会来,何其朗的土匪武装战斗力不强,仅广东农军就可以对付;陈东日和朱青勋等人则认为,敌人强兵压境,我军应立即撤离县城,转至城北原坊山上驻防,以便居高临下,易守易退,保存实力。会议持续到15日凌晨2时才最终决定,天明时部队撤出城外。
然而此刻枪声大作,原来国民党第十六军以3个团兵力分3路包围了县城。陈东日即命令与会者各赴岗位指挥作战,自己则与中共宜章县委委员高静山指挥宜章农军从后街突出包围,与李方歧带领的第二团上了县城西山。副师长吴振民更率第一团于城北九塘巷阻击数十倍于己之敌,指战员个个奋勇,毙敌五六十名。但终因寡不敌众,弹药不足,伤亡较大。吴振民在激战中负重伤后牺牲,二团团长于昆率领余部突出重围。
陈东日收集余部迅速转移到壕头与中共驻汝特委委员何举成的后方队伍会合。不少人在撤出战斗后已散走回乡,部队损失很大。陈东日的警卫员李兴亚也携着手枪、经费和文件逃走了。想到这支武装刚编成不久就遭受如此挫折,未能完成以汝城为中心开展湘南革命运动和武装斗争的使命,影响了中共中央的湘南秋收暴动计划,陈东日不禁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在火焰坳上,陈东日集合部队,郑重地向大家敬个军礼说:“我要向同敌人勇敢决战的每一个革命军同志致敬!”他接着说,我们今天是受了损失,但我们既已从大革命失败中挺过来了,也就一定能挺住今天的失利……南昌已经起义了,湘鄂赣粤都在准备暴动,中共中央对汝城的革命寄予莫大希望,我们一定要把红旗继续高举起来!
被迫撤离汝城后,部队转战湘赣边界,自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补充团,坚持不屈斗争。不久,团长何举成奉命将补充团改编为工农革命军二师一团,就地举行
秋收起义,于9月下旬高举铁锤镰刀大旗,智取桂东,占领汝城,宣布起义成功,建立了汝城县苏维埃政府,对湘南地区的武装斗争产生重要影响。
而陈东日因受湖南特委决定进行新暴动的派遣,提前离队回宜章县开辟工作。
竭心智取宜章助力坪石大捷
1927年9月,陈东日以国民革命军军官的身分回到宜章县栗源,担任了堡城小学校长。他改用谱名陈祖顺,并改校名为国民小学。不久,他与中共宜章县委取得了联系,在这一带秘密恢复农会,发展中共组织,还动员青年农民陈光献出在大革命失败后为农会藏起的12支枪,在村里成立了地下赤卫队。
第二年的1月5日,陈东日欣闻朱德已带南昌起义部分队伍进入广东省乳源县境的梅花镇,便连夜带了几名赤卫队员赶到离栗源仅10公里的梅花镇,由武汉时的军中同事龚楚介绍,他首次见到了朱德。朱德详细地向陈东日询问了宜章县内的敌情:宜章县里没有国民党正规军,只有400民团驻守;没有无线电台,也没有连接广东的电话线,就是朱德脱离范石生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的消息,宜章当局也还不知道。朱德便与陈东日、地方游击队领导人胡少海以及中共宜章县委领导人反复研究,决定首先进占宜章,继而在湘南打出红旗大干一场。
第三天,陈东日被朱德派回栗源,以“买马”的名义到周围的岩泉、石下、上田等地四出活动,为暴动作准备。地下赤卫队员也把梭镖大刀磨得閃闪发光,随时准备接应起义。很快,万事俱备。
1928年1月11日下午,一支整齐雄壮的队伍在朱德、陈毅率领下进了宜章县栗源堡。朱德告诉陈东日:胡少海已领先头部队今日开进宜章城,明天,我们将在那里演出一台“妙戏”。这天晚上,朱德和陈毅在陈东日家再次听取他的汇报,部署第二天的行动,并与他以及宜章栗源堡的农民赤卫队队长陈光等人彻夜长谈,共商斗争策略,制订栗源暴动的计划、步骤。朱德最后满意地扫视大家:“你们这个村子,是最勇敢的村子;你们这些同志,也是最勇敢的革命者。”
翌日黎明,作别家人后的陈东日便随朱德、陈毅的部队踏着残雪,迎着凛烈的寒风,向着远山之外的宜章挺进,这场“妙戏”的帷幕正徐徐展开。
打着“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一四。团”的旗帜,部队开进了宜章城,而那些驻守县城的反动官绅们还蒙在鼓里。陈东日这位仪表堂堂的“参谋官”,奉朱德命令,在“布防设营”的名义下,率队悄悄包围了县政府、警察署和团防局所在地——养正书院,并控制了交通要道。下午,当朱德、胡少海正在宴席上与县当局的头面人物周旋之际,陈毅与陈东日等则指挥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除了驻扎在养正书院的团防队武装,占领了警察署和县府,不费一枪一弹即控制了宜章城。随后,陈东日与宜章县农会主席杨子达率十几名战士,猛虎般地冲进县咨议会二楼,在宴席厅口猝然现身,端枪齐呼“不许动!”
正是推杯换盏之时,宴席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情势吓懵了。朱德当即起身大声宣布:“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随即命令把在场的官绅全部逮捕。团防副官刘秉均企图从长袍里掏枪顽抗,却被眼疾手快的陈东日如抓小鸡似的束手反擒。
智取宜章胜利了。1月13日,朱德在中共宜章县委召集的群众大会上宣布成立工农革命军第一师,把参加起义的宣章农军暂编为赤卫大队,由胡少海和陈东日指挥,陈东日任军委书记。陈东日迅即向县委提出了扩大暴动、武装群众的军事计划。
宜章起义的胜利震动了南京政府。蒋介石急电湘粤,调集军队从南北夹攻宜章。在敌方大军压境之下,朱德率工农军主力撤出宜章,向西南转移。宜章农军一部分由胡少海率领,分兵游击,迷惑敌人,另一部分则由陈东日和中共宜章县委委员毛科文带领跟随朱德行动。陈东日一路派人侦察敌情、地形,为部队开路,排除障碍。途中却遇反动分子聚集民团盘踞堡城,负隅顽抗,在朱德、陈毅的亲自指挥下,陈东日与彭晒带领各地农民赤卫队从右后侧袭击,并向城内展开宣传攻势。在堡城群众的配合下,工农革命军终于攻下堡城,清除了黄沙地区的反动堡垒。接着,陈东日又引导革命军在长村、观音寺、笆篱等地连续作战,横扫团防,最后在山门、圣公坛等地休整。
然而,由粤北来进犯的国民党军独立第二师许克祥部已尾追工农革命军至岩泉,并在坪石、武阳司、栗源等地共部署6个团,摆成一字长蛇阵,妄图剿灭工农革命军。情势紧迫,征得朱德同意后,陈东日化装成小商人,摇着货郎鼓,前往坪石、栗源探听敌人虚实,并布置栗源等地的赤卫队离村钻山骚扰敌人,与其来个“捉迷藏”。几天后,朱德根据陈东日等侦察的敌情,决定趁敌军兵力分散而尚未站稳脚跟之际,主动出击。
1月31日,陈东日领着数十名战士携带枪支,扮作商人和赶圩的农民,先行潜入岩泉圩内,暗地据守有利地势和要隘路口。当朱德与胡少海等分3路以合围之势向岩泉守敌突然发起攻击后,陈东日即指挥便衣战士在敌人心腹开花,以里应外合之势打得敌军措手不及,尸横遍地,仓皇逃向粟源方向。陈东日即与胡少海领着农军从小道急奔栗源。栗源赤卫队也早就依照陈东日的指令拆了渡头河上的浮桥,配合工农革命军在河边阻击敌军。遭此前后夹击,被击毙淹死的敌人不计其数。
接着,陈东日又吩咐栗源赤卫队随胡少海所带一个营,一起抄山路赶往险峻的长岗岭上埋伏,自己则根据熟悉地形的有利条件,协助朱德指挥主力从正面的武阳司一线与敌激战。大败敌军后,革命军乘胜追击至坪石,捣毁了坪石敌军的师部,缴获的各种武器弹药等战利品堆满了坪石一条街。后来,据当时朱德身边的副官赵镕回忆:“坪石战斗,陈东日很有计谋,出力尤大。”
成功坚守大本营炮声轰响黄洋界
1928年5月,南昌起义、湘南起义部队与秋收起义的队伍在井冈山胜利会师,组成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陈东日调任第n师32团党代表。
32团是袁文才、王佐领导的井冈山地方武装,毛泽东在率领湘赣边秋收起义队伍上井冈山后,将其改编成为革命军。两军会师后,毛泽东、朱德根据陈东日的斗争经历和成熟的政治、军事才干,决定叫他继何长工之后担负起这个团的政治领导重任,还从湘南农军中抽调了200名干部和战士加强这个团。毛泽东特意交待陈东日:罗宵山中段是我们的落脚点,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就必须团结、教育、依靠地方武装,否则,我们就会站不住脚。32团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守根据地。
32团有两个营。团长兼一营营长袁文才,参加过大革命,是经过斗争锻炼的中共党员。山上的部队则是2营,主要是王佐旧部,士兵强悍,气势如虎,绿林作风也较浓。陈东日首先到2营,以坦诚的襟杯和热情的工作,很快取得“南斗哥”王佐和广大士兵的信任。陈东日又和湘南来的同志一道,引导士兵们回顾过去的苦难历程,消除“土籍”与“客籍”的矛盾,提高他们为劳动阶级而斗争的觉悟。在他的带动下,部队学唱歌,学演戏,开展正规的军事训练,废除军队内部打人骂人的旧习。他还特别重视在部队健全中共组织,培养军事干
部,如徐彦刚、房灿、宋任穷、张际春、曹里怀、孙鹤一、张国华等,都是这一时期先后从32团成长起来的干部。有了革命思想的引导,部队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官兵的精神面貌为之焕然。
此时,国民党湘赣驻军接二连三对井冈山根据地进行“会剿”。6月22日,红军决定在七溪岭一线歼敌,陈东日与袁文才率32团先侦察敌情,后率一支小分队埋伏于白口附近的武功山。当老七溪岭上28团与敌人战斗的号角吹响后,陈东日即指挥小分队迅速袭击白口的敌前线指挥部。埋伏于附近各个山头的永新、宁冈两县地方武装,也如潮水一般扑向敌人。敌人的“前线指挥”杨如轩胳膊上挨了一枪,见势不妙,慌忙逃命。随后,陈东日率队插进老七溪岭侧翼,切断敌军的补给线,有力地配合了主力部队的战斗。最后,红军主力在龙源口全歼国民党军两个团,直取永新城。
8月中旬,红军主力在湘南失利,在永新九波山的毛泽东立即率3l团第3营前往湘南迎还红军主力。而陈东日和袁文才则带领32团与31团1营留守井冈山,保卫边界。乘红军主力远征湘南未归之机,国民党军纠集4个团兵力,乘虚围困井冈山。井冈山形势危迫!陈东日、袁文才、王佐与31团的朱云卿、何挺颖以及住在小井医院养伤的张子清、陈伯钧等共同研究破敌之术:以32团1营和部分赤卫队守护黄洋界哨口,对付湘敌的进攻;袁文才率32团第1营和宁冈地方武装,在茅坪一带牵制江西方向来的敌人;32团2营及特务连由陈东日、王佐指派驻守珠砂冲,桐木岭、双马石、八面岭等哨口,并警戒白泥湖、罗浮通永新之路。
陈东日还四处鼓舞战士们和山里的老乡:“井冈山里曾流传一句俗话:不要会打仗,只要会‘钻圈;我们今天会钻圈,也能打仗,还有毛委员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追,敌疲我打16字妙诀,一定能守住这个革命大本营。”在这样的动员下,全山群众积极行动起来,支援红军修筑工事,前沿阵地上布下了一道道竹钉阵,如同万把锋利的尖刀等待着敌人进攻;妇女们则向山头运弹药,送水送饭。井冈山区万众一心,真可谓众志成城,壁垒森严。面对这井冈山天险,国民党军无法找群众带路,犹如瞎子和聋子一样到处乱窜。
8月30日拂晓,国民党军湘军吴尚所部两个团从山下仰攻黄洋界,爬到半山腰时进入了红军设下的竹钉阵。敌军逼近之时,第31团第1营营长陈毅安一声号令,红军枪炮齐发,擂木滚石飞腾而下,敌人溃逃无路,死伤遍地,哀号连天。但敌军自恃人多武器好,不断集结军队,向哨口猛攻,炮火一次比一次猛烈。眼见敌军愈加疯狂,战斗更趋激烈,大井赤卫队长邹文楷将一门刚修好的迫击炮送上了哨口,神炮手谭希林瞄准了山下敌人的指挥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在敌人指挥所中心开了花,国民党军一时惊慌失措。这时,陈东日指挥部分红军和赤卫队已从黄洋界后面上山,在各山头摆开大阵营的架势。刀枪耀日,红旗漫舞,鼓角齐鸣,炮声震天。红军战士更齐声高呼:“毛委员带领红军大队回来!”群山峻岭之间回声此起彼伏,袁文才率领的队伍也在山下穿插。这一切,造成了使敌军落于“四面楚歌”的假象。敌军不明虚实,以为红军主力真的回来了,连夜狼狈遁逃。
不久,毛泽东迎还红军主力回到井冈山,得知军民协力取得了黄洋界保卫战的胜利,甚是高兴。他不仅拉着陈东日和袁文才、王佐等人的手连连夸赞:“你们守山的红军是立了功的,兵力那么少,打得这么好!”又特地对陈东日和32团的部分湘南籍官兵说:“你们没有跟着起哄去打湖南,保卫了井冈山,你们是有功的。”更挥笔书下气势磅礴的《西江月·井冈山》一词,以抒黄洋界保卫战胜利的喜悦之情。陈东日和守山战士们也套着京剧《空城计》中的唱词新编了一段戏曲《毛泽东的空山计机》:“我站在黄洋界上观山景,忽听得山下人马乱纷纷,举目抬头来观看,原来是湘赣发来的兵……”
9月,陈东日率32团随主力又向宁冈、永新相继出动,收复失地。秋后,受毛泽东委派,他与何长工、毛泽覃、毛科文等人深入到宁冈县农村整顿区乡政权,使边界的工作出现了崭新局面。
力育红军将才肃反蒙冤憾逝
随着红军武装力量不断壮大,需要大批有一定军事、政治素质的领导骨干以适应战斗形势。为了培养红军干部,陈东日于1929年4月间帮助红2团在东固螺坑的安乐办起了红军教导队,自任队长。12月,陈东日率教导队从螺坑迁到富田陂下的敦仁堂,并改称红军学校,校长由毛泽东担任。陈东日则任教育长,负责学校日常的具体工作。
1930年2月7日,毛泽东在富田陂头主持召开联席会议,会议决定组成中共赣西南特委,并根据红军发展的需要,决定建立一所规模较大的红军学校。这时,陈东日向毛泽东提出回红四军工作,毛泽东说:赣西南已成为我们的“家”,你就在“家”里办好这所红军学校吧。于是,以原红军学校为基础的中国第一所正规的红军学校——中国工农红军学校(以后又称红三分校)在陂下正式成立了。朱德任校长,毛泽东任政委,陈奇涵任教育长,陈东日则为总队长,不久复任教育长。
此时,为巩固苏维埃政权,各根据地一面与反动派军队进行反围剿战斗,一面在内部开展肃清反革命的斗争。肃反斗争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由于三次“左”倾错误路线的影响,加上缺乏经验,认识不高,使肃反斗争由党外蔓延到党内,并出现了严重的简单化、扩大化现象。早在1930年春,赣西南根据地就首先开始进行所谓肃清AB团(英文“反布尔什维克”即Anti-Bolshevik的缩写,原是1926年底在江西建立的国民党右派组织,其目的是打击共产党以及国民党左派,成立后仅3、4个月就被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发动的“四二”大暴动所催垮。后成为共产党内部整肃的原由——编者注)的肃反运动。8月,赣西南特委第二次全体委员会议后,以抓AB团为中心的肃反运动在苏维埃政府中普遍开展起来,以至后来连赣西南的党、苏维埃政府领导机关,也被認为“多数为AB团所充塞”,“红军学校、青年干部学校大多数是AB团”。对于这种党内斗争,勤于校务的陈东日不太理会,一度被人视为是“中立”分子。
12月7日,红一方面军总前委派肃反委员会主任李韶九到富田,帮助设于此处的中共江西省的领导机关——根据李立三关于组织中心城市武装暴动和攻打大城市的命令而成立的中共江西省行动委员会进行肃反。李韶九只根据宁冈县中国共产党党组织负责人龙超清的“口供”,当天就逮捕审讯省行委常委段良弼等人。根据段的口供,又认为红军学校有大批AB团分子,把陈东日和红校另一负责人李天柱,以及省苏维埃军事部部长金万帮、财政部部长周冕(都曾于红校工作过)等人当作AB团嫌疑犯予以扣押。几天内,“共破获AB团120多名,要犯几十名”,引起了许多党员和群众的内心疑惧与思想混乱。陈东日对接受党内审问甚是痛心。他要求“作书面交待”,但提笔只写了几个字,便痛苦哽咽得再也写不下去。
红军学校学生总队政委陈伯钧,这时已被指定为赣
西南党组织临时负责人。他认为陈东日和李天柱都是参加过井冈山斗争的老同志,军政皆优,不可能是AB团分子,遂与陈东日和李天柱作了一次恳切谈话,并保护了二人。这样,陈东日又回到了学校。在向学员讲话时,他仍然认为,要正确对待党内的思想纷争,被抓的这些人并不是AB团问题。
然而,第一次反“围剿”正深入进行时,赣西南的党内斗争与阶级斗争相交织,导致肃反运动进一步激化。12月12日,红20军174团政委刘敌等人和那些不满肃反的红军官兵发动了武装反抗,带领1营包围军部,捉住军长刘铁超、中央提款委员易尔士,释放了红20军政治部主任谢汉昌等被抓的人,接着又率20军军部直属部队直冲富田,包围了江西省苏维埃政府,缴了警卫连枪械,放出在押的所谓“AB团分子”,并通缉李韶九等人,酿成了“富田事变”。
面对强敌压境却发生这样不顾大局的事变,令当时正在河西梅塘一带红军学校的陈东日痛心疾首。他立即与永(新)、安(福)、宁(冈)三县暴动委员会负责人金文质联名写信,向正在固江赣西办事处的江西省行委常委陈正人汇报了事变情况,并态度鲜明地表示反对此次事变。当夜,陈正人即致信陈东日、金文质并转三县暴动委员会,对陈东日等“能明真相、不至被他们所骗”而感到“不胜欣慰”,并对富田事变的严重性和消极影响作了估计。陈正人在信中代表总前委和省行委,指定成立赣西南临时行动委员会,由陈伯钧任书记,陈东日等任常委,从即日开始工作,并提出了临时行委当前之任务。信中还“切望”陈东日“勿以站在中立态度而违背党的领导”,“不应以不明真况为对党的态度”。
“富田事变”发生后,原江西省行委领导人段良弼和谢汉昌、刘敌把所率领的红20军1部带到了赣江以西,脱离了红军总前委的领导,并在吉安县永阳镇非法成立了“江西省行动委员会”和“江西省苏维埃政府”。由于事变的恶劣影响,当地群众也对红军产生怀疑,纷纷上山。形势紧迫,陈伯钧也从河西回到了红军总部另调工作。这样,赣西南临时行委的领导重任实际上落在了陈东日肩上。
在这极其复杂而困难的日子里,陈东日承受着巨大压力,认真执行陈正人指示的任务,尽力教育不明真相的群众和受欺骗的部队,防止敌人破坏,巩固苏维埃政权,以“推动赣西南工农群众及红军顺利击敌,完成第一期作战计划,迎接同敌人的决战”。同时,他还要领导红军学校的纷繁工作。学员虽然都为当地人,但都按陈东日的要求,不参与、不支持事变,坚持维护党与红军的团结。
12月16日,段良弼、谢汉昌等人领着红20军独立师一团围攻在永阳的红军学校。他们一面威胁,一面派人游说陈东日,并带来一封夹杂不少谣言和夸大之词的信,妄图离间陈东日与毛泽东的关系,说服他率学校学生参加事变队伍。信中写道:“东日,险啊!……你与李天柱都是毛看不起的,说你们是AB团,要陈伯钩、陈正人来解决你们,赣西行委通通要杀。我们特出来救你们,……请你率红军即刻向北追赶”。
陈东日则严辞拒绝:对中国革命,毛泽东是真正的行家、领袖,值此大敌压境之际,我们更不能脱离总前委和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他迅即命令学生向北撤退,但却受到对方派出的由红20军第一纵队政委萧以佐所带1营兵力的三面包围,以迫使学生缴械。在这严重而紧急的关头,陈东日挺身而出,宣传红军不能打红军,否则其政治影响太严重,对革命十分不利,并劝告对方以阶级的利益为重,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双方始终相持不下,后因追逼太急,部分干部开始动摇,部分学员已被缴械。于此陈东日果断指挥队伍分两部分撤退:一部分向横江渡方面往红一军团靠近,一部分沿山向官田方向突围。陈东日则与一大队长王桂芬、分队长叶开青、罗绍清4人断后掩护。
陈东日率领突围出来的部分队伍经安福、永新,找到了由中共湘东特委和湘东苏维埃政府合并以准备发动湘东南总暴动的湘东南行动委员会。随即致信总前委书记毛泽东及中央代表周以栗,详细汇报了事变的前后经过,以求早日平息,防止事态再扩大。
根据陈东日的口头汇报和陈正人关于请求迅速解决冲突的来信,以及在永阳的“省行委”发来的通缉令和紧急通告,为调停冲突,湘东南行委立即召开了专门会议,对这一事态作了详细分析讨论。会议决定:在永阳的“省行委”召集扩大会议,并派出李天柱等3人往永阳召集会议。根据陈东日的意见,还对永阳“省行委”提了5点要求,即要求该“行委”马上停止活动,成立新的省行委;处置以威胁手段改组红军学校、破坏红军学校校委组织的人;归还所缴的红军学校的枪枝等物;为12月16日冲突中死难之红军学校学生、官长开追掉会;宣布AB团及反动统治阶级的罪恶,以恢复党与红军的政治影响。
但是,1931年1月1日永阳“省行委”召开的第二次常委扩大会,一方面部分地接受了湘东南行委的调停,另一方面却抵制陈正人代表总前委指定的由陈东日等人组成的赣西南临时行委,认为“赣西南临时行委要取消”,坚持“省行委是合法的”、“毫无疑问要存在”。
1月中旬,中共苏区中央局派项英来赣西南处理富田事变,正式通告解散江西省行委,于1月17日在富田成立相当于省委的赣西南特区委,并且认为富田事变不是AB团领导的反革命暴动。这以后,激化的矛盾终于有所缓和。从永阳撤出的红军学校部分学员,在陈东日主持下集中在永新恢复训练,后与湘东南的随营学校合组为湘赣红军第四分校,由陈东日担任校长。1个半月时间,为湘东南地方武装训练了一批干部。不久,红军学校又迁回吉安县东固,仍由陈东日任校长兼政委。
然而很快,阴霾又至。1931年4月,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后的中央代表团到了赣西南,否定项英对富田事变的处理,再次把党内斗争与肃AB团搅在一起,大搞逼、供、信,使赣西南地区90%以上的干部被打成AB团分子。一些坏分子和品质恶劣的人,也乘机乱咬AB团,大批勤勤恳懇、忠于革命的好党员好干部为此蒙受冤屈。这时,陈东日不顾个人安危,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坦荡的胸怀,反对这种混淆革命与反革命界限的错误做法。他挺身而出,为过去打击过自己的干部说公道话,坚持认为这些同志都有光荣的斗争历史,有的还是赣西南革命斗争的开创者,群众威望高,怎么能是AB团反革命呢!
但,这样的肺腑忠言却被视作妄谈。不仅如此,7月,陈东日与其爱人何明,以及邓允庭等一些参加湘南起义和井冈山斗争的同志,也被人诬供为AB团而被拘押。随即,又被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受到了错误处置,不幸蒙冤屈死,年仅29岁。
当毛泽东得知陈东日受害后,痛心地说:“陈东日的脑壳再也接不上了,多可惜呀!要吸取教训,不能乱杀人啊!”并强力敦促中央局纠正肃反扩大化倾向。1945年,在延安召开的中共“七大”会议上,毛泽东又亲自提议为陈东日等一批受错误迫害致死的同志平反昭雪,追认其为烈士,并载入1945年中共中央组织部编印的军队《死难烈士英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