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下乡政策：反响与效果<br/>——基于全国 205个村庄 2 953份问卷的分析①

家电下乡政策：反响与效果
——基于全国 205个村庄 2 953份问卷的分析①

2010-10-22黄振华

财经问题研究 2010年4期

黄振华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湖北武汉 430079)

家电下乡政策是近年来国家针对农村地区推出的又一项重要举措,对于扩大农村消费市场、拉动国内需求和提高农民生活质量具有积极意义[1]。从 2007年 12月份三省一市启动政策试点工作到 2009年底,家电下乡政策在我国已实施近两年。两年来,家电下乡政策的实施效果如何?农民对政策的反响怎样?这些是政策制定者和专家学者都共同关心的问题,也是进一步提高政策效能、完善政策措施所必须回答的问题。本文主要依据 2009年 7月到 9月间我们在全国范围内所做的问卷调查资料为基础,围绕农民对政策的反响以及政策实施效果进行解读和分析。

一、样本选择与调查内容

为全面了解家电下乡政策的实施状况,我们在全国 29个省 (区、市)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进行实地调查。样本农户的选择方法是：在全国范围内按照经济发展水平和政策实施状况选择205个县 (市、区),在每个样本县 (市、区)随机选择一个乡 (镇),然后再在每个样本乡(镇)中随机选择一个村庄。在已经选定的样本村庄里,综合考虑收入水平、耕地面积和人口状况等因素随机抽取 15户。这样,样本总量为205个村共 3 075户农户。经过对问卷的进一步筛选和甄别,最终确定的有效问卷是 2 953份。

农户问卷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农户家庭成员基本信息;农户参加家电下乡政策的基本情况;农户对家电下乡政策的满意程度;农户对家电下乡产品的评价 (包括品牌、质量、价格、服务、补贴等);农户对家电下乡产品购销环节的态度等内容。

二、家电下乡政策的整体反响与效果

1.农民对家电下乡政策的整体评价

统计显示,在 2 953份有效问卷中,有 255户购买了合计 288件家电下乡产品,产品购买率为 8.6%,户均购买量为 1.13件。在已经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的样本农户中,当问及 “您是否从 ‘家电下乡’政策中获得实惠?”时,有高达 79.4%的农户认为得到了实惠,认为没有得到实惠的农户很少,仅占有效样本的 7.4%。当问及 “您认为 ‘家电下乡’政策是否达到了成效?”时,有 79.6%的农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认为政策没有达到成效的农户非常少,比重仅为5.9%(如表 1所示)。综合农户对以上两个问题的回答不难发现,农民对于国家出台的家电下乡政策普遍表示满意,总体评价较高。

表 1 农民对家电下乡政策的整体评价

2.家电下乡政策对拉动农民家电消费的实际效果

家电下乡政策的主要目标之一在于拉动农村消费需求、扩大农村消费市场。那么,目前家电下乡政策对于促进农民购买家电产品的效果有多大?在已经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的农户中,当问及 “您是否是因政策优惠而购买 ‘家电下乡’产品?”时,有高达 48.8%的农户选择了否定的答案,其购买的家电产品的消费额占总消费的比重为 49.3%;选择肯定答案的农户比重不高,只有 27.5%,略超过 1/4的水平,其产生的消费额占总消费额的比重也只有 26.6%。当问及“是否是政策促使您下决心购买?”时,有高达52.5%的农户选择了否定的答案,其购买的家电产品的消费额占总消费额的比重为 53.6%;选择肯定答案的农户并不多,占比只有 29.9%,产生的消费比重也仅为 29.1%(如表 2所示)。也就是说,在已经购买家电产品的农户中,只有三成认为家电下乡政策对其产生了影响,并最终促成其消费行为。

表 2 政策优惠对农户购买行为的影响情况统计单位：%

综合以上两个问题的回答不难发现,有接近一半的农户购买家电并没有受到政策优惠的影响,换言之,即使没有家电下乡政策,这些农户仍然会选择购买。而真正由于政策推动而选择购买的比重只有不到三成的水平。可见,政策对于拉动农民家电消费、扩大农村消费市场的效果并不理想。

三、家电下乡政策各方面的反响与效果

1.农民对家电下乡政策的知晓情况

调查发现,农民对国家大政方针,特别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涉农政策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就此次调查来看,在 2 953户样本农户中,听说过家电下乡政策的农户比重为 84.4%,没有听说过家电下乡政策的农户比重为 15.6%。可见,农户对家电下乡政策的知晓程度是非常高的。

从政策信息获得渠道来看,在听说过政策的样本农户中,首先是通过电视媒介了解政策信息的农户最多,比例高达 61%;其次是政府宣传,占比为 11.9%;另有 9.8%的农户是通过其它村民转述而获知政策信息的;最初从销售点、村干部宣传中知晓政策的农户很少,分别只占有效样本总数的 6.3%和 5.1%(如表 3所示)。由此可见,电视媒介已经成为农民获知国家政策信息的主要渠道,农民通过其它渠道获知政策信息的情况并不多。

表 3 农民获知家电下乡政策的信息渠道

如果说农户的政策信息最初主要是从电视媒介了解的,那是否意味着村干部的宣传并不到位呢?当问及 “村干部是否传达过 ‘家电下乡’政策精神?”时,有 50.9%的农户表示传达过,有 37.6%的农户表示没有传达过,另有 11.5%的农户表示记不清了 (如表 4所示)。由此看来,村干部还是对家电下乡政策进行了一定的宣传,但宣传的比重仍然不高,宣传力度有待加强。在宣传方式上,样本农户中有高达 46.5%的农户是通过开会宣传的方式了解的,入户宣传的比重不高,只有 18.9%,通过私下闲聊方式的农户比重达到 17.2%(如表 4所示)。可见,村级组织对政策宣传的方式还比较单一,不利于农民了解政策细节。在实地调查中我们就发现,虽然大多数农户都听说过家电下乡政策,但是对于政策的具体细节包括补贴的额度、类别及兑付程序等内容却知之甚少。

表 4 村干部对家电下乡政策的宣传情况

2.农民对家电下乡产品的评价

对于家电下乡产品的价格,在已经购买了产品的样本农户中,有 10.5%的农户认为 “很贵”;认为价格 “较贵”的农户稍多,占有效样本的 13.7%;认为价格 “一般”的农户最多,占比为 48.4%,其比重接近购买农户数量的一半;认为价格 “较便宜”的也不少,比例为25.4%;而认为价格 “很便宜”的非常少,其比例仅为 2.0%(如表 5所示)。从总体上看,农民比较倾向于认为家电下乡产品的定价比较适中。

从家电下乡产品的质量来看,在已经购买了产品的样本农户中,认为产品质量 “较好”的农户最多,占有效样本的 48.4%;认为产品质量 “很好”和 “一般”的农户数量相当,其比重分别为 22%和 26.4%;认为质量 “较差”和“很差”的农户极少,二者合计占比仅为 3.2%(如表 5所示)。由此可见,农户总体上对于家电下乡产品的品质给予了积极的肯定。

从产品品种上看,在已经购买产品的样本农户中,认为种类 “很多”以及 “较多”的农户数量相当,分别占到样本农户的 27.3%和25.7%,两者合计为 53.3%;认为品种 “一般”的也不少,占比为 26.9%;认为产品品种 “较少”的农户不多,其比重占到样本农户的16.3%;认为产品品种 “很少”农户极少,比例仅为 3.7%(如表 5所示)。总体上看,农户对于家电下乡产品的品种数量还是给予了正面的评价。

表 5 农户对家电下乡产品价格、质量、品种的评价

3.农民对家电下乡产品购销环节的评价

在销售点的选择方面,农户主要选择在乡(镇)一级的销售点购买,其比重占有效样本的57.6%;选择在县级销售点购买的农户人数要超过三成,达到 34.5%的比重;选择在市级销售点购买的农户很少,其比例仅为 7.9%(如表 6所示)。可见,农户在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时普遍采取就近原则。在实地调查中我们发现,以往农民购买家电等大件商品普遍都会选择到比较大的县市一级销售点购买,一方面价格相对便宜,另一方面质量也有保障。实施家电下乡政策后,由于实行全国统一定价,不少农民打消了对乡(镇)销售点的疑虑,纷纷选择就近购买。

通过对产品销售环节的调查发现,在已经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的样本农户中,超过八成的农户认为购买产品比较方便,其比例达到 82.6%;认为在销售点购买方便程度一般的农户不足一成,占有效样本比例为 9.5%;认为购买不方便的农户最少,其比例只有 7.9%(如表 6所示)。总体上来看,农户普遍认为去销售点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是比较方便的。

在售货员的服务态度方面,认为服务态度好样本农户比重最高,达到 79.8%;认为服务态度一般的农户有 17.2%;认为服务态度不太好的农户比重极少,只有 3%(如表 6所示)。可见,农民对于家电下乡产品的销售满意程度是非常高的。

表 6 农户家电下乡产品购销环节统计情况

4.农民对政策补贴兑付情况的评价

对于农民而言,家电下乡直接的实惠是政府补贴。调查显示,在 2 953份有效问卷中有 255户共计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 288件,其中 250件产品的购买者拿到了补贴,占总购买件数的86.8%,平均每件产品的补贴额度约为 213元,户均获得补贴约为 241元。如果按照全国 2.5亿农户推算,全国约有 2 159万农户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 2 438万件,国家共发放政策补贴约 52亿元。从补贴比例上来看,对于已经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的农户而言,其购买的每件产品的平均补贴比例约为 12.0%,即比国家规定的 13%的补贴率少一个百分点,补贴的资金兑付比率为92.3%,可见,家电下乡政策补贴资金的到位率是非常高的。

在补贴的获取程序上,认为补贴手续不繁杂的农户最多,比重占有效样本农户的 45.9%;认为手续繁杂的农户也很多,其比重超过三成,达到 30.6%;认为补贴手续繁杂程度一般的农户相对较少,比例为 23.4%(如表 7所示)。由此看来,农民在看待补贴手续方面意见存在明显的不一致,这表明在一些地区补贴手续仍然存在一定的问题,应进一步对补贴手续进行简化,以方便农户兑现补贴款。

另外,当问及 “在兑付财政补贴中是否支付过手续费”时,有高达 93.7%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的农户都表示没有支付过,另有 6.3%的农户表示曾经支付过 (如表 7所示)。可见,整体上看,各级政府 “搭便车”收取手续费的情况比较少见,补贴的兑付工作较为规范。

表 7 农户对政策补贴兑付情况的评价

5.农民对影响其购买行为的诸因素的态度

对 255户已经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的样本农户的分析表明,农户对于影响其购买行为的因素存在显著的态度差异。当问及 “在品牌、质量、价格、售后服务、财政补贴五者中,您认为以上因素对您的购买行为的重要性排序如何”时,首先,有 58.6%的样本农户认为,质量是其在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时所要考虑的第一重要指标。将其重要性排在第二位的农户也较多,占比为24%,显然,农民在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时倾向于将质量放在其首要考虑的位置。其次,农民比较关注家电下乡产品的价格,在已经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的农户中,有 9.2%的农户认为价格最重要,38.5%的农户将价格排在第二重要位置,23.9%的农户认为价格是第三重要的因素,总体而言,农民倾向于将价格放在仅次于质量的第二重要的位置。对售后服务这一指标,农户的关注度并不高,在已经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的农户中,只有 8.8%的农户认为其最重要,将其排在第三、第四、第五重要的农户很多,合计占比为77.8%。综合来看,农户并不将售后服务视为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其重要性大体居于中等水平。数据显示,农民对产品品牌的态度存在显著差异,其重要性排序从第一位到第五位的农户数量相差不大,各个序位平均占有效样本的 20%左右,也就是说,受访农户并没有形成一个比较一致的意见。对于其中的原因,有可能与家庭经济条件有关,通常而言,经济条件好的农户对品牌更为看重,而经济条件差的农户则很少会考虑品牌的因素。比较有趣的是,农民对于政府的财政补贴并不十分在意,在其重要性排序中,有44.4%的农户认为,财政补贴是其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时最不看重的指标 (如表 8所示)[2]。

表 8 农户对影响其购买行为诸因素的重要性排序单位：%

对品牌、质量、价格、售后服务、财政补贴等五大指标的对比分析可以发现,购买农户对五大指标关注度依次为：质量、价格、品牌、售后服务以及财政补贴。这个排序可以为下一步的政策实施提供方向和参考。简单地说,国家要提高家电下乡的政策效果,应当优先提高家电下乡产品的品质,让农户买到质优价廉的 “对味产品”。实地调查中也发现,在依然为 “熟人社会”的农村社会中,农民购买家电的 “从众效应”和 “示范效应”非常明显,只要有一户购买了高质量的产品,往往能够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形成一种示范效应,从而带动周围农户购买更多的产品;而一旦有的农户购买下乡产品使用的效果不好,就有可能影响周围农户甚至整个村庄农户购买的积极性,并产生对整个下乡产品的质疑。另外,目前国家家电下乡政策的目的在于通过财政补贴拉动农民消费,扩大农村内需,调查结果显示,实际效果并不明显。从经济层面来看,在目前条件下,通过财政补贴扩大内需的政策效果的可行性仍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