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座华丽的城池,救赎你爱情的水晶鞋
2010-10-21风茕子
风茕子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大的感情命题。那就是,他以前一直以为矜持等于自尊和自爱,所以他才喜欢矜持的姑娘。而他忽略了,矜持的姑娘必定有着矜持的人生。她们其实是自私的,她们不懂得为一个真正对她好的男孩子付出自己的热情,这自私形成了她们高洁的假象。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常磊一想到自己即将去里斯本那个童话般的建筑物里读研,就觉得心脏像六月的足球场一样沸腾。最重要的是,他从读高三时起就暗恋的曾乐乐,也要到葡萄牙埃武拉大学攻读研究生了。
他们的学校相距100公里,但好过跨越国度。每逢节假日,他就可以和她坐可爱的黄色电车在慢慢褪色的老街上穿梭,太阳落下来,像咸鸭蛋黄一样,流着蜜。
常磊无限憧憬地闭上眼睛。
从高三到研一,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追到曾乐乐,凭什么坚信到了里斯本就会有质的飞越呢?常磊早就想过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语言、第一次离开父母,嗯,一个女孩在无助的时候总是会对熟人多一层感情,那是最好的进攻机会。所以,他才在听说乐乐报考了埃武拉大学后,立刻要父母抵押了房产送他去葡萄牙自费留学。
年轻的喜欢,就是不顾一切。
常磊没有把这个快乐的秘密告诉乐乐,甚至他们在国内告别的时候他都没有说。乐乐在机场跟几个女孩子拥抱再拥抱,完全对常磊熟视无睹。常磊鼓足勇气走过去,女孩子们就在一边起哄:“常磊,你要送乐乐什么礼物?”
常磊看到她拿着很多礼物,他吭哧出一句:“我要送给你一个惊喜,半个月后你就知道了……”所有人哄堂大笑,唯独乐乐没有笑。她是一個寡淡的女孩,高洁得就像一株清晨的水仙花,他越发地迷恋她。
飞机在头顶上发出温暖的轰鸣,常磊默默地说,亲爱的,你要等我来。
半个月后,常磊飞来里斯本。这个城市有着童话的气息,在太阳落到北岸小山上时,宫殿、教堂和跨越七座小山的老街,像海底世界浮上水面。
学校有很多性感而奔放的牙买加女孩,她们紧身的小T恤裹着曼妙的身材,永远挂着耳机,靠近她们就可以听到里面聒噪的音乐。她们见到人就笑,和他的乐乐是多么的不同。
他一安顿好就去埃武拉,埃武拉大学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免费。在茫茫人海中,用蹩脚的英语加葡萄牙语打听一个人是多么艰难,就在常磊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在游泳池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脑瓜。
乐乐!他像疯子一样地叫起来。他们分别了15天,乐乐会相信她看到的是他而不是幻觉吗?曾乐乐果然愣住了,她爬到池边,瞪着圆眼睛看着他,然后像个果冻布丁一样晃晃身子,笑了。
埃武拉大学的自助餐厅是学生会的,便宜且美味。曾乐乐带他去吃海瓜子、烤蟹腿,然后两个人坐在橡树下的咖啡座里休息。有一个黑皮肤的小女孩来卖布偶,曾乐乐买了一只抹香鲸——喏,送给你。她说,谢谢你给我的惊喜。
这就是一场恋情的开始吧,常磊把抹香鲸揽在怀里,软软的、暖暖的。那一瞬间他真觉得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这么陶醉的时刻,他伸出手去,想拉拉乐乐的小手。但乐乐却躲开了,她躲得那么自然,一点也不像刻意的。常磊有点高兴,因为这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喜欢的女孩就是这样,是一个高傲的公主。
常磊每天都要抱着她送的抹香鲸睡觉,他像依赖枕头一样依赖它。
渐渐地他发现,里斯本有好多好多卖抹香鲸布偶的小女孩,3欧元一个,多得像一大群“叽叽”奔来的长江七号。于是每次看到这样的小姑娘,他都会觉得亲切起来。
周末,他会坐着大巴车,摇到古城埃武拉,这两个小时是他最灿烂的旅程。也许是因为酝酿了太多感情,想说的话多得说不完——班里有个牙买加女孩叫迪娜,她自告奋勇地做他的英语老师;他去了古老的“诗人学会”,在咖啡屋喝苦涩的浓缩咖啡;在酒吧里,他边喝葡萄酒,边听甜美而忧郁的“法多”悲歌,有时真的会莫名落泪;无论做什么,他心里想的都是,她她她。
可是,乐乐却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对他的话题感兴趣。她的回答往往都是语气助词,“哦,嗯,啊。”多没劲,常磊很害怕,他四处调查,她的同学说,乐乐没有男朋友呀。他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
他想,追女孩子需要耐心,追矜持的女孩更是要有坚韧不拔的伟大精神。
这天他在乐乐这里贴了冷屁股,一个人怏怏地回里斯本。他撞见牙买加美女迪娜正和班里的一个男生在图书馆亲吻。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迪娜看到他,大大方方地笑了。他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这样甜蜜?
晚上,常磊坐在橡树下发呆,看到了去买冰激凌的迪娜。她坐在他边上,问,你喜欢她什么?
他仔细地想了想,告诉她:她是个好女孩,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非常非常纯洁,和你不一样。她还保留着自己的初吻,她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姑娘。
他说完这些,迪娜的冰激凌也全部都融化了。她吃惊的眼神就像她的冰激凌一样,没有办法复原。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从来都不舍得付出的女孩就是值得珍惜的?
常磊也立刻反省了一下,他发现她唯一的付出就是送了一只抹香鲸给他。他千万英里追随她而来,她却在他伸出手时,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大的感情命题。那就是,他以前一直以为矜持等于自尊和自爱,所以他才喜欢矜持的姑娘。而他忽略了,矜持的姑娘必定有着矜持的人生,她们其实是自私的,她们不懂得为一个真正对她好的男孩子付出自己的热情,这自私形成了她们高洁的假象。
那么,他对她的假象执著地迷恋,是否还有意义?
在他自省的一个月里,乐乐主动打来电话。
冬天来了,里斯本下起了大雪,但这个城市很少结冰。它还不够冷,就像乐乐的心一样,喜欢留那么一丁点希望。
常磊来到乐乐面前时,头发上都是大片的雪花。乐乐倒了一杯牛奶给他,他伸手一摸,竟然是冰的。她真是个不太会照顾人的小姑娘。
他们出去吃东西,乐乐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来,细细的声音里却有着理直气壮的味道。
他反问她,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她很奇怪地回答:“我为什么要谈恋爱?我生活得很好呀,我不需要男朋友。”她讲话的时候,他看到她眼底的深处是那么认真。她还补充了一句:“有很多男孩子追我的。”
原来,她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是因为她从来都不舍得去爱,她享受被男孩子追求的过程。他有一点点心酸,她的寡情伤害了他脆弱的心。
乐乐想吃油炸的小海鱼,常磊让她等在路边,自己穿过落着茫茫大雪的长街去给她买。过马路时有一辆小汽车忽然驶过来,在常磊没有反应过来时,撞倒了他。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抛起来,然后落到了乐乐身边。他听到凄厉的惊叫,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头发里流下来。他慢慢地想从地上坐起来,但力不从心。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模糊中,他看到一脸惊惶的乐乐。他向这个他挚爱的女孩伸出手去,手上全是自己的鲜血。那一刻,他看到乐乐脸上的表情,那不是心痛,那是恐惧。
他在她心目中只是一个平常的人,一个平常的人在她面前血流成河,她只有害怕。她知道他希望她过去,拉住他伸过来的手,扶他坐起来,或者抱他在怀里。
但是她害怕他会死在自己的拥抱之下,她害怕从此以后被他的灵魂附体,害怕他的魂会令她夜夜做噩梦。是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对尸体有着莫名的恐惧,如果那不是她的亲人。
她就这样迟疑着、迟疑着,而后尖叫着跑开。雪大得像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常磊很快就只看到了苍茫的颜色。
救护车呼啸而至。常磊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断了一根肋骨。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常磊觉得胸口很痛。床前站着忧心忡忡的迪娜和她同样热情奔放的黑人男朋友。这个傻丫头还抱着一个布偶,常磊仔细一看,竟然是乐乐送他的抹香鲸。
迪娜说:“我们以为你很严重……所以就带了你最心爱的东西。”
他忍不住撇嘴笑了。原来最心爱的东西也有不同的意义,比如有可能是最爱的人送你的唯一礼物,也有可能是承载了让你终生受用的一个道理。里斯本的抹香鲸,从这一刻起成为后者。
编辑:紫烟 ziyanti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