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春无华——记重工粉彩瓷画艺人杜浩生

肖风 建新

古树春无华
——记重工粉彩瓷画艺人杜浩生

肖风 建新

博大精深者无须招摇，埋头实务者绝不张扬。唐代诗人孟郊用诗的语言和质朴的意象，揭示了这一现象的本质——“古树春无华”。杜浩生（一九三一年——二00八年）就是这样一株质朴无华之树。在平凡寂寞的一生中，始终对重工粉彩瓷画的喜爱，取得了令同道的尊重和后人仰慕的业绩，演绎了景德镇瓷坛一段佳话。

江湖便是老生涯

杜浩生，江西丰城人，生于红店之家，八岁从父学艺，致死不辍，艺龄近七十余年，其父因慕清代人物仕女名画家，费晓楼，意自取名为杜晓楼，民国初年，在江西省政府于九江创办的瓷厂拜师学艺。后去上海国华瓷厂画瓷。淞沪战事为避免战乱，逃到景德镇继续画瓷为业，八岁的杜浩生辍学以父为师，开始了艰辛的瓷艺生涯，其父为人严谨刻板，训徒其严，虽为父子，不容片刻松懈，偶有贪玩，便遭体罚，童年的他与欢乐绝缘，在其父严格及近残酷的管教下，一笔一纸一墨便是他全部世界。成年累月地机械重复地对名画做毫无休止的描摹，选用的是透明纸反复描摹，熟悉了就对临，临熟了，就默临。枯燥无味到极点，稍有迨懈，其父轻则呵责，重则鞭打，严厉的家法，夺取了他儿时的天真，少年的欢乐，却给了他深厚的功底，也为景德镇画界造就了一位功力厚实德艺双馨的粉彩高手。

十八岁那年，景德镇解放，正当成年的他走进了美术合作社，后并进国营企业艺术瓷厂，当时的艺术瓷厂高手如林，明显璀璨，余文襄、毕渊明、邹国钧、欧阳光等简直是精英汇聚。既是同事，又是师傅，杜浩生因勤奋好学，深得几位年长艺人指点、收益自多，技艺日进，天分始露端倪，被领导发现，调入设计打图组工作，七十年代调入厂美术研究所工作。

正当技艺愈趋老辣成熟之时，为让儿顶替进厂工作，只好病退离开画室，内心是何等惆怅与痛楚，不言而喻，幸好，不久市里要组建古窑美研所，市领导邀其协助组建，因他素来为人平和厚道，人缘极好，退休艺人中的高手纷纷加入，古窑名声一时鹊起，上世纪末，杜浩生因多病，遂辞去古窑工作，在简陋家中自创画室，笔耕不辍，形成了个性鲜明地风格。

二00八年四月，杜浩生先生瓷艺生涯戛然而止，享年七十八岁。

从艺七十整，杜浩生的一生淡泊平凡，但他七十年从艺生涯将连结着瓷坊江湖的阵阵涛声，诠释着默默耕耘者的淡泊与珍奇，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江湖便是老生涯”正是他一辈子身处普通平凡的真实写照。

清风明月本无价

由于年幼的苦学，青年时期在第一生产线的苦干，加之后来进入美研所的创作，成就了他的瓷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重工粉彩得到了同行称道，也倍受陶瓷爱好者的喜爱，不管大小器皿他都精心绘制，一只直径只有十公分的小碗，画风是《封神演义》，极小的面积，疏密有致的安排几十号人物，人物的精神面貌跃然瓷上，他额大件作品万件瓶《隋唐演义》，大型瓷板3米×1米《八仙过海》更驾轻就熟。俗话说的好熟能生巧，精湛技艺，深厚的功底，对传统题材的熟悉，令人叹为观止，他的刀马小人物，战将，百寿图，画面与器型的统一，真是巧夺天工，更令同行感叹，深受人们青睐。道界惊诧，由于苦学、苦干、多思，作品看不出前人的痕迹，化成了杜氏风格。

杜浩生心怀梦想，追求自己的高度，在画瓷中享受无穷的快乐，他的人品、艺德一如清风明月，昭示来者。

阳春一曲和谐难

老艺人杜浩生留下的一系列遗作，得到有识之士重视，也深刻地诠释了一个平凡的道理，“好东西才能流传后世”一位纯粹的艺人最基本良知是把自己花心血的东西奉献给养育他们的买家。在他们的喜悦和快乐中享受自身的生命质量，杜先生的为人和他的作品像一曲轻柔的阳春白雪，听则乐之，和则难之。

先生晚年画风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历史典故，神仙故事、市井民俗的题材中走出，更多的是追求意境和内心情愫的表达，晚年的《丽人行》瓷板、《夏木垂荫》是代表作，《丽人行》250㎝×83㎝画面，阳春三月，远山疏淡，近水微波，老树嫩芽，柳条轻拂，杏花盛开，宫马悠然，仕女婀娜，在淡雅的画面中，清逸中透出的华贵，在静穆中生发出的生命力，给我们无穷的美感和遐想。粉彩设色和画面意境的统一，达到了很高的高度。

从人物的情态和景物中，我们可以读出先生对美好春光的慕恋，对春讯袭来的憧憬，对无邪天真的向往，对年华似水的惆怅与不舍，由于意象和情感的介入，使人百读不厌。

《夏木垂荫》228㎝×60㎝画面山水交错，树荫垂布，小桥流水，楼台亭阁，全景场面宏伟博大，为垂荫夏木的主题作了极佳的表现，全园的各种树木，各显其态，众多人物散布其间，在清凉的浓荫中更显生机，苍劲而秀美，凝重而飞动，老树垂荫，消暑送凉，如果说《丽人行》是杜老晚年对青春和美好生命的礼赞，那么《夏木垂荫》则直接表达了步入垂暮之年的杜老，对长辈的感恩，对晚辈的爱抚和眷顾之心，以此作为对自己生命的延续，对从艺七十余载的告慰，我们认为杜老本身就是一棵大树，将在粉彩领域布泽一叶清凉。

尽管杜老的童年是缺少欢乐的，但他以后深深地热爱了这项工作，尽情享受这项工作给他带来生命乐趣，他又是幸运的、幸福的。

珠山八友汪野亭之孙汪平孙，吊画友杜浩生（六首）诗曰：

忠诚厚道性温和，付出诚多求不多。

技艺瓷城称一绝，一生劳累受颠簸，

幼时习艺父太严，眼看成花凳作穿。

日夜不离瓷与笔，缺欢少乐苦童年。

初成技艺正华年，偏逢政界起烽烟。

外有麻烦家有困，心劳力？受熬煎！

云收雨过见天青，技到中年有大名。

悍将如云笔下涌，请看吕布站三英。

瓷苑迎来二度春，年虽老迈艺精深。

欲留巨著遗下代，可怜力已不从心。

人生苦难世无常，吊祭君回亦自伤。

躯体一从烟火灭，何曾有魄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