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弱无外交，使弱交不成

□吉炳轩

国弱无外交，使弱交不成

□吉炳轩

东汉时期班超出使西域，再次打通中国通往西方的道路，不但名垂青史，而且也被后世广为赞颂。今天我们重温这段历史，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国弱无外交，使弱交不成。

公元七三年，汉明帝十六年，朝廷派代理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班超来到鄯善国时，鄯善王对待班超礼节周备，后来忽然变得疏远怠慢。班超从中看到了问题，就对随从来的部属说，你们觉不觉得鄯善王的礼节差多了，有意在疏远我们。随从的人都认为胡人在礼节上没有什么章程，忽冷忽热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班超的政治敏感度很高，说不对，肯定是北匈奴的使者来了，鄯善王正在犹豫，不知道归从谁为好。他说，聪明的人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前就能看出来，更何况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于是班超就叫来了鄯善王派来为他们服务的胡人，诈他说，匈奴的使者来到了好几天了，现在在哪里?侍候的人也被吓唬住了，连忙说，已经来了三天，离这里三十里。班超就把这些服务人员都关了起来，集合手下的吏士三十六人一起喝酒，喝到一定程度，就激怒这些随从说，你们和我都远离家乡，现在北匈奴的使者也来了，而且才到了几天，鄯善王就开始怠慢我们了。如果鄯善王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人，我们的尸骨将永久地被豺狼吃了。大家说说该怎么办?随从的人员都说，现在我们都在危亡的地方，生死都听从司马的。班超就说，不进入老虎的洞穴，就得不到老虎的崽子。现在的办法，只有乘着夜晚用火攻打匈奴人，使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这样就可以全部消灭他们了。消灭了匈奴人，鄯善王就会被吓破了胆，我们就可以建功立业了。随从的人说，这事应该和从事郭恂商量一下。而班超非常生气地说，吉凶就取决于今天，从事是个文官，听到此事一定害怕，搞不好会泄漏了这个计划。死后不能成名的人，不能算是个壮士。大家都同意了班超的意见。到了初更时分，班超就率领这帮吏士奔往匈奴人的营房。也是天公相助，当时天刮大风，班超令十八人拿着鼓，藏在匈奴人的屋舍后面，告诉他们，看到火着起来，就都奋力擂鼓并大声呐喊。其余的人都拿着兵器弓箭，在门的两边埋伏。班超顺风点火，前后打鼓呐喊。匈奴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惊恐慌乱、不知所措。班超亲手杀死了三人，随从的吏兵把匈奴的使者和随从的士兵三十多人杀了，剩下的一百多人都被烧死。事办完了，第二天回来才告诉了郭恂。郭恂一听吓坏了，脸都变了色。班超知道他怕担责任，却还想分功，就举起手说，从事虽然没有参加行动，但功劳还是有的，班超不会独占其功。郭恂这才高兴。班超于是召唤鄯善王广。史书上原话是:“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首示之，一国震怖。”一个召字，说明把鄯善王叫来而不是请来，更不是去拜见。鄯善王来了后，班超把匈奴使者的头拿给他看，全国都震惊了。班超就趁此把汉朝的威德告诉他们，说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再和北匈奴来往。鄯善王广向班超叩头，说愿意归汉，没有二心，并把儿子作为人质送给班超带回汉朝。

现在来看这一事件的经过，用现在的处事方法和是非标准来说，班超的做法是够鲁莽的。一是不请示，擅自行动;二是在出使的国家动武，不符外交规矩;三是给所在国制造了麻烦，甚至还违犯了所在国的法律，杀人放火，其罪非轻;四是内部也不通气，连副手都不知道。但历史就是历史，当时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效果是好的。我们不在这里分析历史客观原因，更不提倡去效仿班超的做法，毕竟时代不同了，现在这样做肯定行不通。但班超的精神却是值得研究的。在班超的心中，只有国家利益，而没有个人安危，这是首先要肯定的，是所有使节都应该学习并具备的。二是对事物的变化见微知著，有很强的敏锐性和判断力，而且断事准确，这也是一个使节所必须具有的。三是临危不惧，敢于决断，敢于承担责任，而且敢冒风险，这是难能可贵的，更是值得学习的。四是计划周密，深入虎穴掏虎子，而且在异国他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必须一举成功，这是十分不易的，而班超做到了。班超个人的胆略、才能都是过人的。但这里有个基本的条件，就是国家的强盛。如果没有汉朝的强盛做支撑，班超此举是万难成功的，即使烧杀匈奴使者成功了，鄯善国王也绝不会答应。鄯善国王不追究，匈奴也不会答应，国际纠纷是肯定的。国家实力不强，政府软弱无能，班超回来肯定要被追究责任，你给政府捅了这么大个娄子，不杀头才怪呢。

班超出使鄯善国立了功，给汉朝争了面子，树了威风，就把代理司马的“代理”两个字去掉了，朝廷任命班超为军司马，让他再次出使西域。这次班超出使于禀国，而且朝廷提出增加他所带的兵力。而班超只带原来的三十六名随从，说，于禀国且遥远，带领几百人去，对增强实力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人多了反而是累赘。这时候的于禀国在南道上正强盛，而且匈奴还派遣使者监护着这个国家。班超来到于禀国后，于禀国王广德的礼节很简慢，根本没把班超当回事，实际上也是没把汉朝当回事。于禀国的民俗相信巫术，巫师就说，现在神很生气，为什么要投禀向汉朝呢?汉朝来的使者有黑嘴的黄马，赶快去取来祭祀我。于国王广德也真信巫师的胡话，就派他的国相私来比向班超要马。班超已暗中知道了这件事，就先答应了私来比，但提出让巫师来取。这个能预知生死未来的巫师还真来了，班超就杀了他，割下了他的脑袋，并把私来比捉住，鞭打了几百下，还把巫师的头送给了广德，并责备他。广德本来就知道班超在鄯善杀死了匈奴使者，这下也害怕了，立即杀了匈奴的使者，向汉朝投降。班超重赏了于禀王以下的人，并借此安抚他们。

这次班超胆更大，上次是在别国杀了匈奴人，而这次是在所在国杀了人家的巫师，并鞭打了人家的国相。但效果都是一样的，这也是审时度势、临危处置的高超本领，其本质也是值得学习的。经过这两次事件，西域各国都把儿子作为人质送到汉朝来，西域与汉断绝了六十五年的交往又恢复起来了。

班超先后在西域活动了三十一年，公元一○二年回到洛阳，已是年老体衰，疾病缠身。回家不久就病逝了。班超的做法不能效仿，但班超的精神是值得学习的。

（摘自《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