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寇”合影时间考
2010-09-14高东辉
高东辉
(江门市博物馆,广东 江门 529020)
“四大寇”合影时间考
高东辉
(江门市博物馆,广东 江门 529020)
“四大寇”合影是孙中山先生革命言论时期的标志性历史遗物,关于这张合影的拍摄时间有多种不同说法。从陈少白与孙中山结识的时间及其入读西医书院的时间进行考证,可以确定“四大寇”合影照的拍摄时间为1888年10月。另外,四人合影时“四大寇”称谓未必形成,故合影照的历史地位还可商榷。
四大寇;合影;时间
1887年,孙中山入读香港西医书院。“数年之间,每于学课余暇,皆致力于革命之鼓吹,……时闻而附和者,在香港有陈少白、尢少纨、杨鹤龄三人……所谈者莫不为革命之言论,所怀者莫不为革命之思想,所研究莫不为革命之问题。四人相依甚密,非谈革命则无以为欢,数年如一日。故港澳间之戚友交游,皆呼予等为‘四大寇’。”[1]而孙中山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的这段时间也被称之为“四大寇时期”——孙中山最早之革命言论时期。著名的“四大寇”与友人合影照(见图1)则被认为是这一时期的标志性历史遗物。
一、“四大寇”合影时间的歧见
图1.自左至右为杨鹤龄、孙中山、陈少白、尢列,后立者为关景良
“四大寇”合影照片拍摄时间的记载,最早见于简又文的《国民革命文献丛录》:“有一天下午,总理与尢列、杨鹤龄、陈少白,畅谈革命之下,关心焉医生亦与矣,众议拍照留念,四人即于医院三楼外廊坐列。惟以背景即为医院之割症室,殊不雅观。时关氏年最幼,亟为奔走取屏风障割症室毕,以阳光垂暗,仓卒挨立四人之后。……而四人者,……即时人所称为‘革命四大寇’者是也。……此照像关医生仅得一幅,仍有拍照时年月日记录于后,秘藏之箧中,数十年差已忘却。直至数年前始复发现,乃为翻影多张分赠至好。其时,尢列尚生存,适有南京之行,亦赠以一张,这一张革命史料最有价值,‘四大寇’照片遂得公之于世……关医生题识云:‘此合照自左至右,上列而坐者为先生,立者为鄙人,下列为杨、陈、尢三君,其地则荷李活道雅丽氏医院三楼骑楼也。……时为夏历戊子九月初六,适为公历一八八八年十月十日,先生既开国之基,斯照又正吻双十国庆之兆。拍照布置,鄙人实任之,虽事隔四十五稔,……更可贵者,先生遗像已多,然衣长衣,披短褂,而又最青年者,有此一帧而已。因以家存原照放大,呈之国民政府,庶几其可存留焉。民国二十六年六月,七十老人心焉关景良谨志’”。①
王耿雄在其《“四大寇”合影于何时》一文中记述,其曾于1947年在上海发现一张“四大寇”照底片,并印得三张。“这幅照片原来是1936年9月,尢列从香港定居南京,中途经上海时,将关心焉送他的一张‘四大寇’照片,在宝芳照相馆复制8寸底片,将照片送赠孙科,照片右上角为‘哲生世兄存念’,左下角为‘尢列敬赠’。并在该照片下面亲笔说明:‘清光绪十四年戊子九月初六日,即距今四十八年前的一千八百八十八年十月十日商议革命及组党事业,摄于香港雅丽氏医院。民国廿五年九月廿日尢列志。’”[2]
虽然,“四大寇”合影照五位当事人中有两位确认该照片摄于1888年10月10日,然对其拍摄时间历来颇有争议,各种出版物对照片拍摄时间就有“1888年10月”、“1890年前后”、“1892年10月”几种不同说法。上海王耿雄及中山大学余齐昭曾分别撰文考证该照片的拍摄时间,但两位先生的结论却有所不同,王耿雄认为“四大寇”合影的拍摄时间为1890年[2],余齐昭认为是1892年[3],均否定关景良、尢列两人的1888年10月之说。虽然两位先生对于“四大寇”合影时间的考证结论不同,但均以陈少白结识孙中山的时间立论,认为陈少白1890年初结识孙中山,而后进入西医书院读书,1888年两人并未相识,陈少白不可能出现在照片中。
二、“四大寇”合影时间的考证
虽然前人的考证均否定了1888年之说,但笔者认为,1888年孙中山与陈少白已然结识,关景良、尢列关于“四大寇”合影拍摄时间的记述还是可信的。
首先,“四大寇”合影中的两位当事人在不同时空亲笔确认该照片的拍摄时间为1888年10月10日。关景良“复发现”该照片时“仍有拍照时年月日记录于后”,这应该是无可怀疑的。余文认为关景良“对摄影时间有沿用尢列的1888年10月10日之说”则是颠倒了顺序,该照片本身乃为关景良“秘藏”并在“数十年”后“复发现”,于是“翻影多张分赠至好。其时,尢列尚生存,适有南京之行,亦赠以一张”。可见,关先生发现照片时已经确定了拍照时间,尢列则确认并延续了这一说法。
至于陈少白与孙中山结识的时间,目前主要有1888年②、1889年③以及1890年初④三种说法,下面略作考证:
第一,1890年初的说法参照陈少白的入学时间可以否定。罗香林依据西医书院学生注册簿所载,认为陈少白入西医书院为1890年正月。[4]学界虽然对于这一时间也有不同意见⑤,但多数仍沿用罗氏之说⑥。笔者认为,罗氏所据资料乃西医书院学生注册簿,应当是可信的。另外,孙中山1892年7月由西医书院毕业后,陈少白随即辍学追随孙中山。而“陈少白曾在院习医两年”[5],与孙中山“同学二载”[6],由此推断陈少白1890年上半年入学,故罗氏之说可从。据陈少白回忆,他在香港和孙中山初次结识后,回到广州住了几个星期,因为家境困难才到香港准备半工半读。到香港后经常去孙先生宿舍聊天,孙常劝陈入西医书院,但陈总不愿意,最后还是孙中山利用了一些“手段”“强行”使他进入西医书院。[7]若孙陈二人相识为1890年初,陈在广州“几个星期”,到港后还有较长一段时间的犹豫,陈少白进入西医书院的时间也就不大可能是1890年初了。
第二,1889年的说法也不可靠。这一说法主要是根据陈少白《兴中会革命史要》中“孙先生在雅丽氏学校读了两年,那时我在广州念书,一天我有事到香港……到雅丽氏书院见孙先生”[7]的记述,以孙中山1887年进入雅丽氏书院进行的推算。笔者认为,这种推算误解了“读了两年”的含义,“读了两年”应作“读书之第二年”理解。相同的情况,该书在同一节中有“孙先生在博济医学校大约读了两年书,就到香港雅丽氏医院附设的学校”[7]的记载。然孙中山1886年秋入广州博济医院学医,1887年秋转入雅丽氏学校,其在博济医院学医只有一年,此处“读了两年”即作“读书之第二年”理解。简又文所谓“开校之第二年,陈少白来学(校)”[5],“四大寇”拍照时“即总理进校之第二年”[5],亦可为印证。简氏所据乃1940年在香港举办的《广东文物展览会》所陈列实物和当事人的记述,应该较为可信。所以,陈少白1888年3月入广州格致书院读书,同年有事去香港,经友人介绍结识孙中山,是年为雅丽氏学校开校的第二年,即孙中山读书之第二年。“几个星期”后陈少白到香港,拖了较长一段时间,在孙先生极力促成下于1890年初入西医书院。而1889年陈少白在香港的主要活动应该为教授两个英国人广州话。⑦
根据以上考证,可以确定陈少白结识孙中山应在1888年,并于同年下半年入香港。拍摄照片时的“夏历戊子九月初六”孙中山与陈少白已经熟识,陈少白完全可以出现在合影中。所以关景良及尢列对于照片时间的记述是正确的,即“四大寇”合影时间为“1888年10月”。陈少白1888年下半年到香港后,经常到孙中山学校聊天,某次值尢列、杨鹤龄、关景良均在,几人便在雅丽氏医院三楼外廊合影留念,即为著名的“四大寇”合影照。
附带的问题是,据孙中山“……数年如一日。故港澳间之戚友交游,皆呼予等为‘四大寇’”的记述,“四大寇”的称谓应是几人熟识后“相依甚密,非谈革命则无以为欢,数年如一日”而得名,而拍摄此合影时,孙、陈二人相识不久,未必有“四大寇”的称谓。所以,将这张照片作为“四大寇”时期的标志,尚可商榷。
(注:本文得到郑君雷教授悉心指导与帮助,特此致谢!)
注释:
①参见简又文《国民革命文献丛录》,载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影印、上海书店1990年8月出版的《广东文物》430-442页。此段引文落款为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减去45年应为1892年,与简记述的公历1888年相悖。此题识乃是简70岁时所题,45年之数当有误。
②参见黄雍廉《是天民之先觉者——陈少白传》(台湾近代中国出版社1983年出版)第17页,李金强《一生难忘——孙中山在香港的求学与革命》(香港孙中山纪念馆2008年编制)第24、39页,香港孙中山纪念馆《孙中山纪念馆——展览导读》(香港孙中山纪念馆2008年编)第23页。
③参见陈锡祺《孙中山年谱长编》(中华书局1998年出版)第49页,罗刚《中华民国国父实录:第一册》(财团法人罗刚三民主义奖学金1988年出版)第223页,陈锡祺《关于孙中山的大学时代》(见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年出版的《陈锡祺自选集》第66页),吴相湘《孙逸仙先生传》(台湾远东图书公司1982年印行)第62页,陈廷一《孙中山大传》(团结出版社2002年出版)第54页。
④参见陈占勤《陈少白年谱》(岭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出版)第34页,卢立菊、付启元《千秋大业垂青史一代高风想布衣——记国民革命先驱陈少白》(载于《炎黄纵横》2006年第9期第35-38页),梅伟强《先正典型惟此老中山四友独斯人——陈少白传略》(载于《五邑大学学报》1991年第5卷第3期第61-64页)。
⑤陈德芸《陈少白先生年谱》(载于广州培英印务局民国廿四年(1935)印制的《陈少白先生哀思录》第5页)说陈少白1891年入西医学校学习,黄雍廉《是天民之先觉者——陈少白传》(见②)对陈入西医学校时间有1888年(第16—22页)和1889年(第206页)两种矛盾的说法,陈锡祺《关于孙中山的大学时代》(见③)说陈入西医时间为1889年。
⑥参见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历史研究室、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中山大学历史系合编之《孙中山年谱》(中华书局1980年出版)第23页,陈占勤《陈少白年谱》(见④)第34页,罗刚《中华民国国父实录:第一册》(见③)第223页,陈廷一《孙中山大传》(见③)第54页。
⑦参见陈德芸《陈少白先生年谱》(见⑤)第5页,陈占勤《陈少白年谱》(见④)第35页。按:两书均将此事记在1890年,且前书认为陈少白1890年的活动仅为教授两英国人广州话。根据前文分析,陈少白1888年结识孙中山,1890年入读西医学院,故1889年主要活动应为教授英国人广州话。
[1]孙中山全集:第六卷[G].北京:中华书局,1985: 229.
[2]王耿雄.“四大寇”合影于何时[M]//王耿雄.伟人相册的盲点:孙中山留影辨证.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4.
[3]余齐昭.孙中山文史图片考释[M].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99:5.
[4]罗香林.国父之大学时代[M].台湾增订一版.台北:商务印书馆,1954:36.
[5]简又文.国民革命文献丛录[G]//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广东文物.上海:上海书店,1990:430-442.
[6]冯自由.兴中会四大寇订交始末[M]//冯自由.革命轶史:上册.北京:新星出版社,2009:19.
[7]陈少白.兴中会革命史要[G]//陈德芸,等.陈少白先生哀思录.广州培英印务局,民国廿四年(1935):93.
[责任编辑 朱 涛]
K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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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513(2010)04-0042-03
2010-04-18
高东辉(1984—),男,河北盐山人,助理馆员,主要从事江门地方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