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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野蛮人》:老行政长官的主题功能解析

2010-08-15周婷婷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乔尔库切行政长官

周婷婷

(扬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扬州 225009)

《等待野蛮人》:老行政长官的主题功能解析

周婷婷

(扬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扬州 225009)

《等待野蛮人》是 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J.M.库切的第一部小说。小说采用同故事自身叙述的手法,揭示了帝国野蛮与残暴的本质,引发了读者对文明与野蛮的深刻反思,文明与野蛮的冲突是小说的重要主题之一。通过对小镇行政长官对“帝国文明行为”的不敢苟同到最后公开的反抗可以体验到库切在塑造这样一位人物时对人物主题功能的技巧运用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小镇行政长官的人物建构入手,解读其在小说主题建构中所起的主题功能。

《等待野蛮人》;叙事;人物;主题功能

引言

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翰·麦克斯韦尔·库切是继南丁纳·戈迪默尔后第二位获此奖项的南非作家。瑞典皇家科学院常任秘书恩达尔曾说,选中库切是个“很容易做出的决定”,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为他对文学的贡献所折服!我说的不是指他写的书的数量,而是高于平均水准的质量。我认为他是一个值得大家不断讨论和分析的作家,他的(作品)应该是我们文学遗产的组成部分。”由此可以肯定研究库切作品具有重大意义。

写于 1980年的《等待野蛮人》是作者第一部为自己赢得国际声誉的长篇小说。正如瑞典皇家科学院在给库切授奖的理由中所称,库切的小说“构思精妙,对话成熟,分析充满了智慧”,但由于小说中隐去了时代和地域背景而缺少直接反映南非现实的描写,当前对该小说评论褒贬不一。有的评论说这部作品体现了作者对后殖民社会深入骨髓的理解,而有的则指责说库切逃避现实脱离政治缺少社会责任感。但笔者认为,正如译者在编辑手记中所说的那样,“正是在这部有意隐去时代和地域背景的寓言作品中,库切显示了对当代生活的真切把握,从根子上抓住了文明的痼疾。”[1]ⅰ的确,在小说中库切看得很清楚,“‘文明人’和‘野蛮人’在文明的链条上并没有固定的序列,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上,二者的位置也许正好颠倒过来。”[1]ⅲ本文拟应用叙事理论,主要以詹姆斯·费伦关于人物主题功能的论述为理论视角,分析小说主人公构建小说主题的功能,从而指出小说对西方“文明”本质的揭露。

一、老行政长官代表的主题性特征的初始与质疑

老行政长官主题性特征的初始质疑与转变是与小说的叙事进程分不开的。在《作为修辞的叙事》一书中,费伦论述了他的叙事修辞理论中的一个关键概念:叙事进程。读者对叙事任何成分 (包括技巧、人物、行动、主题、伦理、情感等)的反应和阐释都必须依赖于叙事进程。费伦指出,“进程”指叙事邀请读者参与某种“动态经历”,这个经历既受叙事在时间轴上运动的影响,又是多层次的,同时涉及读者的知识、情感、判断和伦理:进程指的是一个叙事建立其自身前进运动逻辑的方式 (因此指叙事作为动态经历的第一层意思),而且指这一运动邀请读者作出的各种不同反应 (因此也指叙事作为动态经历的第二层意思)。进程可以通过故事中发生的事情产生,即通过引入不稳定因素——人物之间或内部的冲突关系导致行动的纠葛,但有时冲突最终能得以解决;进程也可以由话语中的因素产生,即通过紧张因素即作者与读者、叙述者与读者之间的冲突关系——涉及价值、信仰或知识等方面重要分歧的关系。与不稳定因素不同的是,紧张因素无须解决叙事也可以结束[2]。在《等待野蛮人》中,叙事进程的动态显得特别重要,目的是为了使读者得以明晰文本中众多的对立因素,小说中冲突无处不在,其中人物之间的对立构成了《等待野蛮人》中的主要冲突。

故事一开始,行政长官就与乔尔上校代表的帝国产生了冲突。“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两个圆圆的小玻璃片架在他眼睛前的环形金属丝上。他是瞎子吗?如果他是个盲人想要掩饰这一点,我倒可以理解。但他并不瞎,那小圆玻璃片是暗色的,从里面看出来并不透明,但他就是能透过这样的玻璃片看过来。”[3]1这里,小镇行政长官通过乔尔上校戴着的有色眼镜来借喻其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质疑其处事的方式,其象征意义不言自喻。一个看世界是透明的,另一个是变色的,矛盾对立在此已隐蔽存在。接着他们的对立在关于打猎的讨论上得到了体现。“他说起前不久一次驱车大狩猎的经历,当时成百上千的鹿、猪和熊被杀死,满山遍野都是动物的尸体,多得没法收拾,只好让它们去烂掉 (那真是罪过)。”[3]1乔尔打猎是为了“享受”杀戮时的快感,而当地人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两种对待自然的不同观点恰巧也是他们在对待和治理“野蛮人”的关节上的重要分歧。一个要求宽松和人性的治理,否认野蛮人的野蛮行为,一个却被“东方主义”冲昏了头脑,执意要残酷地杀戮和灭绝野蛮人,以免其对文明人的边境安全造成威胁,在对付那些野蛮人囚犯时使用暴虐的酷刑及死亡恫吓,他一直是“痛就是真相”和用“最极端的方式才能得到最彻底的真相”的虔诚的信奉者。这样,行政长官与以乔尔为代表的帝国形成了鲜明的对立。从另一方面来讲,帝国是文明的产物,也是文明的代表,乔尔的所作所为本身就代表了帝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建立“文明的大厦”添砖加瓦,而老行政长官虽然是帝国安排在边境小镇的官员,可他对乔尔上校行为的质疑就已经说明他在思想和行为上不能接受帝国对野蛮的界定与做法,他已经自觉不自觉地站到了野蛮的一边,成为了帝国安插在边境的同谋者和支持者的反对面。因此他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构成了乔尔上校执行任务的羁绊。因此,仅这一点而言,库切似乎想通过老行政长官的所作所为来揭示野蛮与文明的实质所在。文明理应重证据、重理性、重人性、重同情和重怜悯,可乔尔们所做的一切哪里还有一点人性可言,哪里还有一点理性可言。在老行政长官看来,乔尔们的文明就是无知,就是暴力与酷刑,就是赶尽杀绝与剥夺“人”的权利。

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库切刻意地描写了老行政长官与蛮族姑娘的故事。库切在第二部分的开首明确地交代了老行政长官收留蛮族姑娘的动机。“我明白自己是在旁敲侧击探询她的事情”[3]36,“我丝毫没有进入这个粗壮结实此刻被火光照得闪闪发亮的身体的欲望”[3]41,“我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明确,非要弄清楚她身上这些伤痕的来历不可,否则我不能放她走。”[3]42从老行政长官的一系列心里独白中可以看出,老行政长官收留蛮族姑娘完全是出于“寻求真相”的动机,然而纵使他用尽各种方法,得到的却是蛮族姑娘的沉默不语。“她摇了摇头。”[3]43甚至直到送走蛮族姑娘时老行政长官仍然没有从蛮族姑娘那儿得到真相。另外,他们之间的无法交融也暗示着他们冲突的另一面。无数次的“洗礼”都无法让老行政长官真正进入女孩的心和她的身体。这里的“性无能”不能代表生理的无能,而更多地是预示着他对她的不能解读,这一点也可以从他与妓女的高潮体验的对比中获知。其实,老行政长官收留女孩的用意与他深夜到关押那一对野蛮人甥舅的囚室的动机是相同的,目的都是为了探询真相。恰恰是在对真相的不断探寻中,老行政长官才真正看清了野蛮与文明的真正区别,才迫使他不自觉地萌生了同情、怜悯与正义之感,才促使他做出送野蛮姑娘回归故里的决定。这一决定体现了老行政长官身上体现的主题功能在小说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它由最初默认乔尔的行为、默默地采取行动到最后毅然决然地送女孩回野蛮部落说明了他对野蛮的认同和对文明的“背弃”。这样。小说的主题:文明与野蛮的内涵也就渐渐地清晰和明了了起来。

二、老行政长官身上体现的主题性特征的升华与反抗

老行政长官身上体现的主题性特征功能随着叙事进程的发展而进一步加大,体现了老行政长官对文明的进一步反思与叩问,通过进一步的反思与叩问,他身上体现的主体功能得到了进一步升华和与文明的抗争。用一句话概括来说,《等》中老行政长官的主题特性就是:由开始的认同到默默地反抗,直至最后与以乔尔为代表的帝国形成了不可融合的对立面,他的人生历程也逐渐从模糊的认同到走向清晰直至最后与帝国决裂。虽然在小说开始时他对自己的评价和希望的是:“我只是个乡镇治安行政官,一个为帝国服务的负责人的官员……在平静日子里过平静生活,我从未有过比这更高的要求。”[3]10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在这个小镇安享晚年,而别无所求,仅此而已。但随着小镇上关于野蛮人的谣言四起,随着乔尔们的到来,随着原来抓来的野蛮人遭受到惨无人道的酷刑,及那个受到酷刑摧残而成了盲人的无家可归的、但又不得不以卖淫为生的野蛮女孩进入了他的视野中时,他再也无法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他再也不能对眼前发生的事视而不见。这样,他一步一步地被拖进了寻找真相的进程中来。就为这,他与乔尔产生了不可和解的矛盾,虽然他们没有产生正面冲突,但不满和忌恨在双方内心已悄然存在。

为了寻找真相,在夜里,老行政长官走向小男孩的囚室,发现了“文明人”的野蛮行径。老人的一只眼睛凹在里边,另一只眼眶成了一只血洞,被缝在一长条白布里扔在地上,小男孩身边;“文明人”用一把刀戳进小男孩的身体,像转一把钥匙,先是向左再向右。仅用一把刀,“文明人”剥夺了“野蛮人”看与繁衍的权利,也就是一把刀,“文明人”暴露了自己的野蛮。在那里,老行政长官看到了“文明人”对死者的侮辱与不尊重,通过老人与小男孩,老行政长官对“文明”有了模糊的认识。同样,为了寻找真相,老行政长官收留了蛮族姑娘,蛮族姑娘的两个回答使他对“野蛮”有了初步的认知。当他问蛮族姑娘有什么惦记的事时,蛮族姑娘简单回了句“我想我姐姐”[3]44,简单的回答里充满了野蛮人的亲情。当他买了一只小狐狸崽子带回来时,蛮族姑娘则耸耸肩说道:“动物都应该在屋子外面。”[3]46同样简单的回答与乔尔的打猎方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野蛮人”热爱保护动物并给它们自由,而“文明人”则大肆屠杀动物。再者,蛮族姑娘出现时的形象——残疾的脚踝、半盲的眼睛进一步加深了老行政长官对“文明”与“野蛮”的认知:“文明”即最极端、最残酷的野蛮,而“野蛮”恰是人类最原始、最自然、最本质的文明。

作为小说的核心事件,广场的一幕无疑成为小说中最震撼人心、最感人的事件。在亲眼目睹了一个个血淋淋的场面后,老行政长官再也无法沉浸在对未来安逸生活的憧憬中。在广场上,他彻底摈弃了“文明”并与之作抗争,成为乔尔活生生的对立面,当众对乔尔们的残酷行径吼了声“不”,第一次与乔尔面对面地交锋。没等老行政长官缓过神来,一阵棍棒殴打已向他袭来,接着又是一阵乱锤。“对付野兽也不至于要用锤子吧!”[3]144话语虽简单,却道出了文明的本质。亲身经历与目睹了一系列事件后,老行政长官彻底地认识到:“我是帝国的一个谎言——帝国出于宽松时期的谎言;而他(乔尔)却是真相——帝国在凛冽的寒风吹起时表露的一个真相。”[3]180在他看来,所谓的文明不过是“只有最极端的方式才能得到最彻底的真相”的荒谬。这种颠覆是有着切肤之痛的,是以一个遭受严刑拷问和肆意侮辱的弱者的深刻反思为基础的,而这个弱者本身就曾是文明人,这样的嘲弄和反讽是彻底的,能够超越时空的。他让所有的文明人对自己所谓的“文明”行为进行反省,帝国就是这样建构它的文明史的,它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异己斥为他者,然后冠以野蛮的罪名加以迫害。

结语

小说中,库切成功地将小说主人公——老行政长官的主题性功能与小说叙事进程有机地结合起来并恰到好处。从老行政长官身上体现出的主体功能,我们认为,库切似乎在向我们传递这样的信息:帝国的文明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归于帝国的意志下,帝国的文明恰是最极端的野蛮。同时库切对“野蛮人”当下境遇的描述无非表明这样一种态度,就是正义永远站在被掠夺被损害的弱势群体一边。文明与野蛮是可以超越时空读解的,亚非拉许多国家和地区都曾被西方文明视为未曾开化的地区而遭侵略。什么是文明?对这一个古老而又神圣的话语必须进行认真的审视了,谁都不能随便地据为己有。强者即文明的逻辑是否应该改一改了?唤起殖民历史记忆也许是件痛苦的事,但是如果忘掉历史,只能无可奈何地毁掉自己。差异的存在不应是战争流血的根本理由,人类的文明不应以消除差异为代价,也许这才是库切让我们认真反省的问题。

[1]J.M.库切.等待野蛮人:序言[M].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

[2]Phelan,James.Narrative as Rhetoric:Technique,Audiences,Ethics,Ideology[M].Columbus: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6:90.

[3]J.M.库切.等待野蛮人[M].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

Abstract:W 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is the first novel by J.M.Coetzee,thewinner of theNobel Prize inLiterature in 2003.The novel tells the experiences of an old magistrate of a s mall county on the frontier of the Empire in a military action towards the“barbarians”,and uncovers the barbarianis m and cruelty of the Empire.Meanwhile,the noveloversets the concepts of barbarianis m and civilization which arouses readers'speculation on barbarianis m and civilization.Thus the overset of barbarianis m and civilization becomes one of the novel's themes.This paper intends to analyze the main character,namely the old magistrate's function in setting up this them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rratology.

Key words:W 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narratology;character;thematic function

(责任编辑:刘东旭)

W aiting for the B arbarians:An Analysis of the O ldMagistrate's Thematic Function

ZHOU Ting-t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Yangzhou University,Yangzhou 225009,China)

I106.4

A

1001-7836(2010)06-0111-03

2010-01-31

周婷婷 (1986-),女,江苏兴化人,2008级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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