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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与人物的互文关系
——解读小说《长恨歌》

2010-08-15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闺阁王琦瑶长恨歌

杨 希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哈尔滨 150080)

空间与人物的互文关系
——解读小说《长恨歌》

杨 希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哈尔滨 150080)

现代城市理论认为城市由人类聚居地演化而来,人是城市空间中最富有创造力的细胞,人的生活与城市空间的形态和发展密切互动。在小说《长恨歌》中空间形态与人物紧密相关,具有与人物互动、互文的特征,是小说中一个隐性角色,也是小说的主要表现对象。分析空间与人物的互文关系是解读小说《长恨歌》的一个角度。

空间叙事;欲望叙事;互文性

王安忆曾说在《长恨歌》中“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是一个城市的故事。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1]34。上海世博会主题提出的现代城市理论认为城市由人类最初的聚居地演化而来,它不断地演进和成长为一个有机系统。人是这个有机系统中最具活力和最富有创新能力的细胞,人的生活与城市的形态和发展密切互动。在小说《长恨歌》中空间形态与人物紧密相关,具有与人物互动、互文的特征,是小说中一个隐性角色,也是小说的主要表现对象。当代小说叙事学理论认为空间叙事形式是现代小说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2]58,因此分析空间与人物的互文关系是解读小说《长恨歌》的一个角度:透过空间看人物性格与命运,通过人物命运理解特定空间的精神形态。

一、空间中的人物性格

现代城市理论认为,“人是城市的细胞,又是城市的灵魂——人赋予城市文化、性格和创造力。”利用人与生活空间的互动关系反向操作,强化空间的独特风貌也是展现人物性格的一种叙事策略。

《长恨歌》的空间叙事与传统空间叙事不同,作者不仅描摹客观的空间环境还赋予空间以人的灵性,使空间成为小说叙事中活的角色,又在空间性格中展现人物特征。

“弄堂”,商务印书馆 1999年修订版的《现代汉语小词典》对弄堂的解释为“方言,小巷、胡同”[3]468,但《长恨歌》中的弄堂又具有不同于小巷、胡同的性格特色,呈现人物的生活趣味、性格心理:弄堂里的老虎窗是精致乖巧、木框窗扇是细雕细作、屋瓦是细工细排、月季花是细心细养,空间的一个“细”字流露出人物精细、决不因陋就简、平凡中求精致的市民性格;具有深宅大院遗传、官邸脸面的石库门与门后逼仄的民居则将这一性格作了“漫画式”展示——在最简陋的环境中制造最能匹配旧上海浮华气息的外表。

其后两章——“流言”、“闺阁”,是弄堂空间放大的细节,与空间一同泄露着弄堂主人习而不察的性格。

流言本是抽象名词,但在《长恨歌》的空间叙事中具有了空间的具象形态,可触可感。“流言是上海弄堂的又一景观,它几乎是可视可见的,也是从后窗后门里流露出来。”[4]32它们是弄堂固体空间里的声色、气味,是空间里流淌的灵魂。对流言作者也进一步归类,不同的流言体现不同的空间特征,从而展现不同的人物性格。“西区高尚的公寓弄堂里,空气也是高朗的,比较爽身,比较明澈”;“新式弄堂里,空气便要浑浊一些,也要波动一些”;“石库门老式弄堂里的是非空气,就又不是风了,而是回潮天里的水气”;“棚户的老弄,就是大雾天里的雾”[4]33。凡此种种,尽管各有不同,但流言都是“上海弄堂的精神性质的东西”[4]33。作为空间精神,流言是与人物关系最密切的空间细节,空间中的流言就是人物。

闺阁,是弄堂的又一局部,是“王琦瑶们”日常起居的场所,与人物关系更加密切。一方面,“王琦瑶们”创造着“闺阁”的客观空间形态:“上海弄堂里的闺阁,其实是变了种的闺阁。”“《女贞传》和好莱坞情话并存,阴丹士林蓝旗袍下是高跟鞋,又古又摩登。’浔阳江头也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也念,’当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唱。它也讲男女大防,也讲女性解放。”[4]41一笔闺阁写尽 40年代上海滩华洋杂糅的文化氛围,文化中表现的自然是人物的生存样态;另一方面,“闺阁”的精神气质又影响着每一位“王琦瑶”性格与命运的形成:“这闺阁实在不是很严密的。隔墙的亭子间里,亦或就住着一个洋行里的实习生,或者失业的大学生,甚至刚出道的舞女。那后弄堂又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场所。”“在这等嘈杂混淆的地方,能有什么样的遭际呢?”人物生存空间预示人物性格、命运的走向。空间生成与人物成长相互作用,互动鲜明,因此《闺阁》一章是人物与空间互文的典型。

二、人物特征与空间精神

王安忆谈到小说时说过小说家的责任在于探索人类命运的未知领域[5]87,《长恨歌》是小说家对特定空间中人物命运的推演,同时又在人物命运中昭示其空间的精神特征,以实现“人物为城市代言”的创作初衷。

小说前四节空间叙事过后作者终于抽丝剥茧地托出了小说的主人公“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王琦瑶们。王琦瑶既是小说主人公,又另外被赋予指代人物群体的意义。第五章第一段:“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第二段:“王琦瑶是典型的待字闺中的女儿,那些洋行里的练习生,眼睛觑来觑去的,都是王琦瑶”;三段:“王琦瑶和王琦瑶是有小姊妹情谊的,这情谊有时可以伴随她们一生”;四段:“上海弄堂里,每个门洞里,都有王琦瑶在读书,在绣花,在同小姊妹窃窃私语,在和父母怄气掉泪”。王琦瑶是作家借以推演主题的人物,具有典型性,同时王琦瑶又是普遍的,可以指代相同空间中人群的总体。王琦瑶是弄堂市民的代表,是作家推演命运之轮的符码,其所指是主人公王琦瑶,其能指辐射全部弄堂女儿。人类命运为大的空间文化形态所影响,群体命运也能够代言特定时空下的空间精神特征。

《长恨歌》建构的上海空间不但造就了市民性格,同时,市民性格也是空间精神的化身。小说中的上海空间是女性繁华的:“风里传来的是女用的香水味,橱窗里的陈列,女装比男装多。那法国梧桐的树影是女性化的,院子里夹竹桃丁香花,也是女性的象征。梅雨季节潮黏的风,是女人在撒小性子,叽叽哝哝的沪语,也是专供女人说体己话的。这城市本身就像是个大女人似的,羽衣霓裳,天空撒金撒银,五彩云是飞上天的女人的衣袂。”上海这一小说空间也具有撩人欲望的性征:“上海真是不可思议,它的辉煌叫人一生难忘,什么都过去了,化泥化灰,化成爬墙虎,那辉煌的光却在照耀。这照耀辐射广大,穿透一切。从来没有它,倒也无所谓,曾经有过,便再也放不下了。”狭义空间是客观的物质存在,不具备性别与人性特征,然而《长恨歌》中的空间被赋予女性特征和欲望色彩,充分验证了空间与人物是互文的关系,人物性格、精神、命运也就成为空间精神的化身。

主人公王琦瑶一生在欲望中挣扎滚爬,她生活的空间是旧上海滩,弄堂市民是托住这十里洋场的底子,他们精打细算抓住浮华世界的根基,世俗而精干,守住日常平凡琐屑的里弄生活,但他们又是呼吸浸泡在浮华香风中的群体。富于女性风采的繁华是烟是雾是气息,播散在上海每一丝一缕的空间当中,风是女人的香水味,树影、丁香、夹竹桃是女性的象征,一座城市就是一个霓裳羽衣,五彩云飞的女人,繁华美妙与放不下的诱惑在城市的空间中丝丝入扣,无孔不入的欲望空间造就了王琦瑶们平常心里的一点不安分。“沪上淑媛”“是寻常女儿的歌舞,他告诉人们,上海这城市不会忘记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人都有通向荣誉的道路。上海还是创造荣誉的城市,不拘一格,想象自由。”如果说“沪上淑媛”还是王琦瑶们“平常心里的一点虚荣,安分守己中的一点风头主义”,那么参选“上海小姐”时期的王琦瑶们是怀有欲望野心的,自“三小姐”开始王琦瑶进入了欲望的挣扎。

“围炉夜话”部分,作者的日常生活诗性书写表现不凡,因为在《长恨歌》中日常空间审美化从表层讲凸显的是生活本身,从细微讲表现的还是物与人,在多维生活中只突出空间与人的关系。平安里的时光重点表现了失去角色身份也失去欲望大环境的王琦瑶。用青春、爱情、等待作为代价换来了梦寐的“三小姐”的繁华感官体验,然而过于短暂的欲望体验让她惋惜那个作为代价的年轻、美好的身体,她试图在日常生活中接续自己的繁华旧梦。欲望体现在身体感官刺激上,而刺激则反过来又折射在身体的物质性层面,在此,空间、空间中的物都成为人性欲望的表现。平安里四牌友相聚的日子,无论外面的世界是怎样一番新貌,打牌、聊天、聚会,王琦瑶的客厅里永远是旧人、旧物、旧时光。穿插其中的景与物都是物欲的表现:吃与娱乐本是人之常情,但王琦瑶客厅里的吃与娱乐却是生活的全部意义。每一天的平凡度日都是为了等待下一次的聚会。“本是为聚而吃点心,现在是为点心而聚的。”制作细腻可心的点心、精致的壶碗汤盆、蕾丝锦缎的台布、象牙的麻将等等物质构成了几个人生活的全部空间,并由物质引发了人物的全部欲望关系,平安里的王琦瑶能抓住的物质全部是欲望的物化表现。人性的欲望被贯注到人物的日常空间当中,空间中的人物特征就成为了空间文化特征,写人亦是写空间。

小说《长恨歌》以人为喻。借空间叙事表现人物形象,又通过人物作为特定时间里空间文化的符码,因此小说《长恨歌》的空间叙事与小说人物呈现为互文关系,表现空间就是表现人物,推演人物则是探讨城市空间的文化走向。诚如作家所说,女人是这个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

[1]王安忆.王安忆说[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

[2]刘绍信.当代小说叙事学[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

[3]现代汉语小词典[K].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4]王安忆.长恨歌[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8.

[5]王安忆.小说家的十三堂课[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5.

(责任编辑:朱 岚)

I207.2

A

1001-7836(2010)03-0134-02

2009-12-01

杨希(1983-),女,黑龙江哈尔滨人,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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