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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史教学方法改革刍议

2010-08-15欧阳询

怀化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哲学史哲学家范畴

欧阳询

(怀化学院人文教育系,湖南怀化418008)

中国哲学史凝聚着中华民族文化的精华,学习中国哲学史不仅有助于我们深刻理解中华民族文化,切实体会古人的智慧,而且可以弘扬民族精神、培养爱国主义情操。遗憾的是,由于受传统的教学目标、教学模式、教学内容、教学方法等所囿,以致中国哲学史教学已不适应学生专业素养的培养和综合素质的提高。笔者根据自己的教学经验和当前教学改革的新发展,拟从教学方法方面提出些许设想。

一、“在中国的哲学史”与“中国哲学的史”的统一

金岳霖在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审查报告”中,认为“中国哲学史”有两种写法。一种写法是“把欧洲的哲学问题当作普通的哲学问题”来对待,同时“把欧洲的论理当作普通的论理”来对待,中国哲学史被写成“在中国的哲学史”;另一种写法是“把中国哲学当作中国国学中之一种特别学问”来对待,同时把欧洲的论理学当作一种“特别的”而非“普通的”论理学来对待,中国哲学史由此而成为“中国哲学的史”。金岳霖本人倾向于以第一种写法去写“中国哲学史”,因为“现在的趋势,是把欧洲的哲学当作普通的哲学问题。……这种趋势不容易中止”[1]。是以综观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任继愈的《中国哲学史》、肖父的《中国哲学史》等,都无一不是采用“格义”的写作方法,或用西方的实用主义、新实在论等,或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尤其是阶级分析方法框释中国哲学。今天看来,这种“格义”方法不仅不能正确解释中国哲学特有的问题、概念、范畴、命题等,诸如太极、道、阴阳、五行、天人合一、心性;而且不能彰显中国哲学独具特色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及其对世界哲学的贡献。因为,它不是实事求是地研究中国哲学史料,而是用西方思潮或马克思主义对中国哲学史料“削足适履”;不是从史料中合乎逻辑地得出正确结论,而是以偏概全地犯主观主义错误。

中国哲学史研究成果的不断积累和教学经验的不断丰富,给我们提供了更宽广的视野,可以“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依笔者之见,把中国哲学史写成“在中国的哲学史”固然显得捉襟见肘,但纯然地写成“中国哲学的史”也是不可取的。这不仅缘于金岳霖所言的“现在的中国免不了时代与西学的影响”,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其一,现代科学表明,事物的属性往往并不是仅仅表现为实体性存在,更主要的是表现为关系性存在,事物的实体性质归根到底取决于关系性质[2](P314)。是故,要认识和把握中国哲学史的性质,必然要把中国哲学史放在与西方哲学史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相互关系中考察。其二,中国哲学本身自先秦墨学中绝之后,逻辑分析方法就一直处在一种不自觉的状态之中,因之,《论语》、《庄子》等为代表的著作采用的是“箴言”、“寓言”之类的写作方式,而其解释方法倡导的又是直觉主义和体证方法,这些都严重影响了中国哲学史的科学性。而如何使哲学史成为科学呢?“科学化的关键在于科学方法的运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哲学史的研究中切实贯彻唯物主义观点和辩证的方法。[3](P4)”

由此可见,“在中国的哲学史”与“中国哲学的史”两种写作方法是“分则两害、合则两利”。那么,又该如何统一呢?笔者认为,无论是西方哲学,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都只是我们分析中国哲学史料的工具与手段,以此达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目的。就西方哲学而言,主要是指其逻辑分析方法;就马克思主义来说,主要是指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所以,我们一定要立足于中国哲学史料,精选一些经典名篇或名段,在诵读中培养学生对中国哲学的特殊话语的直觉与情感;并通过历史主义方法,梳理中国哲学特有的概念范畴演变的过程,从而见出其固有的特定含义。其次,当我们进行中外哲学比较时,不能简单比附,而应从产生语境、研究对象、认识视角、思维方式、表述形式、致思理路等具有根本性质的问题着手比较。例如,关于哲学的基本问题,尽管中国哲学中没有出现“物质”、“意识”等概念,而采用了“天”、“人”、“有”、“无”等特有范畴,但经比较发现,其含义的分殊只是大同小异。故而,无论是先秦时期的天人感应与天道自然之辩,还是魏晋时期的有无本末之辩,抑或宋明时期的理气之辩,其精义均为唯物与唯心之争。

二、哲学方法与史学方法的统一

哲学方法与史学方法的统一,在古代哲学家那里,被称之为宋学与汉学方法的统一。如果追本溯源的话,可以回溯到司马迁在《史记》中所主张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就哲学史的对象是哲学而言,研究哲学史就是研究哲学;就哲学史的对象是历史上的哲学而言,研究哲学史就是研究以往哲学家的哲学。显然,研究哲学史就是哲学研究和史学研究的合一。如是,一方面我们可以应用史学的方法,无论是传统史学的方法、还是西方近现代史学的方法,抑或马克思主义的史学方法,对史料进行搜集与甄别,对文本进行校勘与训诂,通过分析与综合、证实与证伪等方法而获得哲学史的真实。例如,我们现在经过考证,确定《易传》是战国时代的作品,而明清之前的多数学者都认为《易传》是出自孔子之手。同时,要理解和把握历史上一个个哲学家的哲学体系,还要有哲学的眼光和哲学的方法,注意每一个哲学家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考察每一个哲学体系的基本倾向与基本性质,厘清每一个哲学体系中概念范畴的层次秩序。

哲学方法与史学方法的统一,实则又是黑格尔主张的“逻辑与历史的统一”方法。从古希腊开始,逻辑学一直是西方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见逻辑方法实为哲学方法。如上所言,中国历代哲学家的著作缺乏形式上的系统性,通过对概念、范畴、命题的条分缕析,找到其中的内在逻辑,从而构建其实质的系统。这样的研究和教学方式,无疑对学生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能力的提高产生潜移默化的积极影响。例如,我们在讲王阳明哲学时,通过分析其“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基本命题,进而论述其“致良知”与“知行合一”学说,再至其“四句教”,从他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宋明理学所具有的本体论、认识论、道德修养论“三位一体”之特征。在一个哲学体系内部,由于形式逻辑的规范,概念范畴的内涵往往具有相对稳定性;而从前后相继的哲学体系来看,概念范畴的含义之间必然发生承继与创新错综的现象。此时,我们需借重“正反合”的辩证思维方法,亦即历史主义方法,仔细考量概念范畴之间的异同。辩证唯物史观告诉我们,历史呈螺旋式的上升,每一个“圆圈”都必然是哲学理论发展到“正反合”阶段的辩证总结。因为,“辩证逻辑是认识史的总结和客观现实的辩证运动的反映。[4](P9)”例如,荀子哲学和《易传》是先秦哲学的总结,王夫之哲学集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和辩证法之大成。

哲学方法与史学方法的统一,亦可以看作是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方法,亦即知行统一的方法。中国哲学史固然是一门理论知识性强的学问,是以,我们反对那种轻知识而重能力的缘木求鱼式的教学改革倾向。但我们并不倡导为了哲学而哲学,为了知识而知识,主要还是为了追求实践智慧。中国哲学史作为一门具体的历史科学,正是中国古人实践智慧的结晶,和对人生意义的思考。古为今用 (古人的智慧)有何可能性和必要性呢?关于可能性,王阳明有言:“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关于必要性,诚如意大利学者克罗齐所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如果一个过去史 (亦指哲学史)不能引起现实的思索,打动现实的兴趣,和现实的心灵生活打成一片,那么,没有一个过去史真正是历史。例如,“天人合一”思想可以应用于当今的生态环境保护,宋代提出的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内容的“八德”可以为社会主义荣辱观“八荣八耻”借鉴。

最后,哲学方法与史学方法的统一,是对一个哲学家或一个哲学体系的评价方法。哲学方法注重横向的哲学理论价值,史学方法注重纵向的历史发展意义,在这一纵横交错的评价坐标中,每个哲学家或哲学体系均会找到自己的合适位置。因之,评价哲学家或哲学体系时,既要从历史主义角度看到其独有的理论贡献,又要从“知人论世”角度看到哲学家的思想理论对当时历史发展所产生的影响。

三、宏观叙事法与微观分析法的统一

宏观叙事法与微观分析法的统一,要求我们:首先,既要把握中国哲学史“一以贯之”的“道”,又要看到每一个历史阶段所呈现的风格迥异的哲学思潮,如先秦时期的诸子之学、魏晋时期的玄学、隋唐时期的佛教哲学、宋明理学以及清代朴学等。其次,就哲学家的思想本身而言,我们既需注意哲学家不同的“问题意识”和阶级立场,如韩愈及其弟子李翱为了巩固地主阶级的统治而“排斥佛老”、重振儒风,王阳明主要是为了反对程朱理学的绝对权威,恢复主体的自由;又需从每一个哲学家的最高范畴出发,梳理最高范畴与一般范畴的衍生关系,发掘其论证过程与方法,整体还原每一个哲学家的思想面貌,如老子哲学的最高范畴“道”,和对“道”的“正言若反”思维表达方式,以及其分别应用于政治与生活两个方面,有机地构成了老子哲学的体系。最后,从哲学思想勃兴的客观环境看,既应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阶级统治与意识形态、文化与哲学关系等方面进行宏观分析,以此彰显时代背景,如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纷乱与百家争鸣之关系,魏晋时期“名士少有全者”的政治迫害与“越名教而任自然”思想之关系等;又应看到每一个哲学家不同的成长环境和人生经历以及个性特征,这些尽管是微观的,为一般哲学史著作所忽视,但却对哲学家的哲学观点形成与发展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明代李贽的“异端”思想是其桀骜不驯的性格的写照。

概而言之,宏观叙事法与微观分析法、哲学方法与史学方法、在中国的哲学史与中国哲学的史的统一,不仅是中国哲学史的一种研究方法和编著方法,亦是一种教学方法。因为,我们的教学正是沿着研究的理路前进,并基于科学合理地重释、重构哲学史内容之上,从而达至研究型教学的目标。

[1]张耀南.走出“中国哲学史”研究的“格义”时代.哲学研究[J].2005,(6):56.

[2]焦树安.比较哲学 [M].北京:中国文化书院,1987.

[3]张岱年.中国哲学史方法论发凡 [M].北京:中华书局,2005.

[4]冯契.逻辑思维的辩证法 [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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