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者”到“自我”的嬗变——《简·爱》的女权主义解读
2010-08-15江玲
江玲
(安徽国际商务职业学院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1131)
从“他者”到“自我”的嬗变
——《简·爱》的女权主义解读
江玲
(安徽国际商务职业学院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1131)
英国小说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简·爱》是一部经典的女权主义批评文本,女性“他者”特性的消解与独立身份的追求是其重要主题。小说的女主角简·爱极力主张女性与歧视妇女的男权价值体系抗争,走出“他者”的阴影,争取权利,彰显女性存在的价值,最终在经济、思想和人格上建构了真正的独立自我。
《简·爱》;女权主义;他者;自我
引 言
“女权主义”(feminism)的概念来源于西方妇女解放运动,它反对男权压迫,强调男女平等,提倡唤醒女性的自主意识,主张女性自强自立,并通过自身的不断抗争来获得独立自我和权利。19世纪中后期,以英国女作家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为先驱的女权主义思想开始在西方一些先进的知识分子中萌芽,作为女权主义思想派生物的女权主义文学也应运而生。女权主义文学以重审男权社会文化中心,解构男性中心秩序以及与男权中心话语作斗争为己任。夏洛蒂·勃朗特(以下简称夏洛蒂)生活在19世纪的中前期,在当时的英国,随着工业革命的深入,人们要求平等的呼声成为时代的强音。作为这个时期最杰出的女性作家之一,夏洛蒂以自己特有的视角,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女性所面临的问题,着重描述了该时期妇女的追求,以及她们在追求独立自我过程中遭遇的重重困境。这与女权运动的种种诉求不谋而合。夏洛蒂的代表作,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简·爱》便是一部经典的女权主义批评文本。从女权主义视角看,女性“他者”特性的消解与独立身份的追求是其重要主题。小说的女主角简·爱(以下简称简)冲破重重阻碍,走出“他者”的阴影,最终在经济、思想和人格上建构了真正的独立自我。
一、“他者”的境遇
在以男权制文化价值为主宰的社会体系中,“他者”这个概念由来已久。当代法国最杰出的存在主义女权作家,西蒙·德·波娃曾在其代表作《第二性》中对“他者”进行剖析:“他者”就是指那些没有或丧失了自我意识、处在他人或环境的支配下,完全处于客体地位、失去了主观人格的人。在西方文明发展史中,女性被视为没有发言权的“他者”和被征服与统治的对象,被文化和男性自我本身视为异己,完全被放逐到低级领域。在传统的统治秩序中,女性又永远处在边缘、消极、被动、附属、陪衬和失语的位置。这就是男权制价值观。
小说中,简是被异化和流放的“他者”。在盖茨海德府上,失去双亲的幼小的简寄养在舅父母家里,在那里简过了10年受尽歧视和虐待的生活。里德夫人富有,但简这个与里德夫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从父母那里没有继承任何财产,因此舅妈对一无所有的简冷酷无情。简并非盖茨海德府的主人,其地位甚至比仆人还低。“我在盖茨海德府,是个和大伙儿合不来的人;我跟那儿的谁都不相像;我跟里德太太,或者跟她的孩子们,或者跟她宠爱的下人,都没有一点一致的地方。如果说他们不爱我,那么老实说,我也一样不爱他们。我是个异种人,……”[1]13后来,简到了桑菲尔德庄园当了一名家庭教师,有了自己的经济收入,但是和男主人罗切斯特相比,简的社会地位低下,收入微薄,所以在桑菲尔德庄园,简仍然是被异化的“他者”。与简相处的最初阶段,罗切斯特时常摆足了男主人的架子,完全没有给予简应有的尊重。即使当罗切斯特向简求爱时,他仍然摆脱不了男权话语:“你,简。我必须使你成为我自己的——完全是我自己的。你愿意成为我的吗?说愿意,快。”[1]332再看看简的表兄圣·约翰,他向简求婚,希望简能随他一起去印度传教。然而他需要的不是一位平等相爱的妻子,而是一个温顺而坚韧的助手。“……你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爱情才给造出来的。你必须成为传教士的妻子。你将成为我的;我有权要求你——不是为了我的欢乐,而是为了对主的奉献。”[1]527同样,圣·约翰没有把简看成一位平等的恋人,而是一个可以被他支配和利用的助手。同样,在男权制价值体系当中,“女人一般总被认为是非常安静的”,[1]140就像简一样,是没有话语权的“物”。无论是简贫困低下的社会地位,或是她那漂泊无依的生活遭遇,都是当时英国女性悲惨处境的真实写照,作者以其炽烈狂飙的文笔张扬女性意识,从女性的灵魂、爱情与权利等方面,多角度多层次地剖析了西方女性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中所遭受的压迫、凌辱与阉割,呼唤解构女性的“他者”身份,建立完整健康的女性人格,实现男女平等。
二、身份的追求
女权主义者倡导不带性别歧视的、充满完美人性的两性关系。她们认为两性关系不是一个统治,一个依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匐伏在地;双方的精神世界是永远不断地沟通和交流着的王国。在简生活的时代,由于经济上对男性的依附,女性为了生存必须取悦于男性安排给她的地位和身份。“她被教导,她必须取悦于别人,她必须将自己变成‘物’,人们才会喜欢;因此,她应该放弃自发性。”[2]54但是简没有因为自己的仆人地位而放弃对幸福的追求,一方面她深深地爱着罗切斯特,一方面她却丝毫没有忘记平等的要求,她认为自己与罗切斯特是同样的人,真诚的爱情和婚姻应该是建立在平等独立基础上的,而不应取决于社会地位、财富和外貌,只有男女双方彼此真正相爱,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为了确立自己的独立身份,能够在平等的位置上与男性对话,小说中简两次出走,开始了她的身份追求之旅。第一次是她离开罗切斯特先生;第二次是离开她的那位表兄,一位虔诚的牧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简的这两次出走呢?深入其中,不难发现这两次出走都带有浓郁的女权主义色彩——第一次是为了尊严,第二次是为了争取自己的爱情。在他们结婚前夕,简得知罗切斯特有个疯妻子(伯莎),于是决定离开桑菲尔德。在简看来,她不能做一个完全依附罗切斯特的人,而应是独立的自我。简的独立意识绝对不允许她沦落为情妇,所以她不得不走。离开后,简饥寒交迫,她也曾想过回到桑菲尔德,但是她内心的独立与坚韧让她勇敢地面对外部世界。一个疯婆子不是关起来就没事了,一个情人不是遁入地下就妥当了,一个人活在世上,光有爱是不够的,还有道义、责任,以及最重要的东西——尊严,这才是简追求的完美人生。离开桑菲尔德,简遇到了圣·约翰。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圣·约翰提出让简同他一起去印度传教,同时做他的妻子。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所以简只是答应去印度做传教士,而不做他的妻子。但是圣·约翰不屈不挠,不断给简施压,坚持简做他的妻子,以至于简曾一度犹豫不决。然而简最终还是拒绝了圣·约翰,因为她很清楚,圣·约翰并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其目的不过是把简变成他的依附物而已。在简两次出走的背后,都有着关系到女性生存方式和身份的问题。简相信她和罗切斯特在感情上是平等的,她不愿意接受罗切斯特给她的、众多女性梦寐以求的恩赐,她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独立身份,沦落为供罗切斯特消遣的财产。正因如此,简断然拒绝罗切斯特对她的安排:“我可不是个天使,而且到死也不想做,我就是我。”[1]339简道出了在男权社会中处于受压制地位的妇女的共同心声。事实上,这句话已经成为女权主义者的经典话语。
三、自我的回归
简重回桑菲尔德庄园,最终选择回到罗切斯特身边这一结局一直是评论界争议的焦点。有人认为,简这样的选择并非出于纯洁的爱情,而是一种虚伪和怜悯,值得怀疑。但是从女权主义的视角来看,简的选择实际上是女权价值最终实现的体现,是真正的、升华了的自我回归。当然,简的最终回归也与罗切斯特妻子的死去紧密相连。“疯女人”的形象其实就是男权社会压迫的产物。小说最后安排“疯女人”在火灾中被烧死,预示着女性传统的被压制形象的消亡。象征男权世界的桑菲尔德也随之倒塌,成了一堆焦黑的废墟。“房子的正面,正如有一次我在梦中见到过的那样,只有一堵薄得象层贝壳的墙,很高,看上去很脆弱,墙上有一个个没有玻璃的窗洞;没有房顶,没有雉堞,没有烟囱——一切全都塌进去了。”[1]558
作品中的简不再像已往文学作品中那些理想的女主人公那样,只是命运和男人爱情的被动接受者,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下层的女人,她藐视那些腐败骄奢的贵族,能够在宗教气氛无比浓重的19世纪上半叶让人性的力量战胜对上帝的畏惧和崇拜,追求自己的幸福,并且对虚伪给予蔑视和揭露,给人性的正当要求以热烈的辩护。就在简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嫁给圣·约翰时,简听到了罗切斯特的呼唤,她认为是他的声音,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呼喊她的名字。简坐上了去桑菲尔德的马车,她决定回去看看罗切斯特。同离开桑菲尔德时候相比,此刻的简已继承了一笔遗产,同时找到了自己的表兄妹,有了自己的亲人,此外,她还有了追求者,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和罗切斯特已回到平等的对话位置。换言之,简成为了主体的自我,获得了某种超越性。
获得独立后回到罗切斯特身边的简和出走前的简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和他在一起,没有使人烦恼的拘束,换了活泼,也不受抑制;和他在一起,我完全自由自在,……。能意识到这一点,真是令人高兴啊!它使我整个的天性复活并且显露出来。”[1]575简的回归是自我的回归,也证明了她从不放弃自己想要而且能够拥有的幸福和快乐。简的回归可以说是女权主义价值的彰显和实现。“在男性为中心的文学作品中,爱情往往不是女性对男性的诱惑,就是男性对女性的征服。女性往往成为性的诱使者、英雄的追随者、金钱的俘虏或权势的奴隶,失去了与男性的平等地位。在《简·爱》之前,英国小说中爱情中的女人近乎都是被动的、封闭的。”[3]143而夏洛蒂笔下的简的一生是不断抗争的,在其平凡的外表下面隐藏着不朽的灵魂,女权主义思想所倡导的精神在她身上通过她的一言一行时时处处地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四、结 语
作为庞大的妇女解放运动的派生物:女权主义文学,在西方构成了巨大的文坛震颤,它使传统的、以男性为中心的性别角色受到了公开的挑战,摇撼了以男人为准绳的价值观念所形成的整个学术界。女权主义以争取女性权利,消解女性的“他者”身份为主要目的,但结果不应该是新的二元对立,女性权力也绝不意味着要把男性从女性世界中完全排除出去。换言之,女性最终需要建构的不是封闭的自我,而是升华了的自我。《简·爱》的出现在英国文学史上是一个创举,而且直到今天,它仍是全世界一部赞扬女性坚持独立、自强的经典名作。夏洛蒂不仅在作品中揭示出特定时代女性和整个人类女性的生存境况,更为重要的是在对待这些境况时,夏洛蒂选择了叛逆与对抗。简的友谊观、爱情观以及她的先进性,鲜明地体现出她的叛逆性。简身上体现出的叛逆不是一种盲目的反抗,而是为了越出愚昧和后进状态的一种奋争,这与作者的文艺观及艺术思想倾向是密不可分的。尽管在夏洛蒂生活的那个时代,还没有女权主义和女权主义者这样的词语出现,但是在她作品中所反映的女性应自重、自尊、自强、自立的思想,以及女主人公对所处的时代、社会的强烈的反叛精神和她们身上体现的人性美足以使其成为女权主义文学的代表。夏洛蒂以其惊人迭出的妙语和犀利的写作手法,为当时的社会带来了女性解放的另类声音,《简·爱》也因此被称为女权主义文学的最强音。
[1](英)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祝庆英,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2]彭莹.重读《简·爱》论女权——析简的出走和复出[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8).
[3]季然.浅谈《简·爱》的女性主义特征[J].大学英语,2008,(1).
Evolution from"Other"to"Self"——A Feminist Approach toJane Eyre
Jiang Li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Anhui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Hefei231131,China)
Jane Eyre,English novelist Charlotte Bronte's masterpiece,is a classic text for feminist criticism,whose major theme is the deconstruction of women's otherness and their pursuit of independent identity.Jane Eyre,the heroine of the novel is designed for women to fight against patriarchic values,cast off the long-standing label of"other",struggle for the right to highlight the value of women's existence and,ultimately,to build up a truly independent self in terms of economy,ideology and personality.
Jane Eyre;feminism;other;self
G106.4
A
1672-447X(2010)02-0058-03
2010-01-27
江 玲(1974-),安徽安庆人,安徽国际商务职业学院外语系讲师,西澳大学教育管理专业硕士,研究方向为大学英语教学、英美文学和澳大利亚教育体制改革。
曲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