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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来华传教士中国文化观

2010-08-15

关键词:利玛窦传教文化观

陆 耿

(淮南师范学院,安徽淮南 232001)

早期来华传教士中国文化观

陆 耿

(淮南师范学院,安徽淮南 232001)

早期;传教士;中国文化观

明清之际天主教传教士来华开启了中西文化交流的新篇章。传教士通过对中国文化的记述,将中国这一东方文明古国介绍给西方,形成了他们所特有的中国文化观。认为传教士中国文化观的形成主要受到传教士个人、组织、国籍及传教目的、传教活动情况等因素的影响。

在中西文化交流过程中,明末清初基督教文化的传入是其中影响较大的一次。这一时期的中西文化交流,传教士起着重要的作用。传教士赞叹中国地大物博、政治良好、秩序井然,文化灿烂,是一个礼仪之邦;也批判中国科技落后,迷信盛行,中国人妄自尊大等。

西方传教士的中国文化观是不断发展的,他们以基督教文化为基准看中国文化,关注的多是中国的精英文化,对中国文化的看法褒贬不一。由于个人、组织、国籍及传教活动情况的不同,他们对于中国文化的认识及理解也有差异,发生于清初的“礼仪之争”则是其集中体现。探索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关于中国文化的看法,可以发现影响其形成的一些因素。

一受传教士传教目的、传教政策的影响

16世纪西方的宗教改革运动给天主教以沉重打击,天主教失去了宗教世界的半壁江山。为了挽救这种局面,天主教进行了改革。耶酥会成立即是天主教回应宗教改革的一大举措,其宗旨是让天主教灵光遍布于世界各地,要求开拓海外的宗教市场,所以耶酥会士奔赴四面八方,开始了艰难的海外传教生涯,其中的一些来到中国。他们定期向欧洲天主教教会总部报告传教情况,曾德昭《大中国志》式的作品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诞生的。

由于明朝政府实施海禁,初始来华的传教士传教不利,“借佛传教”策略失败后,利玛窦秉承范礼安政策,制定“适应”传教路线,尊重中国文化,他们学汉语,着儒服,结交文人学士,走上层路线,不直接发展信徒,而是先争取统治阶级的好感,再通过与中国文人学士的讨论,达到宣讲天主教教义的目的。他们尊重孔子,遵守孔孟儒家之道,他们将孔孟儒家学说比附天主教义,使二者仿佛有了同宗同祖的血亲关系,于是一些文人学者冰封的思想开始被打破。走上层路线的成功使他们得到一些统治阶级的庇护,也使传教士的生活局限于中国社会上层人士之间,特别是早期,由于没得到官方的认可,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有可能被遣送出境,因而他们笔下的中国文化多是这一阶层人士的文化生活。

在“适应”政策下,利玛窦在 “礼仪”问题中,采用了迎合中国文化的态度。在中国的传教经验使他明白,孔子学说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是维系日常生活和社会政治管理秩序的基石,若想用基督教的价值体系来代替中国儒教地位,一概否定祀孔,必然会激起士大夫的愤怒,天主教在中国便无法立足,他苦心经营的天主教在士大夫中的影响必将荡然无存,传教必然失败。所以他指出中国人祀孔具有社会伦理的含义,而不是宗教仪式。张凯在《庞迪我与中国》一书中就指出,关于 “Deus”的翻译,利玛窦译出了中国典籍中关于“上帝”的语句,使人觉得天主一词在中国古已有之,中国古代文化与基督教文化具有一致性,其实利氏在阐释这一问题时巧妙地回避了中国 “天主”的概念在不同时期的内涵的关键性变化。裴化行认为利玛窦了解到要想得到这个也许是世界上最骄傲的民族的信任,就要克服这样一个民族对传播一种新教的抵抗,一方面要用西方的科学异彩来降低和消除他们对抗洋人的仇恨和轻视,另外还须细心照顾他们的这种虚荣心,对某些敏感之处尤其不能攻击,否则就会立即断送任何成功的希望。所以“无论是历史性《札记》,还是这位传教团奠基人迄今发表的书信,都只是不加区别地说到庙宇、圣徒、神坛、祭祀、献祭,或相反,说到殿堂、先贤、供桌、宣教者、供品,并未就某些礼仪的迷信性质确定地表明态度。”[1]

利玛窦时期的传教士对于中国文化赞赏有加。康熙时期一度对传教士“重用”,传教活动得以展开,入教人数增多,传教士认为天主教在中国传播的春天来临了,他们的言论及主张也开始活跃,引起了关于中国礼仪的争论,最终使天主教难逃在中国被禁的厄运。

关于中国的一些礼仪是否为偶像崇拜、宗教迷信?他们指出中国人祭祖是为了维系中国伦理纲常中的孝道,而不是什么偶像崇拜,与天主教并不抵触。关于祭孔,传教士也持类似的态度。至于中国文化的祭祖是否含有宗教色彩,他们宁愿趋同于中国无神者的解释,认为这只是为了教导子孙和无知的人孝敬仍然在世的父母。他们之所以这样评价中国儒学,目的有二:一是消除传教士彼此间的意见分歧,利于在中国的传教,及争取欧洲天主教会对来华传教的支持;二是迎合中国人的习惯,拉近与中国人的关系,使中国人抛开天主教与中国传统格格不入的印象,降低中国人加入天主教的顾虑,减少在中国传教的阻力。因而,他们对中国文化的态度要受到其来华目的及传教政策的影响。

二受传教士个人条件、在华活动情况影响

考察传教士的中国文化观,不能不考虑他们的个人条件。以学习汉字为例,利玛窦通过两三年的汉语学习,到1585年底,他已能流利地说汉语。他认为所有的汉字都是单音节字,而且汉字的音节组合种类不多,便于掌握。但另一方面造成了大量的同音字,因为有很多符号发音相同,写出来的字却不一样,意思也不同;再加上,同一个音的字加上不同的音调又可以表示不同的字,不同的意义,对于传教士而言很难掌握。他们认为这给人们的交流带来了不便,“发音相同的各种不同书写符号不可能用耳朵听准,但是可以用眼睛把符号的形状以及他们的意义分辨清楚。事实上常常发生这样的事:几个人在一起谈话,即使说得很清楚、很简洁、彼此也不能全部准确地理解对方的意思。有时候不得不把所说过的话重复一次或几次,甚至得把它写出来才行。”[2]玛窦掌握了快速记忆的方法,加之他个人的勤奋努力,能说汉语,因而他对汉语的评价较中肯。

由于对汉语掌握的情况不同,所以传教士对汉语的看法有异。“近八万字,每一个字都由许多无序的笔画构成,怎么能学会这一切呢?”[3]安文思神父认为,“中国语言比希腊、拉丁或其他欧洲的语言都容易。”[4]对汉语的评价与每人在中国学习中文的情况有关,安文思 “十分勤勉地学习中国语言文字,并很快地学会了它。”[5]很多神父经过学习已能撰写和翻译中国书籍了,但他们对汉语掌握的流利程度不同,对汉语的评价也不同。

学习汉字的困难,使传教士对汉语有了微薄之词,同样,他们在中国遇到的困难也会影响传教士对中国文化的看法。在金尼阁编写的《利玛窦中国札记》中就有类似的记载,“以文为业的人们从小到老都要埋头学习他们的这些符号。毫无疑问这种钻研要花去大量的时间,那本来是可以用来获得更有用的知识的。”[6]

我们在探究传教士的中国文化观时,不能忽略一些传教士的民族文化自豪感、优越感的影响。同一时期在亚洲、非洲的一些传教士多蔑视当地的土族文化,虽然当时在中国传教的传教士,并未极力主张用西方语言举行天主教宗教仪式,但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多少受到一些影响。

传教士对中国文化的看法与他们在中国的活动有一定的关系。利玛窦较早进入中国,后半生都是在中国度过的,并且死于中国,葬于中国,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较多;庞迪我是追随利玛窦时间最长,对利氏传教策略了解最详的人,因而利氏对中国的一些看法无疑会影响到他,他的中国文化观和利氏的基本一致。曾德昭也来华较早,与利氏也有着较一致的认识。有“国王数学家”之称的传教士李明和白晋对中国的文化也持赞赏的态度,他们进入中国后由于康熙对科学的热情,对他们看重,他们来到中国后就住在皇帝身边,周围的人自然会尊重他们,他们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活自然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因而特殊的待遇和地位使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看法不同于传教处处艰难的其他传教士。费赖之曾指出李明的《中国现势新志》饶有兴味,足广异闻,但关于华人的描述不无溢美之词。

对同一种文化现象的不同态度与每个人的价值取向有一定的关系。“在中国教民祀天、祭祖和参拜孔子等仪式上,庞迪我和利玛窦一样采取一种通融和默认的做法。”[7]而龙华民则极力反对,张凯认为,龙华民 “是一个对救世功业充满必胜信念和怀有狂热激情的人,对基督教千年王国的渴望使他内心充满一种痛苦的张力。”[8]这样在传教的过程中就可能无视中国的国情而盲目地追求宗教教义的纯洁性,对于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分歧较大的地方容易产生偏激的看法。

三受传教士所属的不同教会组织的影响

17世纪 30年代前,中国天主教几乎由耶酥会垄断,但也有其他修会来华,毕诺指出,13、14世纪时教皇英诺森四世曾派遣柏朗嘉宾出使鞑靼地区,圣—路易派遣鲁布鲁克出使蒙古王公,他们都是方济各会士,但影响不大,直到耶酥会士进入中国才打开天主教在中国的局面。“明崇祯年间即有自吕宋,搭商船来者,然只在附近海岛传教,未尝入内地,及迁民令下教友纷纷内迁,会士因不忍离弃教友同入内地,从此会士由吕宋来福建者源源不绝,耶酥会士渐不复来福建一省。自当日至今为多明我会修士所传”[9]

这一时期,耶酥会的传教范围超过其他各会,其他各会主要在中国沿海城市或者交通较发达的地区,而中国内地主要是耶酥会的传教范围。由于同属于一个修会组织,早期来华传教士意见较一致,天主教在东方的传教权完全由葡萄牙一国控制,罗马教廷也因东方传教区初辟而没有较多干涉。自从 1640年开始,西班牙与葡萄牙分治,两国政治关系解体,开始争夺对于东方殖民地的经营。同时由于保教权的日益膨胀与教皇权威相冲突,所以罗马教廷传信部也宣布了对所有已建传教区的控制权,而将传教区的领导权赋予直属于传信部的主教——宗座代牧主教,并委派方济各会士为中国的宗座代牧,这遭到葡人的反对,无形中造成了耶酥会与方济各会之间的矛盾,而传信部后来委任的宗座代牧主教都是法国人。1663年,巴黎成立了“外方传教会”,并派传教士来中国,他们站在西班牙教士一边,加深了与耶酥会士的矛盾,这逐渐形成了关于中国礼仪问题不同的两派。

1209年,方济各修会成立,其会规 “特别强调布道活动与实践的结合,如参加劳动、行医和行乞。”[10]该修会后来虽分裂为几个修会,会规也有改变,但大部分会员认为与下层劳动人民交往,在劳动人民中传教是其主要布道方式。13世纪方济各会士曾来中国传教,但由于元朝的灭亡而中断。1579年方济各会士再次来华,他们在中国传教走“下层群众路线”,主要在劳动人民中发展信徒。

1217年多明我会在西班牙正式成立,其会规是天主教各修会中“第一部没有规定其成员必须从事体力劳动的会规。但是对会士从事研讨学问的活动,作了明确的规定和安排”。[11]多明我会士分布区域广,崇奉教义的纯洁性。1631年多明我会士高奇首次到我国福建传教。

耶酥会的活动方针不同于其他修会,它主张深入社会各阶层,耶酥会士可以不着僧衣,也可以不必过严格的修道生活。它鼓励会士渗入上流社会以至宫廷,对当权者施加影响,尽力争取知识分子,特别致力于争取上层人物的子女,以便将来施加政治影响。耶酥会对教育和科学的热衷在当时的宗教团体中是出了名的,这是耶酥会与其它宗教团体的不同特点乃至冲突,“强调自由意志,反对普遍适用的伦理原则而倾向于在不参照任何抽象、理想化的前提的情况下处理单个具体事例的做法,以及对为达目的采取各种手段、策略的高度灵活性的重视。”[12]耶酥会士认为为了传教的需要,甚至可以允许两种欺骗形式:一为 “摸棱两可”,即用意义不明确的语言使听者混淆,利玛窦关于中国经典中天主的解释就利用此法。二为“保存心理”,“他们表面上在祭坛前做所有这些表示崇敬的跪拜行礼时,他们可以在心中默默地把这些举动作为对基督十字架的崇拜。”[13]这种通过巧妙表达造成词义模糊和含混为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传教提供了便利,使某些对立不至于尖锐。

由于各修会的会规、活动范围的差异,影响了他们对中国文化的认识。耶酥会士来华较早,深知传教不易,“适应策略”赢得了中国士大夫的同情,统治阶级的好感。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反感于耶酥会传教士的传教路线,对耶酥会的折中态度不满,力争维护基督教教义的纯洁性。他们对耶酥会士容忍中国基督教徒祭祖、敬孔大为不满,终于导致了礼仪之争。[14]耶酥会士学习中国文化,所以他们对中国儒家文化的理解比其他修会深刻。方济各会深入劳动人民中间传教,对劳动人民的生活有一些体会,他们所看到的中国文化的层面不同,他们的中国文化观存在差异。即使同一修会传教士的中国文化观也并非完全一致。

任何一种观念的形成都是诸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对于异质文化的看法要受到更多因素的影响。传教士身份特殊,他们看待中国文化所要受到的影响更多,从而形成了带有自身色彩的中国文化观念。

传教士带着固有的文化价值标准来到中国,他们看中国文化有自己特有的角度,每个人的资质及在华活动范围、情况不同,所以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看法存在差异。传教士的中国文化观受到当时因中国形势、政策限制而采取的传教政策的影响;来华传教士具有不同的国籍、属于不同的修会组织,由于他们的国家在争夺宗教权力的过程中产生矛盾,自然会影响他们在中国的传教活动及其感情;加之不同的修会的会规、仪式等的不同,也影响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看法。

[1] 裴化行 1利玛窦评传 [M]1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1

[2][6] (意)利玛窦,(比)金尼阁 1利玛窦中国札记 [M]1何高济等译 1桂林:广西师大出版社,20011

[3] (法)杜赫德 1耶酥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 (第二集) [M]1郑德弟等译 1郑州:大象出版社,2001,2752 2761

[4][5] (葡)安文思 1A New History of the Empire of China(中国新史) [M]1何高济译,郑州:大象出版社,20041

[7][8] 张铠 1庞迪我与中国 [M]1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5,2071

[9] 萧若瑟 1民国丛书天主教传行中国考 (第一编)[M]1上海:上海书店 (影印)1931,2591

[10][11] 于可 1世界三大宗教及其流派 [M]1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1,752801

[12] RaymondDawson:The Chinese Chameleon:an analysisof Eu2 ropean Conception of Chinese civiliziation[M]1London,Ox2 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7,411

[13] (美)苏尔 诺尔:中国礼仪之争西文文献一百篇(1645——1941)》,沈保义等译 [M]1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1

[14] 赵殿红 1明末清初在华天主教各修会的传教策略述论[M]1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02,(1)1

Exploration on the EarlyM issionaries’Chinese Culture View

LU Geng
(Huainan NormalUniversity,Huainan Anhui 232001,China)

early period;missionary;Chinese culture view

At the turning pointofMing and QingDynasties,catholicmissionaries came to China and opened a new chapter in East2West cultural exchange1Through the descriptionsof Chinese culture,missionaries introduced the o2 riental ancient civilization of China to the west and formed a unique Chinese culture view1This article holds that the for mation ofmissionaries’Chinese culture was mainly due to individuals,organizations,nationality,purpose of missionary work,missionary activities and other factor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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