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便利”击溃的世界
——《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探析
2010-08-15曹然
曹 然
(复旦大学 历史系,上海 20000)
被“便利”击溃的世界
——《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探析
曹 然
(复旦大学 历史系,上海 20000)
罗杰·菲德勒在《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中梳理了媒介变革的进程,并以此为基础,对未来的媒介生活提出大胆假想。尽管在今天看来,他对 2010年在“虚拟现实系统”中生活并尽享便利的大众的设想有些过于超前,2010年还不太可能实现,但毫无疑问,事情正向着他所说的方向发展。他详细分析了媒介进程中的技术、社会接受条件、组成结构各个方面,但最引起笔者反思和担忧的则是媒介的发展走向和人类的未来。《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展现了媒介在时间和空间之中的来龙去脉: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归根结底,讲述的是媒介与人类命运的关联。
《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意义;探讨
笔者时常忍不住设想,2070年世界会变成怎样?索性来猜测,2070年的复旦校园:各个教室里,学生仍然众多。但所有教室已经没有任何黑板。老师站在讲台上,用遥控器操纵着多媒体教学系统——不,很可能是融入式虚拟现实系统,它通过创造一个三维的数据库,利用与用户相连的传感器,将用户投射于电脑空间,使用户能够极尽真实的体验各种“现实事物”,对它的研究早在 1960年代就已开始,现在已基本成熟。教师利用这一系统,示意全班同学戴好传感器,随后,他们可以穿梭于任何领域。
假定今天的上课内容是生物胚胎。于是,教师和学生一起通过虚拟系统“进入”各种生物的腹腔,观察胚胎的生长发育,学生甚至能“看”到胚胎上的血管组织,分析它的生长发育如何进行,完全和它的内部组织结构“面对面”,还能进一步“目睹”胚胎成为成熟幼儿、继而生产的过程——教师只需稍加讲解。任何学习所需的数据、公式都用多媒体方式呈现出来,生动易懂。
离开融入式虚拟系统,教师开始布置今天的任务和补充学习材料。补充学习材料同样是一段段虚拟现实体验,学生需要去“切身”体验和学习几段关于生物胚胎的其他“情况”,并进行“虚拟胚胎解剖”,学生可以透过传感器“解剖”胚胎,一切和现实操作一样,而且不用沾上脏乎乎的内脏。这些材料代替了阅读书籍和写生物实验报告,整个教学过程通过虚拟系统轻松完成,极其便利,几乎实现“无字化”,学生对此乐意接受。
尽管预测未来需要很多背景材料和严密的逻辑,但阅读《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确实是一次充满惊叹和反思的旅程,回顾与预言之旅。就如同保罗·高更那幅著名画作一样,这本书展现了媒介在时间和空间之中的来龙去脉: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归根结底,讲述的是媒介与人类命运的关联。
在我们的时代,毋庸置疑,媒介几乎成为了一种生产力,它不出产物质实体,但左右着人类的文明。我们周围正发生人类史上最大的革命——它的速度比过去两三百年间的变革快数倍,人类的进程处于可怕的加速度之中。我们有理由相信,不久以后,媒介又会产生全新的形式,这从现有媒介的发展趋势中可以看到。
罗杰·菲德勒在《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中梳理了媒介变革的进程,并以此为基础,对未来的媒介生活提出大胆的假想。尽管在今天看来,他对 2010年在“虚拟现实系统”中生活并尽享便利的大众的设想有些过于超前,2010年还不太可能实现,但毫无疑问,事情正向着他所说的方向发展。在此书中,他详细分析了媒介进程中的技术、社会接受条件、组成结构各个方面,但最引起笔者反思和担忧的则是媒介的发展走向和人类的未来。
我们来回顾这个历程:先是人类最初的媒介——文献和报刊,是人类在当时的生产技术条件下的产物,单一的视觉型。然后,有声媒介——广播和留声机开始出现,改变了单一视觉状况,创造了“听觉综合反应”,由于在人脑结构中,由声音反应出意义要比从文字反应出意义大大容易,而且听觉对人的识字能力没有要求,有声媒介开始盛行,对文字媒介产生了第一次小小威胁,但绝大多数人并未注意。再后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综合视听媒介——电视出现了。它声影并茂,比单一有声媒介还要易于接受——声影并茂的形式和节目的剪辑、编排可以使人脑几乎不用开动便可接收大量信息。这种接受与理解的便利,很快让大众拜倒在其裙下。电视是一系列复杂情况的开端。从此,电视技术日新月异,从黑白到彩色,从普通到高清,世界上的电视台数目以及每年各种节目的产量都在翻番,大量吞噬大众的空余时间。罗杰·菲德勒显然也同意尼尔·波兹曼在著名的《娱乐至死》中的观点:电视“现在,……好……”这样的叙事方式断续、分散,在内容上是极大的倒退。
再后来,电脑和互联网兴起。笔者同意菲德勒的观点,即电脑和网络应用在某种程度上是电视的外延和扩大。在技术可能的情况下,大众期望尽可能参与媒介,并且希望媒介展现最真实的图景——大众期望一个可以“复制世界”的媒介,而电视和电脑正在竭近所能满足这一需求。
“在文献传播领域,内容和文章是通过标引字母或象形文字,而不是通过自然的声音和形象来传送的,读者必须把书面词语和符号在脑中以过来并赋予意义。因此,阅读和浏览书面信息比起大部分广播电视传播形式来说,需要受众更多的内部分析……文献在激发人的想象力和促进人们抽象性和分析性思考上最具影响力。”菲德勒写道。
近几年来,笔者一直在观察媒介的这一方面。菲德勒认为媒介形态变化有许多动因,例如可感知的需要、媒介竞争、政治压力、社会和技术革新的相互作用。在此之中,笔者最为关心一条分支:从文献到电子时代,人类追求更“拟真”、更丰富的多媒体体验,这使他们的生活似乎越来越便利,超出前人的想象——比如轻松借助融入式虚拟现实系统遨游生物内部,但是这种便利究竟会带领人类走向超级世界,还是会击溃我们的所有文明?!
就拿我们 80年代人的成长经历来说,社会上许多专家学者年年都指出,阅读状况在不断下降。数据显示,中国已经成为年人均读书最少的国家之一,而其他国家的数据也在逐年下降。许多人将此归因于现代生活繁忙、竞争加剧、压力变大、媒介选择增多,但笔者认为终极原因是,几代电视人、电脑人已经带来社会价值观的深刻变革。广播、电视、电脑扩大了对人们时间的占领,“人们希望学生通过泛读来掌握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观,而不是通过精读获取专门的知识;于是学习知识的重点也开始由从容不迫的信息分析与批判性思考,像快速获取和加工信息的方向转变。”
在笔者父母的少年时代,电视和广播在中国都未普及,人们在闲暇时间看书读报,互相讨论,大学走廊里到深夜都可听见辩论声,读书抄书在那时是一种风气;笔者小时候,电脑在中国尚未普及,街头随处可见小书摊,有售社会流行书籍报刊的,有售各种儿童书籍的,笔者常常驻足浏览童话书,闲暇时间大部分留给了读书。但是,大约 1997年后,电脑和互联网以惊人速度进占了普通家庭,到 2000年后,街头小书摊已寥寥无几,大学校园更是早早被电脑征服,宿舍里随处可见天天泡在电脑前的同学。而电视发展也愈加迅猛,娱乐大浪潮席卷而来,令大众越来越亢奋。大众乐于在不需动脑的情况下被娱乐,从前那种捧书沉思的方式被认为落后于时代的新速度,跟不上目前信息的大量急速更新,大众对知识的深度不再感兴趣,“广和浅”早已成为这个时代的文化标签。
在过去二十年中,美国学者的抽样调查显示:公众在阅读和写作技巧,及在历史、地理、科学等基本知识的水平方面不断下降。广播、电视、电脑等多种声影媒介的混杂,使大众的语言能力淹没在“便利信息”的快速轰炸中,已经造成了“从文字和以媒介为中介的内容向图像和互动的重大社会转移。”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提出,我们之所以认为读写能力重要,是长期的历史原因界定的,既然时代已经变化,媒介图景翻天覆地,那么或许很快读写能力就不再重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新媒体的海量信息的反应能力,而这将成为未来锻炼人类大脑的新能力。这是个可怕的提法!更可怕的是,现在我们竟然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反驳它,即使能反驳它,也无法知道我们用以反驳的理由本身是否正确,这一切只能留给未来探讨。但是,到那时候,是否还来得及挽救文明?或者,让旧有文明完全被“便利”击溃,迅速重生一个数码时代新文明?那还是文明么?
麦可卢汉也认为,伴随电视 (现在还要加上电脑)长大的几代人的世界观,与原先的口头语言传统的共同之处,要比文字文化的共同之处多得多。“这种经验看起来同自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以来西方文化所一直遵循的读写能力与个人主义共同增长的道路是背道而驰的。”笔者深深担心 (如果有资格担忧的话),人类的文明在从原始走向发达的过程中,曾经历了原始时期、传统口头时期,又来到文字主导的高级文明时期,而现在,人类追求“真实”和“便利”、崇尚轻松娱乐而发明出的一代代新媒介将使人类辛苦累积起来的灿烂文字文明分崩离析,反而回归到原初的、简单的口头传递时代。
文明发展至今,已经有崩溃迹象。推动媒介的发展固然是为了人类的进步,但一旦发展到超载程度,一旦接近临界点,反效果会层出不穷的出现。笔者可能是一个新保守主义者,但笔者确实想发问,人类的媒介发展要到什么程度才觉得足够?永不知足的发展,其后果难以估量。
前两年有一部颇成话题的美国电影三部曲《黑客帝国》,它之所以能成话题,不只是因为其大片属性、精彩的打斗场面、特技镜头,而在于它对人类的未来提出了疑问:技术的新进步到底会把人类带向何方?这是对媒体极端的预言。片中,母体 (The Matrix)是过度发达的电脑系统,不仅形成了自己的独立意识,而且形成了一个结构完备、清晰真实的虚拟世界,反过来奴役人类,人类由于过度依赖计算机,都变成了被母体控制的一段段虚拟程序,受困于虚拟时空中。
在今天的现实中,向本文开头举出的那种“融入式虚拟现实系统”,也就是菲德勒本设想会在 2010年实现的虚拟系统,正在实现中。各国正在研究的 VR(Virtual Reality,虚拟现实)系统是网络技术发展的产物。该系统的目的是希望让使用者对虚拟世界产生真实的心理感应。当使用者戴上特制的头盔、手套或其他设备时,他可以置身于银河系、阿拉伯的古老村庄、原子内核等各种奇怪的场所。从积极方面来说,VR系统可以通过模型,解决许多科学问题。
但是这个系统对人类的破坏作用也是相当巨大的。我们感知世界,是通过人体器官接受信息,将信息传送到大脑,引起相应的心理感知和生理反应。而虚拟现实利用传感装置将不存在的信息输入大脑,影响脑部神经的判断,最终破坏的是人们的信息接受,当该系统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骇客帝国》的状态完全可能发生。一定要到那时候,人类才会追问媒介飞速进步的意义吗?笔者真心希望人类不会走到那一步;人类苦心营造的文明千万不要被“便利”击溃。
[1](美)罗杰·菲德勒.媒介形态变化:理解新媒介[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
[2](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 [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英)鲍尔德温 等.文化研究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2004.
[4](美)乔治·瑞泽尔.后现代社会理论[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
(责任编辑:王 珏)
G 210
A
1009-9743(2010)03-0051-03
2010-05-08
曹然 (1986-),女,汉族,吉林长春人。复旦大学历史系 06级学生。主要研究方向:艺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