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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学角度解析《仁慈》

2010-08-15冯秀平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弗洛伦斯仁慈雅各布

冯秀平

(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1)

从美学角度解析《仁慈》

冯秀平

(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1)

托尼·莫里森是当代美国黑人文学的杰出代表。1993年,她荣获诺贝尔文学奖,这是美国文学史上黑人女作家第一次获此殊荣。《仁慈》(A Mmercy)是她的又一部重量级作品。文章以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的接受美学的“空白”理论为支撑点,从主题、情节和人物的层面分析小说《仁慈》给读者留下的大量文本空白,读者通过无限遐想和自由思考,实现读者与作者心灵上的交流。

托尼·莫里森;《仁慈》;接受美学;空白;

一、前言

空白是艺术作品的共同特征,是艺术的一种客观存在形式,也是一种美学追求。空白是衡量艺术高低的一个重要尺度。沃尔夫冈·伊瑟尔在其代表性论文《文本的召唤结构—不确定性作为文学散文产生效果的条件》和重要理论著作《阅读活动——审美反映理论》中最先提出空白理论。文学作品中的空白是指未实写出来或未明确写出来的部分,是文本已实写出的部分向读者暗示或提示的东西。所谓的空白并非缺欠,恰恰相反,它正是美的构成要素,是艺术创作中为了实现意蕴之美而应有的形式。任何艺术作品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将关键的部分表现出来,而这些或轻描淡写,或遮蔽略去的部分就形成了空白。空白绝不是人们认识上的作品缺陷,空白正是通过破坏文本表面的可连接性来实现文本的潜在连接,由此获得审美效果。从表面上看,作品因简化出现了空白似为“缺失”,令人遗憾,但实则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将作品的意蕴挖掘权交给了读者,使作品与读者之间形成最大的意义张力,且作品意蕴的天地被大大拓宽。根据格式塔心理学,当不完全的形状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时,会使审美者产生强烈的追求完整、对称、希冀和谐的愿望,审美者会被激发出“补充”或“填实”空白的冲动力。填补空间的欲望成为读者阅读的驱动力,读者成为作品再创造者,参与作品意义的建构,这种创造远远超过作者的思想,空白自然也就体现了更大的美感。

《仁慈》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非裔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继2003年推出小说《爱》之后,推出的又一部重量级作品。该文以设问开篇,不断提出问题,吸引读者继续往下阅读、继续思考,给人以无限遐想,极大的体现了文学作品的“空白”美。本文借用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的接受美学的“空白”理论,从主题、情节和人物等方面留下的文本空白及读者积极参与作品的再创造的角度分析《仁慈》的美学价值。

二、主题的空白

“文本的意义依赖于读者的创造性并且要靠其想象去填补文本中的所谓空白,也就是说,在一个文本中存在着悬而未决或尚未提到的东西需要填补”。“空白”在阅读活动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它促使读者思考、想象,共同参与文学作品的再创造。

《仁慈》从一个16岁黑人女孩弗罗伦斯的视角解析了十七世纪的美洲新大陆。1632年,北美处于动乱时期,弗罗伦斯8岁时,母亲在出于无奈和被迫的困境下,一位塞荷(Senjor)的破产了的葡萄牙奴隶主为了抵偿部分债务把她交换给一个白人商人雅各布。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白人领主答应她母亲收养了她。这种收养构成了小说的主题“仁慈”。首先作者在开始设下了一个疑问,使读者百思不得其解。女黑奴为什么请求来奴隶主家讨债的陌生人带走仅仅七八岁的女儿?开篇无论弗洛伦斯还是雅各布都给读者留下无限悬念,莫里森给出读者小女孩内心独白:“这景象老是在我眼前。我盯着看,我的母亲在听,她的男婴在她胯上。她的小男婴还在吃奶。带走我女儿,她说,我的女儿,她说。我。我。”她认为都是父母的亲骨肉,妈妈很难抉择放弃哪一个,两个叠字“我”道出弗洛伦斯充满了诧异,从此她被母亲抛弃的惨痛感折磨着她。母亲抛弃的画面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弗洛伦斯年纪很小,对母亲当时做出的决定迷惑不解。为什么母亲抛下我?难道母亲她真的不爱我了吗?这个场景发生的事情和解释给读者留下浮想联翩的艺术“空白”,需要读者整理小说的情节,透过言辞本身去进行更深刻的体会,让读者驰骋于现实与联想、虚与实之间,实现艺术的再创造,完成与作者的心理对话,从而使作品多层次的含义充实丰富。由此可见,“空白”非“空无”,空白之处,自有佳境。

农场内外,一个曾经被雅各布雇来帮助修建“在整个地区最雄伟的房子——死去的男主人魂牵梦萦的未完成的工程”的铁匠,他却不是奴隶,而是“自由人”。“一天傍晚,雅各布手里的钱递给铁匠时”——这样的身份和举动让雅各布农场里的奴隶嫉妒不已。虽然小说通篇没有提到铁匠的真实名字,弗罗伦斯认为可以在这个自由铁匠身上找到爱,尽管她为他做出了很多努力:“闪亮的水珠从你的脊背上缓缓滑落,我为自己抑制不住地想要去舔那些水珠而感到惶恐,于是我跑进牛栏里想要阻止这些从脑子里溢出来的想法。但无济于事。”但是铁匠断然拒绝了弗罗伦斯的爱:

因为你是一个奴隶。

…….

你什么意思?我是奴隶,那是因为我是主人买来的。

不对,是你自己成为了奴隶。

怎么这样说?

你的头脑空空,你的身体狂野。

我爱死你了。

那也是奴隶的方式。

只有你拥有我。

拥有你自己,女人,离我们远点。

弗罗伦斯原以为可以在这个自由的铁匠身上找到了一丝萌芽的爱的种子,弥补自己心灵深处的伤疤,使脆弱的孤独感得到一点安慰。但是这唯一的欲望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她渴望得到的爱却使她的心灵更是雪上加霜。作者有意扰乱了读者对爱这个永恒主题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使小说与其他作品的爱的主题拉开了距离,爱的主题得到了升华,弗罗伦斯缺失的爱给读者留下可联想的艺术创作空间,引导读者用自己的生活阅历、激情、联想和想象,去深思追问作品的艺术“空白”,去感受作品内蕴的无限深邃与宽广,最终形成和达到审美意境。

三、故事情节空白

现代美学家英加登提出了“不定点”问题,他说:“文学作品描绘的每一个对象、人物、事件等等,都包含着许多不定点,特别是对人和事物的遭际的描绘。”《仁慈》情节是破裂的、拼贴的,就像碎片一样呈现在读者面前,给读者留下了大量的文本意义上的空白,促使读者参与到作品的再创造之中。

雅各布开始羡慕其他富人的阔气,开始剥削远方奴隶的劳动,用赚来的钱给自己盖豪宅,但他最终也没有活到豪宅完工的那一天。一定程度上,雅各布对南方奴隶主财富的羡慕成了他的精神枷锁,这是导致他灭亡的主要原因。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男性始终是主导和控制这个社会组织的中心力量。作者笔锋突转,读者解读到的是雅格布与世长辞,妻子感慨自己和女奴都成了“无主人的女人”。雅各布的农场是女性主角的汇聚点,这个“伊甸园”式的庄园彻底成了托尼·莫里森笔下“无主人的女人”的家园。男主人公“位置”的空白使小说的情节发展陷入了僵局,文本中留下无限意犹未尽的空白,激发读者进行能动性的联想和反思。

雅各布的妻子瑞贝卡的命运也注定是泡影般的悲剧。十六岁的她在婚前,作为“邮购新娘”来到北美殖民地,嫁给一位素昧平生的丈夫——雅各布。丈夫的早逝令她伤心欲绝,她的形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打骂女奴,想要卖掉弗洛伦斯,莉娜下河洗澡和睡吊床的权利也要剥夺。她们曾经认为她们的农场是一种“共同的家庭”,因为他们一起摆脱了孤立隔绝而建立了友谊。但是她们想象中的已经组建的家庭是虚假的,泡沫般的,这将使读者猜疑。读者的印象便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主人雅各布死后,女主人瑞贝卡也感染疾病。在女主人瑞贝卡生命垂危之际,莉娜比其他两个女奴更明白如果女主人病死,她们的命运将会更加悲惨。面对将来的厄运,莉娜祈求上苍:“不要死,夫人,不要死。女主人与死神赛跑,她们就派弗洛伦斯去找铁匠给女主人治病,因为铁匠曾救活过濒死的女奴莎罗。在女主人的病榻前,莉娜发出了如此的感慨:“现在她确信夫人将会死掉。而且同样确信她也将要死去,因为她自己的生命,所有的一切,都依赖于夫人的幸存,取决于弗洛伦斯的成功。”莉娜的语言和心声充分表明了危在旦夕的女主人对她们的重要性。唯一主宰她们命运的女主人也要剥夺生存的希望,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上映,读者的心里都久久未能抹去海浪的狂潮,内心深处充满迷惑。一股无穷的力量触动读者去搜寻,读者可以在“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原任意驰骋”。伊瑟尔也强调指出,作品的意义只有在阅读过程中才能产生,它是读者和作品相互作用的产物,而不是隐藏在作品之中,等待阐释者去发现的神秘之物。文章扑朔迷离,读者通过努力筛选文本的语境,才得以显现小说情节的全貌,引导读者用独有的经验去寻觅填补未确定的空白。

四、人物的空白

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E.M.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一书中,将人物分为扁形人物和圆形人物。所谓的圆形人物是指性格多面、形象立体的人物,而扁形人物是指只具备一个性格侧面、只承担有限的人物功能的人物[3]。所谓“圆形人物”即发掘、描写人物性格中同时并存甚至自相矛盾的多个层面的人物,小说中有很多这类亦正亦邪、难以简单定位的人物形象。莫里森在《仁慈》中所塑造的主人公雅各布是具有多重性格的人物形象。

雅各布是英国后裔孤儿。在他的记忆里,被父母抛弃的岁月,流浪街头,靠偷食物和行乞丐维生。童年时光在救济院度过,为生计不停地奔波,后来到弗吉尼亚这片美洲新大陆,开始人生“天堂幸福的生活的旅途”。在1682年,雅各布通过英国一位从未谋面叔叔的遗嘱继承了120英亩土地的所有权,他成了农场的主人。一次他去做生意,发现别人的房子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他下定决心要盖一座奢华、阔气的新房子,为自己创造一个“人间天堂”。与其说他建的那幢是“人间天堂”,不如说是他为自己建造的“地狱”。房子变成了他不幸的源泉,他自己的女儿死于一场事故,在他生命行将结束的时刻,豪宅却仍是海市蜃楼。作者在作品中成功地给读者塑造了一个“圆形”人物的典范,同时也留给读者大量的空白去遐想、回味,对作品进行再创作,使读者的人生阅历、思想感情与文本、作者产生共鸣。

雅各布从道德上反感蓄奴制,他永远不拿奴隶作为交易的商品。他把农场的奴隶看作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财产。奴隶主用奴隶向他抵债的时候,那些奴隶身上的伤疤和脸上的烙印,使他极度厌恶。当第一个奴隶主要把弗洛伦斯、她母亲和她弟弟三个人抵债给雅各布时,雅各布认为弗洛伦斯一定是奴隶主的“掌上明珠”,可是他看到的局面果然在他的预料之中,奴隶主坚决拒绝时,雅各布几乎笑了出来。雅各布当时的行为充分展现了仁慈,充满了关怀,雅各布买下八岁的弗罗伦斯,希望小弗罗伦斯能缓解妻子的伤痛。因为自己的女儿与弗洛伦斯的年龄相仿时却丧生了,虽然弗洛伦斯是替代品,但是他内心深处对妻子瑞贝卡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母亲恳请雅各布带走女儿,是因为觉得雅各布的样子表明“他心里没有兽性”,他具有那些奴隶主所丢失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关爱和呵护,他已经被读者忽视了那传统的奴隶主的罪恶的印象,使读者体会和感受到雅各布的性格多层性。让读者通过想象和体会的过程,感受空白处的思想和意境。母爱的力量超于一切,使雅各布大吃一惊,那母亲举步向前,低声但很急切地要求道:“求您,先生。别要我。带走她。我的女儿。”母亲的神色使雅各布倍加不安,他暗想,“真作孽,这岂不是世界上最悲惨的生意!”最后他接受弗洛伦斯重要的原因——他自己曾是孤儿,他无法拒绝人家要求他救助“没有归属,没有人要的孩子”。他曾经所有的失落感顿时像是昨日重现,人所承受灵魂的创伤和打击浮现在脑海,更加剧他没有勇气把自己的经历重演。此时此刻,内心的独白无法用语言表达,感情百感交集,作品将雅各布对弗洛伦斯的第一个奴隶主的恨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唯一的希望是借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掉奴隶们的命运枷锁和自由束缚。女儿被母亲抛弃的事实无法改变,他无论选择女儿还是母亲,注定是骨肉分离的悲剧。因此,雅各布感到“悲惨”。作者给读者描述这样一个角色的意图何在?文本留下空白,让读者去思索答案。正是在这种难以取舍的道义和感情的取向中,读者体会了这一艺术的魅力所在。

五、总结

“空白”是文本的基本属性。任何文本都含有许多“空白”,使读者积极参与文本意义的构建和再创造,让读者去解读、想象和反思。正如沃尔夫岗·伊瑟尔所说,作者只有激发读者的想象,才有希望使他全神贯注,从而实现作者本人的意图。在小说《仁慈》中,莫里森正是用模糊的主题、复杂的情节以及多重意识的人物等向读者提供了一个开放、多元的文本视域。使得文章多重主题得以展现成为可能。真实的奴役、无奈的母爱、心灵的焦灼、自由的缺失与追寻以及对奴隶制历史和现实的追问,这便是作者真正的意图所在。为了激发读者对深刻主题的思考与探索,莫里森运用巧妙的写作技巧、丰富但并不华丽的语言、深邃多元的意蕴为读者绘制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为读者留下了意想不到的审美空间,引导读者去思索去体味其中探究小说中耐人寻味的内涵,增添了读者阅读鉴赏的审美趣味,这就是文本空白的艺术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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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712.074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1-752X(2010)04-0037-03

2010-09-12

冯秀平(1984-),女,河南鹤壁人,河南大学外语学院200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吕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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