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的“服事思想”浅说

关明启 陈伟 杨丽梅

（1.2.徐州空军学院后勤指挥系；3.徐州空军学院社会科学部 江苏 徐州 221000）

中华民族的地缘思想具有丰富的内容，“服事思想”就是其中出现较早，影响深远的重要思想。“服事”，即服从、治理之义。它反映了中原地区与周边地区的义务与责任关系，反映了两者之间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整体联系。

最早记载“服事思想”的见于《尚书》。其中《禹贡》篇中就有这样的记述：“五百里甸服……五百里侯服……五百里绥服……五百里要服……五百里荒服……”，这是关于著名的“五服说”的最早记载。甸服、侯服、绥服、要服和荒服，是五个不同的地缘层次。甸服是指以都城为圆心的500里半径范围，其他以此类推，由内及外，每服五百里。各服根据重要的规定和要求，维护整体的利益和核心的权威。

《尚书》的“五服说”之外，还有《周礼》的“九服说”。“九服说”同样认为，方圆千里的中央地带为王室的直接领地，然后以此为轴心，每向外推五百里为一服，依次为侯服、甸服、男服、采服、卫服、蛮服、夷服、镇服和藩服。

当然，不论是“五服说”还是“九服说”，并不是完全反映了历史的真实。因为从周代以前的历史上各个朝代来看，没有明确划分“服”的范围，更没有明确划定“服”与“服”的界限，在具体治理上不过是直接管辖和羁縻两种，没有区分那么多层次。但是，“服事思想”作为一种地缘政治思想，明确强调了中华民族生存圈内一个核心的存在，具体规范了核心区域与外延地区的关系，初步构建了由核心控制外延的整体结构，从而为古代中国治理政策的形成和政治模式的定型奠定了理论基础。《尚书》、《周礼》记载的“服事思想”，后来被纳入儒家经典，成为儒家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为以后的统治者所沿袭。

自秦汉开始，历代中原王朝以“服事思想”为指导，逐步在中华民族的生存圈内建立起完善的服事治理系统。秦统一国家后，秦始皇在中原地区推行战国时期形成的郡县制，由中央政府直接管辖，对归附的少数民族部落首领保留王、长的称号，称其为邦君，给予较为优厚的待遇，在少数民族地区实行以羁縻为主的制度。汉朝基本沿袭秦制，并进一步扩大羁縻的范围。汉朝的版图北部抵达贝加尔湖、阿尔泰山及其以南地区；西部包括天山南北和天山以西的乌孙、康居地区；东部至鄂霍次克海及其以西的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东南部至东海、南海之滨并深入到南海诸岛及中南半岛地区；西南至云南和青藏高原。汉朝的统一，把千余年来中原地区与四邻之间建立起来的密切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

秦汉以后的其他大统一王朝，如唐、元、清，均在中原地区外延的辽阔地域设置了大量府州或羁縻性军政机构，实实在在地将边远少数民族地区纳入中央集权的统治体系之中，使“服事思想”得到进一步贯彻。据史书记载，唐代设置的稳定性羁縻府州，多达856个，比直接管辖的府州多一倍半。元、明、清时期，根据外延地区与中原地区经济、文化的日益趋同，许多羁縻性府州升格为直接管辖的府州。元代首次对地缘环境特殊、自治性较强的西藏地区实行了有效的管辖，使中国的基本版图趋向稳定。清代康、雍、乾年间，通过平三藩，定台湾，对喀尔喀（蒙古）编盟设旗，统一天山南北，改革西藏行政管理制度等一系列重大举措，加强了中央政府在全国范围内的统治，使中国的版图在北至恰克图，南至南沙群岛，西至巴尔喀什湖和葱岭，东至库页岛这样一个广袤空间稳定下来。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统一和分裂始终在周期性的交替出现。统一时期，作为中华民族摇篮的中原地区，既在地理位置上处于全国的中心，同时又是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因此，统一时期的“服事思想”就是围绕一个中心贯彻的。然而在分裂时期，群雄并起，割据称霸，在中华民族的版图上出现了多中心现象。多中心打破了“内环”与“外延”的传统格局，在“内环”与“外延”地区都有王朝政权的存在，从而使全国服从一个中心为基础的“服事思想”受到挑战。

但是，历史事实表明，一个时期的分裂往往又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新的统一。统一时期，外延地区处于“天高皇帝远”的境地，与内地各方面的联系较为松散，经济、文化发展也相对滞后。分裂时期，由于割据政权各自加强对自身控制范围的治理，加强了传统格局时期“外延”地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一个中心时期政治链条末端地区的松散现象，从而在客观上为新的大兼并和大统一准备了更好的条件。

例如，唐朝之后短短半个世纪中，中原地区先后建立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政权，即所谓“五代”，与之并立的有南方的九国及北方的北汉（即十国）和契丹、大理、回鹘、吐蕃等一些割据政权，到北宋重新统一中原后，周边几个少数民族政权也渐成气候，出现了宋与辽、西夏、大理、高昌、黑汗以及稍后的金并立对峙的局面。当时，除宋朝占据中原外，辽国的疆城东至鄂霍次克海，西至阿尔泰山以西沙漠地区，北至外兴安岭以北、叶塞尼河上游和勒拿河上游地区，南及今内蒙古和山西、河北北部和朝鲜半岛北部，面积相当于北宋的两倍。另外高昌控制了天山南北；黑汗控制了巴尔喀什湖以南广大地区；西夏占有今宁夏、甘肃中部和西部、内蒙古西部、陕西北部及蒙古国南部等地；大理领有今云南全部及贵州、四川和越南、缅甸一部。

这些少数民族政权，对统一时期松散的边境地区进行了有效治理，使社会结构更加紧密和完善，为新的统一准备了条件。13世纪中叶，蒙古铁骑南下，在中原逐鹿中力拔头筹。较长时期的分裂分治，成为“只识弯弓射大雕”的不忽必烈单凭赫赫武功就能轻而易举统一中国的重要原因。

总之，“服事思想”肯定了政治核心的存在及其社会历史作用，肯定了由内到外，由远及近、因俗而治、逐层设政的统治模式，既是中央集权政权模式形成与发展的重要理论根基，又对中国传统的军事战略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