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走的金凤凰

王静者

祁州自古以来，便有“药都”之称，曾有“药经祁，始生香”之说。清光绪年间，直隶总督下令在祁州修建一座全国最大的药王庙，以配得上“药都”之称。

眼看药王庙的修建接近尾声，这天清晨，工匠石老三来到庙内的两根铁旗杆前，突然，他的眼睛就瞪圆了：怎么回事?铁旗杆上怎么只剩下一条金龙?那条金凤凰昨天刚铸好的，现在哪里去了?

正这时，监修官走了过来，大吼道：“石老三，你仰着脖子看啥呢?赶紧干活去，这就要到日子了!”“官爷，你快瞅瞅吧，”石老三连忙指着铁旗杆顶说，“那金凤凰没了!”

监修官抬头一看，这下惊得说话都磕巴了：“这、这……不、不可能!这么个大家伙，又铸在了上面，怎么说没就没了?”说到这，他突然激灵一下，“莫非……是昨晚的大风吹跑的?”

石老三摇了摇头，说：“真要是风吹的，应该连铁旗杆一起吹倒啊!”监修官知道事关重大，他转了转眼珠说：“石老三，你赶紧去告诉跟你一起铸造金凤凰的人，一会儿都到我屋里来!”石老三答应一声，连忙去找人。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监修官把门关上后，将金凤凰丢失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告诉石老三等几人：“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要不咱有一个算一个，都脱不了干系!你们赶紧想办法重铸，越快越好!”

几个人听了，都吐吐舌头，啥也不敢说了，赶紧又忙活了起来。三天后，金凤凰重新铸好了。监修官和石老三几个，围着铁旗杆转了好几圈，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第二天，石老三一大早就来上工，一脚刚跨进药王庙，就见监修官跟掉了魂儿一样，枯坐在铁旗杆下。石老三抬头看去，顿时也瘫倒在地上。原来，金凤凰又没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想瞒也瞒不住了。监修官连忙将此事上报知县，知县听完，哪里肯信，连声大骂监修官是在忽悠。

监修官想死的心都有了，说“大人，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您!不信?您去查!小的要是有一句瞎话，您杀我全家!”知县还是不信，他跟着监修官来到药王庙，让石老三几个再铸一个上去，还说：“我这几天不走了，倒要看看，这金凤凰是怎么飞走的!”

就这样，石老三他们又铸了一个，一切都安放好后，知县和监修官两人就整晚都守在铁旗杆下。天亮后，他们强打精神抬头一看，顿时都蹦了起来——金凤凰又没了!

当下，知县不敢迟疑，坐上轿子慌忙赶回衙门，把这事详详细细地禀报知府。就这样一级上奏一级，没几天，直隶总督就知道了。他也吃惊不小，马上带着大小官员赶到药王庙，仔仔细细问了好几遍，这才相信确有此事。这下，直隶总督急了，带上祁州知县、监修官和石老三，风风火火地赶赴京城，去向慈禧汇报。这么离奇的事情，慈禧也不信。可眼见上自直隶总督，下到工匠一个个都点着脑袋，拿身家性命担保，她又不得不信。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直隶总督突然开了口。“太后啊，此事非同儿戏!想当年，凤鸣岐山，才换来了周朝八百年的基业。如今，我大清铸个金凤凰都飞走，这恐怕……。慈禧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说：“是啊，看来此事意义非凡，这金凤凰必须要留住!那依你的意思，又该如何处理呢?”

直隶总督小心地看了慈禧一眼，说：“臣以为，此事恐怕也只有太后亲临，才能永留金凤!”慈禧奇怪道：“这是为何啊?”

“因为太后是百凤之首!”

慈禧听完顿时乐了，连声说：“好，好，那就依你了。哀家也不信，我大清居然留不住个凤凰!”

就这样几天后，慈禧在百官簇拥下来到了药王庙。站在铁旗杆下，慈禧下了令：“传哀家懿旨，命石匠再铸金凤凰!”“且慢!”直隶总督突然叫了起来，“太后，臣方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慈禧点了点头，说：“但说无妨!”

直隶总督走上前几步，说：“如今，我大清全仰仗太后仁威，方能外化蛮夷，内安百姓。可臣发现，这铁，旗杆上却是龙在上，凤在下。这完全不符合我大清当今的现状。因此，臣建议：重铸时，能否凤在上，而龙在下?请太后三思。”

“这……恐怕不好吧!”慈禧瞥了一眼百官，说道：“自古就是龙在上，凤在下。祖宗的规矩怎么能随便改呢?”

慈禧刚说完，直隶总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臣冒死再言：百善孝为先。凤生龙，方能有龙腾四海。凤为龙母，所以，凤在龙上，有何不可?”说完，转过脑袋看着其他官员叫道，“不知诸位大人，是否还有异议?”

还有异议?谁敢啊!顿时，众大臣纷纷跪倒，表示支持总督大人的意见：凤在上，龙在下!还说：“太后，您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慈禧转了转眼珠，又要推辞。百官不答应，一个个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破了。慈禧假装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说：“既然众爱卿都这么说，那就仅此一回，下不为例吧。”顿时，百官欢腾，三呼太后万岁。

几天后，铁旗杆上的龙和凤都铸好了。这回是凤在上，而龙在下。果真，此后金凤凰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上面，再也飞不走了。事情圆满解决，慈禧高高兴兴地回了紫禁城；直隶总督洋洋得意地去了保定府；知县和监修官也欢欢喜喜地得了重赏，只有石老三，从此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些都是直隶总督为了拍慈禧马屁，故意导演出来的。由于慈禧刚刚囚禁了光绪帝，正需要一个机会，重树自己的威望和形象，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至于金凤凰是怎么消失的，也很简单。石老三根本就没把金凤凰焊死在铁旗杆上。天黑后，监修官爬上去，几锤子就给敲了下来。整个事情只能说是：演员很出色，效果很完美。

只是不久后，有细心的人突然发现：药王庙里铁旗杆上的金凤凰，怎么嘴有点歪呢?这个疑问，直到民国建立，石老三重回祁州后才被解开。

当年，石老三根本不愿意演这出戏，可不演又不成。于是，他故意把金鳳凰的嘴给铸歪了。后来，他怕被人发现受罚，这才逃跑了。用石老三的原话说就是：“谁让慈禧和那些当官的都歪着个嘴，不唱正经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