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的“一万小时”

童卉欣

一本被热荐的名为《另类》的励志书说:成功,需要一万个小时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比如,专心练琴一万小时,你才具备顶级乐师所需的技巧,阅读、练笔一万小时你才有可能成为优秀的专业作家,比尔•盖茨13岁起就每天泡在计算机实验室里,花超过一万小时的时间设计程序……

总之,专业技能的臻于完美需要至少一万小时。天才,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另类,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如果天天背着55公斤重的东西,步行、上下楼梯,6年从不间断,超过一万小时,你会成为什么人呢?不,不是世界级的举重选手,也不是吉尼斯纪录的申请者,至少,对于临湘一中的毕明哲来说,他仍只是一个即将步入大学的普通学生,甚至,相比已逝的中学时代的他,心头更添一丝愁绪。

他也许再不能背他沉重的负累———同学王理了。肌肉萎缩患者王理,这六年来,天天把他累得贼死,若非他体育特长生的体格,還真没办法。六年前,还是初一学生的毕明哲,看见放学了仍无助待在教室里的王理,恻隐心动,一身大汗地把他背回了家,第一天相识、非亲非故的王理,谢字也没说一个,他却少年意气,脑门一热地对王理父亲说:叔叔,以后接送王理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王理父亲没把14岁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一笑而已,毕明哲的母亲说,你体育那么差,正好可以锻炼身体。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他真的坚持下来,坚持了六年。

“开始是一种责任,后来变成了感情,后来变成了习惯。”毕明哲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解释了自己结实得不成比例的粗壮双腿,脚上的血泡,夏日的挥汗如雨,冬天的如履薄冰,和牺牲掉的无数看漫画、打篮球、温习功课、议论漂亮女孩的时间。

并非全无回馈的,玩三国游戏的时候,如果毕明哲扮演的角色被杀死,电脑游戏高手王理会毫不犹豫冲进去替他报仇———也仅此而已。也许明天他们就被录到不同的大学,内向孱弱的王理不知道新学校里谁还会用这样宽厚的肩膀背自己,他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别人问及他以后如何报答毕明哲时,他只有以长长的沉默来回答,“想也没有用。”他小声说。

虽然两个男孩胸背相连、同进同出的景象在校园里很另类,毕明哲的动机和坚持在某些人眼中也很另类,他却和《另类》书里另类的天才相去很远,他也许一辈子成不了专业天才,虽然花了一万小时专心做同一件事情。

高考那天,毕明哲被分到非本校的考场,一考完,他就坐车回到母校,熟练地蹲下,手按住王理的腰,轻轻一蹭,王理就上了他的背。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两人都很少话。身后不远处,校园花圃石碑上刻着红色四字校训“厚德载物”,被小雨洗得更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