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你嘴角微笑的弧度
2010-07-06荷西
荷西
1
那天我收到一条陌生人的短信:“我怀孕了,都怪上次你不做好避孕。”
我十分确定这是一条发错了的短信,因为我最近一次和女人在一起,是在一年前。你肯定会奇怪,为什么我一年都没有找女人,我告诉你,因为这一整年,我都在蹲班房。
一年前的那个女人,是筱秋。那时她是我的下属,我做财务,她做出纳。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皮肤像春笋一样水嫩,眼神很飞,勾勾搭搭地瞅着我,一次又一次。她的笑容像一扇打开的窗户,我一推,一切都开放了。
我们共享了几个夜晚,加起来,10次。
那10次,让她套走了公司的10万,然后就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那样,再也找不到了。不是什么大钱,我却得负责,我所有的存款都用来还公司的欠款,却还是顶着玩忽职守的罪名,被送进了班房。
那一整年,我都在诅咒,诅咒公司破产,诅咒筱秋被人贩子拐到某个落后山区,嫁给一个没牙没头发的老头子,生一大堆孩子,天天带孩子放羊。
她最好不要被我遇到,如果再遇到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接到那条短信时,我正在发愁我的晚餐。出来后,我一直找不到工作,在这样山穷水尽的时光,谁还会在乎那种叫尊严和面子的东西。我决定把这个发短信的女人约出来,混一顿晚餐。于是我回了那条短信,我说:“6点,水苑茶餐厅,见面谈。”
2
那女人真年轻,直发,干净眉眼,如果不是因为看到那条短信,我会以为她是处女。
她瞪大了水雾一般的眼睛问我:“你是谁?”
我喊来服务生点了晚餐,不紧不慢地答:“我是他朋友,他有事来不了了。”
女人的声音有让人不忍伤害的柔软:“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呵呵笑着:“先吃饭,先吃饭。”
我快速解决了盘中的餐,然后便开始找机会溜走。我偷偷地摁响手机的播放键,然后一边假装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如果不是那场雨,我想我和那女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我们没有说“你好”,也没有说“再见”。那场雨下得突兀凄厉,天像是被撕了一个疼痛的口子,雨像血一般倾泻如注。
我站在餐厅的门口骂娘,然后,听见身后那女人的声音:“你不是他朋友,对吗?”
我回头,看见她怅然若失的脸。
她说:“那条信息我发给了10个人,一个给他,另外的号码全是瞎编的,只有你一个人回了我,你是谁?”
我是谁?姓名赵中原,年龄29岁,性别男。一年前,我在某家公司做财务助理,蹲过班房,现在是无业的落魄男。
我说完了,摊开双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有了。”她笑了,笑容就像一朵生于悬崖峭壁的红花,嫣然在绝望之处。
我们肩并肩站着躲雨看天,雨让天地间变得白茫茫一片,就像苍茫的人生,看不到明天。我看不到,也许她也是。
后来,那女人问我:“今晚你能收留我吗?”
我同意了,我的两居室,那是我唯一的财产,有一间从来没有人睡过的客房。
就这样,我把女人带回了家。许多年后,我仍然记得那晚的所有细节,她发丝上的雨珠,抬头时勉强挤出的笑脸,跟在我身后上楼的小心翼翼。还有,当我弯身给她铺床时,她从身后抱住我,脸贴上我的背时的温暖。
那晚,我们很清白。一对失落的男女,也许欢爱可以释放掉苦闷,但那也只是片刻的,没有爱意只有欲望,之后不会更亲密,只会更疏离。
3
那天之后,女人便住下来了。她租了我的那间客房,给我租金的同时,还许诺帮我做饭打扫,我欣然同意。如果她把這里当做疗伤的港湾,那就随她吧,她给我的那笔租金是我在穷途末路时的柳暗花明。
她预支了我半年的房租,我们将会同居半年。
我无法确定这期间我们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会亲密无间,也许会仇深似海,更多的可能是彼此还是陌生人,就像一朵流云,只是在生命的间或中出现,然后倏尔不见。
在同居的最初,我每天出门找工作,却发现那些看起来光鲜的职位于我来说全是泡沫,没有一家公司愿意要我。
那女人待在家里,每天晚上等我吃饭,就像妻子那样安妥,直发盘了起来,脸上有了烟火气息,再也没有听她提起那个给她孩子的男人。甚至有一天,我竟然在厕所的纸篓里发现了卫生巾。她没有怀孕,那她为什么要发那样的短信?
“我只是试探他对我的心,很遗憾,我失望了。”
“不管怎么说,离开他是对的。”
我们假装正经了一段时间,却发现那假装实在是太累。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假装的只有三件事,贫穷,喷嚏,还有喜欢。我不知道我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还是因为孤男寡女相处滋生了爱情的磁场。有时,我会盯着浴缸里她来不及清理的落发发呆,有时,她会在晾衣服时脸红,那衣服混着她的内衣,我的内裤,五彩斑斓。
那个晚上,那女人太粗心大意,她洗澡的时候忘记拿了很多东西。我送了4次,一次浴帽,一次浴液,一次浴巾,一次护肤乳。
最后一次,我和护肤乳一起进去。她微微开启的唇好像在说:“我准备好了。”
我忘记了所有,包括筱秋,包括对女人的恐惧,她的过往,我的将来,我们是否有在一起的可能。我只想爱她。
在之后的20天,我们很少出门,杜蕾斯的12片装,我们用完了3盒又3个。39次之后,那女人对我说:“赵中原,我爱你。你愿意娶我么?”
4
那时,我已经在那女人的鼓励下开了一个网上会计工作室,接受网络订单,帮一些小型企业做账。
我不止一次有过那样的念头,也许我会娶她,也许我爱她。我们用完了39片杜蕾斯,我还是想她。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一个眼波,一个手势,都能让我在大海里漂浮摇摆。
可那是再遇上筱秋之前的念头,筱秋竟然有勇气来找我,我很意外。我想我的诅咒生了效,她果然嫁给一个没头发没牙齿的老头,不过那老头身价千万,跟放羊相差太远。
她比一年前更漂亮了,皮肤依然如春笋,眼神依然很飞。她说她看到了我的网站,她说对不起。递给我的信封里有张10万的银行卡,她说那是她欠我的。
我捏着银行卡问她:“你可以还我钱,可能还我清白吗?”
她低头说:“我有难言之隐。”
我可管不着她的什么难言之隐,我把她带到宾馆。她说在我之后她再没有过别的男人,那老头不行。每天晚上,她一闭上眼睛便看见我,我的眼神,像刀子,唰唰唰地扫向她,她便死了。
我沉默,做我想做的事,一次又一次。
最后,我穿好衣服,让她滚。
窗帘后面的DV,已经录下了一切,我被掳去的名声,要全部找回来。画面很清晰,她的动作很到位,这个带子会一式两份,一份出现在最火爆的城市论坛,一份寄给她现在的没头发没牙齿的老公。
无论怎样,她会死得很难看。
5
其实在筱秋之后,我害怕起了女人。在我看来,每个女人都是一个深潭,里面填满了欲望。金钱,爱,温暖,名声,她们都想要,却只给一个身体。
所以当那个女人对我说“我爱你,你愿意娶我吗?”的时候,我拒绝了她,我说:“开什么玩笑?”
世界是一个庞大的网,每一根丝都相互关联。一只蝴碟在巴西轻拍翅膀,就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飓风。
我准备把那段VCR做一下处理,比如我的脸,一定不能出现。就在我做处理的时候,那女人敲门进来给我送一杯橙汁。
然后她很理所当然地看到了那些近乎惨烈的欢爱画面,橙汁洒了一地。
她说,画上的女人是她的姐姐。
哦,对了,那女人叫彭晓东。
彭晓东从小体弱多病,一年前做心脏手术需要10万块,她的姐姐彭筱秋为了救她,从我这里钻空子,挪用了公司的10万元。她说她早就知道这些,她的生命就是姐姐给的,当然,也是我给的。她感激姐姐,也感激我。她发那条杜撰的短信就是想接近我,她没有过男人,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她只是想帮助我,陪伴我,替姐姐赎罪。
她说我从来没谈起过那段被骗的事,她说我大度,不计前嫌,她是那样的爱我。
她说,不要把它发出去,那会毁了我们3个人。
她流泪的样子,那样柔弱,我抱住她,直到彼此不再战栗,然后我说:滚。
她也是个骗子,不是吗?女人都是,戴着美妙的面具,说着动人的谎言。
6
我又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女人,一次都没有。好像只有那段被删除的VCR才能证明我是有正常欲望的男人。
网站的工作越来越多,我决定租办公室,注册公司。
我在网上发布了广告招聘助理,第一个来应聘的人是彭晓冬。当前尘往事都散去,她才是我最想要的,我得承认,其实我在等着她回来。
那一晚,那女人睡在我的身边,温暖的鼻息再次喷在我的颈间:“有数据说平均下来,每个人一生会做爱4239次。赵中原,你还欠我4200次。”
我笑了。我当然愿意,还给她以后所有的夜晚,一生的床笫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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