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难求,是谁绑架了我的青春

叶小刀

一

杨小东第一次见到李璧琪,是在部队当兵时的一次军民联欢会上。

那时候李璧琪已经小有名气,她唱的《背影》,讲的是女孩子送男朋友当兵的歌曲。曲调婉转伤感,杨小东每次听到,心里都酸酸的,想家想得一塌糊涂,士兵们也都很喜欢。

那年杨小东才19岁,从农村老家参军不到一年,是一个标准的新兵蛋子。但因为长相高大帅气,就被新兵连参谋挑了去军部做勤务员。联欢会时,他负责给领导、首长和众位明星端茶倒水。

李璧琪的座位紧挨着曹广志,或者说,那时候还应该叫他曹副军长。杨小东闲下来,就站在他们的后面。其实杨小东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干勤务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懂得察言观色。可是,那天杨小东满脑子都是李璧琪的影子,那是他第一次与一个所谓的明星这般接近,他激动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还想找李璧琪签名,甚至合影,可是始终没有胆量和机会。倒是李璧琪不停地回头看他,时不时还送上一个微笑。不过那微笑的滋味怪怪的,苦苦的。杨小东先是心花怒放,后来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再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联欢会的会场摆了十几张大圆桌,上面还铺着华丽的桌布。在曹广志和李璧琪的桌子下面,杨小东看见曹广志粗壮的手正在李璧琪光滑的腿上滚动着。那手看上去野蛮粗暴,不顾李璧琪的阻拦,强硬地插进那双雪白的腿中间……

杨小东看见李璧琪的身子一抖,接着曹广志就慢慢地笑了起来。他还提议,让李璧琪唱一下那首著名的《背影》,就那么坐着唱,不必站起来。

杨小东立即就明白了李璧琪对他微笑的意思,赶忙躲到了一边。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跟着狂跳不止,仿佛自己才是做了坏事的人。脸红出汗,他甚至没有勇气再抬头看一眼李璧琪。

那次李璧琪清唱《背影》,是她唱得最差的一次。很多人以为她不舒服,但只有杨小东知道那是为什么。

二

杨小东很同情李璧琪。他忘不了那女子的眼神,那么凄楚,那么无奈。都说明星有光环,但世间的事情都是相对的,越是光亮的背面就越黑暗。

曹广志在后来不久就转业回地方了,他开了一家公司,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企业家。在社会上翻云覆雨,很有影响力。

杨小东一年后也退了伍,他没有回农村老家,而是留下来四处流浪打工。整整三年,他活在城市的最底层,住蚁居吃粗粮,混杂在建筑工地与街头苦力的人流中。

三年里,他一直关注着李璧琪。他搜集李璧琪的一切资料,包括唱片、海报。像个疯狂的追星族,执着地追随着那个女人。可是,李璧琪一直没有真正出名,杨小东的工友和邻居甚至都不认识这个女人。他给人家放李璧琪的歌,可是没人爱听。一次一个工友看见李璧琪的照片,说了一句奶子够大,杨小东就和人家打了起来。

那一架,杨小东打得很疯狂,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莫名的火气从何而来。他操着工具刀追着那个工友满世界跑,整个建筑工地都轰动了。大家看见他猩红的眼睛,没人敢上前拉架。直到惊动了工程的甲方代表,派了七八个保安才将他按倒在地。

调查原因时,那个甲方代表拿着那张李璧琪的照片看了一眼,就立刻问杨小东,你怎么有我们老板娘的照片?

杨小东问,你们老板是谁啊?

甲方代表懒得回答,挥挥手就让保安把他送到了派出所。当天晚上,杨小东被粗暴地踢醒,然后被带进审讯室。里面站着一个男人,他仔细一看,是曹广志。

曹广志冷眼看着他,说,没错,你是我的兵,我看你很眼熟。

杨小东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哭喊地说,军长,救救我吧!

曹广志拍了拍他肩膀,说,既然是我的兵,就别给我丢人!你不是喜欢李璧琪吗?我把她送给你!

三

杨小东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然后疼痛揪心。可杨小东又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做梦,曹广志怎么可能会把李璧琪送给他?李璧琪又不是物件,她凭什么就听曹广志的,乖乖地跟自己走?

杨小东被曹广志保释出来,坐在曹广志宝马车的副驾驶上,吹着冷气听着车载音响里面李璧琪那天籁般婉转的歌声,他的眼泪就不听指挥地奔涌而出。

曹广志把杨小东带到了一家超豪华的酒店,进了包厢,又点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对杨小东说,你先吃,然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曹广志已不再是军人,说话办事却依然率直真诚。他跟杨小东实话实说,他在外面有了情人,他想甩掉李璧琪,但又不敢直说,因为和李璧琪离婚分财产的那一刀令他无法承受。

这话够直白,但杨小东还是不明白,他问,你让我去勾引她?

曹广志笑了,说,我承认你很帅,但就凭你现在这条件,你连她一根脚趾都勾不到。

杨小东脸红了,问,那怎么办?

曹广志收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说,绑架她!

曹广志随后吐出了他的计划,他先把李璧琪迷晕,然后让杨小东把她绑走。曹广志给杨小东提供了一套郊外风景区的大别墅,他说,你就把她关在那里,天天和她在一起。那别墅我就送给你了,还有这辆宝马车,甚至还有一笔巨款。你什么都有,再加上我会给你提供李璧琪的爱好,性格,弱点等等一切,你要做的,就是让她跟你日久生情……

四

杨小东眼前的别墅像宫殿一般豪华,用曹广志的话说,你现在应有尽有了。

是的,应有尽有。杨小东原来只有一只破旧的皮箱,可现在,这大房子,豪华车,甚至眼前的女人都是他的了。

李璧琪还是那个李璧琪,她没老,没胖,依旧那么迷人。杨小东站在沙发前,看着上面昏睡的李璧琪,心中突然一阵彻骨的寒噤。他再次确定眼前不是梦幻,再次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李璧琪的脚底板脏了,杨小东去卫生间润湿了毛巾,回来给她擦洗。这一擦,李璧琪就醒了。她睁开眼呆了几秒,然后跳起来,问,这是哪儿?

杨小东恨不得转身就跑,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李璧琪说,这是我家,你被绑架了!

杨小东的心很疼,他知道这个主意糟透了。他之所以答应下来,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女子,这个大他三岁的女子。此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丈夫安排的。杨小东不想她再受苦,他想给她快乐,他确信自己能给她快乐。

所以,按照曹广志教给他的,他说他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富二代,同时也是李璧琪最忠实的粉丝,他疯狂地迷恋她,现在想要李璧琪和他在一起……

杨小东曾经问曹广志,李璧琪不会挣扎拼命吗?

曹广志说不会,李璧琪那种聪明人即使想跑,也会先冷静配合再寻找机会,只要你不给她机会就好。

李璧琪果真就没跑,她满脸凄楚地看了杨小东一眼。这一眼,让杨小东的思绪一下子穿越时空,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联欢会,那哀伤无奈的眼神。

好吧,就让我把她从苦海中拯救出来吧!杨小东这样想。

五

曹广志再三跟杨小东强调,千万不要在前几天碰李璧琪,他说那样李璧琪就不会爱上你了。杨小东本来也不敢做那种事,他按照曹广志设计好的安排,第一天做什么,第二天做什么,看着李璧琪一点点放松警惕,他确认,这一切是对的。

心开始慢慢转暖,幸福感像火山爆发一般滚涌不止。这么好的女人曹广志不要,老天对他真是不薄,他越来越相信,总有一天李璧琪会爱上他。

电视里出现了李璧琪失踪的消息,顿时火遍全国。尽管有曹广志事先计划,但杨小东还是很害怕。他给曹广志打电话,结果挨了一顿骂。曹广志说,我给你的钱已经存进银行,你拿钱就要办事,是我的兵,就要像个爷们儿!

李璧琪在第三天晚上终于爆发了,她哭着喊着挣扎着,要从别墅跑出去。她对杨小东抓咬打骂,可是杨小东只是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直到两人筋疲力尽。

最安静的时候,杨小东的鼻尖就贴在李璧琪的脖颈旁,他的胳膊甚至能触到李璧琪那软软的胸。他闻得到她的香,感觉得到她的心跳,她就那么鲜活地在他的手上,唾手可得。

杨小东感动得想哭,一切像是梦想实现般美好。后来,李璧琪说,你松开我吧,我不跑了。

杨小东放开她,不知道做什么,想了想,他拿出自己那只破旧的箱子。里面是整整一箱子关于李璧琪的一切,CD、海报、剪报,甚至当年李璧琪用过的餐布。他拿给她看,对她说,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李璧琪确实被感动了。作为一个艺人,她真的无法承受那样一份青睐。看着那堆新旧不一,被杨小东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东西,那正是她多年追求的,梦想的,她做梦都希望有千千万万个杨小东。

可是李璧琪还是按了,是的,按了。那个沙发的空隙里,藏着事先放好的手机,她只要一按拨发键,就能拨通曹广志的电话。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杨小东正在讲自己收集的经历,讲那张CD如何难买,讲他如何将全部的工资拿出来去换一张有李璧琪参加演出的文艺表演门票……

李璧琪笑着,甚至警察进来时,都没有收起笑容。她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心里暖暖的,眼淚被壁灯晃得晶莹剔透,可惜,杨小东看不见了。他被警察按到了地上,手被扭到一起,钻心地痛。他努力挣扎,想站直了,他想看看李璧琪是不是回头看他一眼,可他看不见,只看见那双脚一点点远离自己。

六

杨小东是个单纯的孩子,直到最后,他也没看清楚事情的本质。被带上警车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对不起曹广志,没有把事情办好。他永远也想不到,就在另一辆车里,曹广志正抱着李璧琪安慰不停。那家伙在李璧琪耳边说,没事别怕,为了炒作嘛!

于是,李璧琪终于火了。她被绑架的新闻被炒得翻天覆地,李璧琪这三个字占据了报纸和网站的头条。她被邀请参加各种节目,讲述疯狂粉丝的疯狂故事。她要出新专辑,甚至还要参加电视剧的拍摄……

一年后,杨小东从狱友包东西的报纸上,看见了一则评论。那个人说,其实李璧琪的名气急升,应该感谢那个愚蠢的绑架她的粉丝。

看到这,杨小东心一酸,委屈地哭了。

责任编辑:伊人yiren55@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