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覆舟杀手——巨浪

■ 刘少才

大海行船，船员最盼的是无风无浪的夜晚。工作了一天，晚饭后来到甲板上散步，海上风平浪静，明月当空，不时有海豚跃出水面，听轮船破浪的声音，绝对如诗如画。这么美的天气不是没有，只是实在太少了。船员远航，是一种与风浪相伴的旅程。风是浪的宣言，有风必有浪相随相伴，所以人们常常说“无风不起浪”、“无风三尺浪”、“巨浪滔天”等等。可以说，巨浪是摧毁一切的海上杀手，从古至今，海浪不知摧毁了多少船只。

笔者与风浪为伍半生，多次从大风浪里死里逃生，厦门港抗台风，曾三天三夜没睡觉；从加拿大运小麦回国，正值太平洋季风，无处可躲，船就像半潜艇一样，在海里时上时下；地中海遇大风船转向，船身高度倾斜，船员几乎都被摔伤，好在船在即将倾覆时又正了过来，有惊无险。有时风浪打在舷窗上，那惊心动魄的响声不亚于子弹，好在舷窗玻璃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有时别说船身油漆被打落，就是几厘米厚的钢板也被打得变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理解巨浪有千钧之力。人在海上落水，当你将要爬上岸时，比水里还要危险，那是因为巨浪拍岸时的冲击力每平方米会达到二三十吨，有时甚至可达60吨，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可以毫不费力地把10余吨重的巨石抛到数十米高的空中，更何况人是血肉之躯了。

笔者当年是船舶报务员，抄收气象是主要工作之一。风、浪、涌、雾都有一个人为所定的级别。常见风级有12个等级，分别对应的是软风、轻风、微风、和风、清风、强风、疾风、大风、烈风、狂风、暴风、飓风，气象上说的大风就是8级风。浪分9个等级，分别对应的是微波，浪高0米～0.1米；小波，浪高0.1米～0.5米；轻浪，浪高0.5米～1.25米；中浪，浪高1.25米～2.5米；大浪，浪高2.5米～4米；巨浪，浪高4米～6米；狂浪，浪高6米～9米；狂涛，浪高9米～14米；怒涛，浪高大于14米。船在航行中，如果遇到浪高6米以上的海浪就被视为灾害性的海浪。到目前为止，人类观察到最大的海浪是34米高。如果说遇到6米高以上的狂浪是灾害，那么34米高的浪毫无疑问就是灭顶之灾了。灾害性的海浪到了近海和岸边不仅会冲击甚至摧毁沿海的堤岸、海塘、码头和各类建筑物，还将会伴随风暴潮，沉损船只，席卷人畜和水产养殖品。灾害性的海浪所带来的泥沙还会使海港和航道淤塞。

1977年，我所在公司的“英山”轮在日本沿海遇到大风浪，船在大风浪中失控走锚搁浅并断为两截，所幸船员被日本直升机救起。1993年，公司调我去一艘外派船“优秀”轮，因故没能成行，此船于当年12月在罗马尼亚康斯坦萨港遇暴风雪沉没，25名船员无一人生还，我成了当年意外的幸存者。

有一个成语“兴风作浪”，原指神话小说中妖魔鬼怪施展法术掀起风浪，后多比喻煽动情绪，挑起事端。不过，这个成语用在海上最恰当不过了，海上有风必有浪，风浪总是“狼狈为奸”，使无数船员葬身海底。所以，船在海上航行，最怕的就是海浪，由于海浪上下起伏，会使船身左右摇摆，颠簸动荡。晕船呕吐是小事，最大的危险在于船只自由摇摆周期与海浪周期相近时，会出现共振现象，使船舶倾覆。海浪波长与船长相近时，由于某种原因船舶的自重能使万吨轮拦腰折断。通常，船舶左右摇摆超过30°就有危险了，一旦大舱货物移动，重量向一边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货物进舱，特别是大件、木箱、钢材、木材之类的杂货绑扎工作千万不可忽视。

海洋中有许多风大浪高令航海者生畏的海区。如被船员称之为“船只的坟墓”的好望角就是好望不好过。好望角在非洲最南端，去南非旅游也是必去的景点。游客多耗费笔墨赞美的好望角，对船员来说却是望而生畏，是在航海上被称为“风暴之角”的地方。这里除受风暴危害外，还常常有被称为“杀人凶浪”的狂浪作孽。此外，还常有一种由极地风产生的既短促又旋转的海浪。当这两种海浪叠加在一起时，浪高又大大地增加。同时这里还有一股很强的从北向南的海流，当疾驰的海浪与这条快速流动的“海洋之河”相遇时，就出现极不平常的海况。如果船只遇到这种海况，即使20万吨以上的巨轮也难逃厄运，轻则重伤，重则翻沉，有的甚至拦腰折断。为此，人们把好望角说成是“船只的坟墓”。

另一个“船只的坟墓”就是由地中海去北欧必经的比斯开湾，那片海域真正是无风三尺浪，海底沉船可以说一艘压着一艘，但是那里水深，并不影响航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海上巨浪。

自从人类发现海底石油后，海上钻井平台就像雨后春笋般遍布各个有石油的海域。毫无疑问，这些钻井平台更是海浪袭击的目标。1980年8月，一阵狂风恶浪摧毁了墨西哥湾里的4座钻井平台；1989年11月，美国的“海浪峰”号钻井平台被海浪摧毁，84人淹死，事后，有人说，这名字起的就晦气，不吉利；1979年以来，中国已有两座石油钻井平台“渤海2”号和“爪哇海”号分别沉于渤海和南海，损失高达数亿元……可以说，全世界几乎每年都有钻井平台被海浪推翻的事件发生。

世人皆知的1912年著名的“泰坦尼克”号游轮冰海沉船，造成1500余人葬身海底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一家造船厂敢保证哪艘船是不会沉没的。往往，人们都认为“泰坦尼克”号是20世纪最大的海难，其实不是。20世纪最大的海难，死亡人数最多的当数1987年12月20日发生的菲律宾客轮“多纳·帕斯”号大海难，约3000人丧生。

如果说菲律宾的这次大海难是由于严重超载，遇风浪沉没，那么一艘名为“爱沙尼亚”号的客轮就不是这么回事了。1994年9月28日，“爱沙尼亚”号载有1049名乘客，从爱沙尼亚首都塔林起锚，驶往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于28日凌晨在芬兰西南部波罗的海海域沉没。载客仅是满载量的一半，可是这艘排水量15566吨的渡船却抵挡不住6米高的巨浪而翻沉，最后被救起只有140人，遇难者总数高达900余人。据国际海事组织统计，平均29小时就有一艘轮船沉入大海，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可以说，航海之路充满凶险，是一种前赴后继之路。尽管如此，当今世界，谁拥有庞大的船队，谁能驾驭海洋，谁就是强者。我们国家的进出口贸易经济，是靠轮船运进运出的，可以说一艘艘轮船满载的就是经济，就是金钱。

巨浪能摧毁轮船、钻井平台，陆地上的人似乎不好理解。那么法国的契波格海港曾发生过一件事，一块3.5吨重的构件在海浪冲击下像掷铅球似的被从一座6米高的墙外扔到了墙内；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的防波堤上，一块20吨重的混凝土块被海浪从海里举到7米多高的防波堤上；苏格兰有一个叫威克的地方，一个巨浪竟然把重约1370吨的庞然大物移动了15米远；西班牙巴里布市附近的海边，有一块大约1700吨重的岩石，因在1894年的一次狂风巨浪之后竟然翻了个身而被载入史册。此外，巨浪冲击海岸激起的浪花也很厉害，常常高达六七十米，而且具有很强的破坏力。巨浪的威力，中国杭州的市民或在钱塘江看过大潮的人都深有体会。

海浪中还有一种罕见的俗称“睡浪”的，不知是哪位人士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它要是睡着了不动了也就好了，可它偏偏不安分。这种巨浪大都在离岸很远的外海生成，是由许多个波峰和波谷累积汇合而成，且力大无比，足以覆船。历史上有众多海船神秘失踪的罪魁就是“睡浪”。“睡浪”就像巨大的魔鬼，巨大的浪头猛扑过来，常常会把船的驾驶室盖住，船首突然下沉，导致全船急速下沉。迄今测得的“睡浪”浪高最大达34米。

巨浪如此可怕又可恶，但是，船舶科技越来越先进，往往风浪刚刚形成就已经被测到了，不是万不得已，谁还会向巨浪中心驶去？风浪有如此之大的破坏力，但是世界航运业还是一天比一天壮大，人是可以驾驭海洋，科学防范风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