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相信你

Tulip Wang 张 晶

让俩闺女学功夫不是今天才有的念头，从小我这当妈的就一直琢磨这事。4岁就让尼尼去试了两趟美国人教的跆拳道，看她娇滴滴的，还有些怕，于是只好做罢。我也接着找正宗中国功夫的武馆。其实我还是有点大汉族主义的，总觉得跆拳道只能算是武术的衍生物，以腿部动作为主，上肢动作过于简单，不象武术拳掌勾腿，再加上器械，多丰富呀。暑假给她在中国学校报名，看到有中国功夫的课，一学期才100美金，就赶紧注册了(后来去武馆上课就是一月100了)。等到开学一看，一溜儿的秃小子，我们家闺女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啊，不过师傅是女的。

说起来让女儿练武术，除了我老公支持外，其他人不是摇头反对就是不置可否。包括我的亲亲老妈，孩子们的姥姥，那态度简直就是消极抵抗。别人我可以不管，老妈是以后陪练计划的主要负责人，思想工作不做好会严重影响孩子们的积极性，所以我不厌其烦，旁证博引地说通了我老妈，推倒了她的种种担心，也正面证明了学武术利大于弊。

担心一，那都是男孩子练的，性子练野了(私底下认为这条实在是老古董，老教条)。男女平等口号喊了几十年，怎么还有如此想法?当然跟我妈我主要是从正面举例说明。练功夫是个修身养性的事儿，马步一蹲就一两个时辰，一个套路一练就是几个月，练武的人尊师重道，野性子也磨静了，怎么会越来越野。退一万步讲，就是练得争强好胜，于当今世界也未尝不是好事。

担心二，女孩子应该练跳舞嘛，培养气质。拜托，气质不是练跳舞练出来的。练跳舞练的是体态，无非是收腹，挺胸，抬头。武术也一样啊，“站似一棵松，坐如一口钝卧似一张弓，行如一阵风。”老爸说的好气质百千万种，弱柳扶风是一种；潇洒写意是一种；妩媚风流是一种；巾帼不让须眉亦是一种。

我不知道尼尼以后会形成什么样的风格，但我给她选择的机会。更何况我一直认为腹有诗书气自华。人的风骨不只是会了琴棋书画就一蹴而就的。若人不内修德行，琴也罢，舞也罢，无非附庸风雅罢了。我恰恰以为中国武术最是内外兼修。

我跟老妈说，你看黄容，小龙女哪个不是文武兼备，风华绝代。让人惊如天人。老妈噗哧一笑，我大功告成。

担心三，把筋拉开，就不会长个子。这个我开始真不清楚，本人自己个子矮小，所以觉得如果女儿个子不高那是正常的。

既然要说服我妈，当然得听听专家意见。于是在百度网上找到如下解释：很多练武术和体操的人个子都很矮，其实这里面有个人体医学上的误解。人的个子高矮除了父母遗传外，就是后天的成长发育。抛开父母遗传不说，后天发育成长，身高主要是依靠自身的骨骼来完成的，不是肌肉的成长，所以拉韧带主要是对肌肉的延长，跟骨骼根本撤不上关系，这就是根本所在了。

打消了我老妈的顾虑，再说说我“一意孤行”的理由：

理由1，强身健体。小时候看武侠小说就知道习武之人寒暑不忌，百病不侵。也许夸张，但总是比一般人强。尤其是我们这教练，让小孩子练的都是少林路数，小身板挺得倍儿直。一趟课得有一半时间是体能训练。耐力啊，柔韧性啊，灵活性啊。确实挺好的。

理由2，正当防卫。养俩如花似玉的丫头，以后一定不少宵小在旁窥视，一不留神起个坏心，她们得自保啊。一身功夫，以后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

理由3，十个女孩子九个学跳舞，在美国跟人家比，多不出彩啊。

理由4，想学好中国功夫就得好好学中文。既然都跟我说她们在这边没有语言环境，那我就给她们创造条件。

理由5，一圆她老妈的侠女梦……

好在尼尼小朋友练功夫挺上进。没多久，用师傅话来讲“开窍了”，知道功夫要有板有眼，动作到家。伸胳膊踢腿也算虎虎生风，我虽然很坚定地让她们学武术，可也没认真逼她，倒是她爹很上心。回来在家还练练。仰卧起坐，俯卧撑，拳法啊，所以尼尼开窍有多半是她老爸的功劳，她爸还给她定了目标，六月份前拿到黄带。考黄带，除了要记住基本步法，手法，要打两套拳，还要一脚踹断一块寸厚的木板。我们都担心尼尼踹不断，好多家长也说，这么小，又是小女孩，断不了没事。

在她还没开始的时候，我们已经给她找了失败的理由。唯独她爸爸说没问题，踹木板靠的是巧劲儿，只要她有打拳时的爆发力就行——他没有给尼尼一个不行的理由，他的积极态度影响着尼尼的态度。此后，尼尼一直信心满满的练习。我脸红地反思为什么我会局限于固有的思维方式，

一定认为这年纪的女孩就不应该做到一些事情，跳不出圈圈框框来思索，是我的问题。难道我还要把它延续到下一代吗?我们中国人不是也有一句古话，“事在人为”吗?我反省……

尼尼今天终于踹断了一寸厚的木板，得以升级为黄带，距离她开始练功六个月。本来，上星期她就考了各种招式，只待劈断木板就能升级。可是没有想到木板还挺结实，她左一脚，右一脚，后来师傅都满头大汗，胳膊上都磨出红印来了，她也没踹断那板子。接下来的三堂课，她就坚持不懈地跟着板子叫劲。可能个子小，不太有爆发力。在家里她爸爸也又是拿枕头又是拿纸板的跟她练。我们都跟着着急，人家倒没事人似的，我问她，“尼尼，明天要是还踢不断怎么办?”尼尼耸耸肩说，“那就下次吧。”她心态好，凡事不急，我本来也没想逼她把这当成一个负担，只是担心她完成不了就不想学了，看起来竟不用担心。

现在大功告成，得以证实：她可以做到。

相信她们，我们也应该做到。

想来真好笑，生活在西方的中国人随时处在东西方文化的冲击中，在养孩子的过程中看得最为明显。我一向认为中国文化优于西方文化，可在教育方面我们确实可以多多借鉴。当我们在孩子小时，百般呵护，不肯放手，不信任他们的选择。这样一来，他们都是乖孩子，慢慢地就不会选择，不敢独立，也不会独立。等他们长大了，我们又突然有了过高的要求，如此前后不一致的行为怎么不造成孩子的困惑。对他们有过高的期望，但又不能给于适当的指导，只会强调客观原因。

我想以这首纪伯伦的小诗作为结语，并与诸位家长共勉——

你的孩子不仅仅是孩子

他们是人类生命的延续

他们因你而来，却不只属于你个人

你可以赋予他们爱，却不能赋予他们思维

因为他们终会自己思考

他们身体住在你家，灵魂却神游天外，

而那是不属于你的明天你可以试着象年轻人一样，却不能强迫他们学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只向下传承

你的孩子象是从你这张弓上射出的箭

你越弯箭就走得越快越远

为你的奉献而快乐吧，他走得越远

就会越感激你这强壮，稳健的弓

——纪伯伦

孩子，我相信你将来的成就恐怕是我们今天想都想不到的，那我们就做好这稳健的弓吧，助你走得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