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金融危机是国际金融资本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危机
2010-06-07张春敏
张春敏
(中央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081)
由美国的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是21世纪以来最大的一场国际性危机,也是近代以来范围最广的一场危机。和以前的危机相比,本次危机在范围上已经从发达资本主义世界扩展到全世界;从对经济结构的影响上,由金融危机为爆发点,逐步蔓延到各个产业,直至到整个全球经济体系的问题。所以,只从金融角度来反思这场危机是不够的,必须从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角度进行系统考察。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的不同阶段上,资本的众多形态中只有一种资本形态占主体地位。不同形态的资本出现是资本主义矛盾演变的结果。在资本主义发展史上,占主体地位的资本形态经历了商业资本、产业资本、金融资本以及国际金融资本等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所爆发的经济危机的特点与状态并不相同。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是资本形态发展到国际金融资本时代、以虚拟资本为存在方式下的经济危机的表现形式,也是资本主义制度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
一、国际金融资本的形成
(一)国际金融资本概念
国际金融资本是金融资本的国际化。关于金融资本,希法亭有过非常系统的论述:“产业资本只有通过代表同他们相对的所有者的银行,才能获得对资本的支配。另一方面,银行也不得不把它们资本的一个不断增长的部分固定在产业之中。因此,银行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变为产业资本家。笔者把通过这种途径实际转化为产业资本的银行资本,即货币形式的资本,称为金融资本。”①国际金融资本是金融资本向国际的扩展,但并非单纯在地域范围内的扩展。首先,与金融资本相比,当今的国际金融资本的主要存在形式不再是产业资本,而是虚拟资本,其目的不再是直接的获取超额利润,而是为了长期的统治世界,将各国变为资本统治的对象。其次,与金融资本相比,国际金融资本竞争的媒介不再主要是国内的股份公司和国际上的跨国公司,而是通过国际组织以及国际规则间接地控制世界金融,进而控制全世界的经济体系。假如说在金融资本阶段,资本还受着各国国家主权的限制,到了国际金融资本阶段,资本越来越倾向于跨越国界,间接地控制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政策和经济结构。著名的结构调整计划就是如此。第三,在资本形态上,金融资本对全球的统治,依然以产业资本为主导,银行资本受产业资本的制约,资本虚拟化的程度还不严重;可是到了国际金融资本时代,以银行资本为基础的虚拟资本开始成为世界资本市场的主导。
(二)国际金融资本的形成条件
国际金融资本作为资本的一种新形态,在二战结束后逐步形成。二战后,以美国为主导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初步建立。“经济全球化的中心开始发生平移,即由欧洲经济的全球化转变为美国经济的全球化。”②国际金融资本扩张需要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布雷顿森林体系促成了战后新的经济体系的确立,美元获得了世界货币的地位,奠定了美元霸权的基础,从而使美国掌控了制定世界经济运行规则的权利。从某种意义上讲,二战后经济的全球化实质上是美国经济的游戏规则的全球化。
第二,战后国际金融资本主导的世界范围内的产业结构安排。第一次产业结构安排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美国凭借科技和产业的领先地位,开展了以跨国公司依托的国际间的产业转移和调整,一方面积极发展本国的资本密集型产业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同时积极向日本、欧洲等国家进行对外投资,输出技术和资本。③20世纪60年代,国际间产业结构的安排主要发生在美国和日本向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等亚洲四小龙国家(或地区)和部分拉美国家的对外投资上。美国和日本向这些国家进行产业转移既有政治上的原因,也有经济上的原因。一方面,这些国家不属于以前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向这些国家进行资本输出,有利于进一步扩大美国的势力范围和统治力量;另一方面,这些国家的经济基础相对较好,实行吸引外资的经济政策,便于日本和美国的资本输入,使很多发展中国家被纳入到国际分工的主流体系中。
在这些条件下,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国际金融资本逐步形成。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跨国公司的数量急剧膨胀。据统计,1968-1969年,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跨国公司共有7 267家,国外子公司的数目达27 300家。资本的统治力量开始由资本主义国家内部转向整个资本主义体系统治下的全球经济。
(三)国际金融资本在形成过程中受到的制约
国际金融资本全球化在扩张过程中,也受到了制约。一是受到世界社会主义政权的制约。二战后各民族国家的独立,打破了原有的旧的殖民体系,形成了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与以前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两大阵营。二是受到资本主义内部因素的制约。二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恢复和重建中实施管制。“苏联社会主义与美国的长期对峙使得资本主义世界普遍采取国家管制主义的模式。这种两级的对抗加剧了资本家阶级的恐惧,他们害怕本国工人阶级起来反对资本主义,一方面在心理上要对工人阶级表现出缓和的态度,另一方面在政策上要对福利国家的作用给予一定的支持和肯定。因而新自由主义的自由放任和忽视平等的主张在经济政策层面受到理论界的反对,在意识形态上也倍受冷落。”④三是金本位制度的制约。早在19世纪50年代,金融资本的跨国运动就已经开始,但是在金本位制的限制下,金融资本对外扩张的规模很小,远未达到改变资本性质的水平。金融资本的对外扩张,是以货币的形式输出,故在金本位制下输出资本的规模要受到贵金属数量的限制,金融资本不可能突破贵金属的数量实现规模化、虚拟化的发展。
二、国际金融资本的飞速扩张
20世纪70年代以后,资本主义世界内外部环境发生了变化,尤其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情况的变化,以及各种技术以及制度的变革和更新,使得国际金融资本迅速扩张。
(一)国际金融资本扩张的外部条件
1.前苏联解体使得国际金融资本的重要制约力量消失。苏联解体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社会主义制度在苏联的失败,并导致能够与资本主义世界相抗衡的重要力量的消解。作为前苏联国土继承者的俄罗斯,实行了资本主义制度,在新自由主义指导下,俄罗斯实行对外开放、资本自由流动等一系列经济政策,这就为国际金融资本创造了制度上扩张的条件。“20世纪末,世界市场的一体化是贸易自由化和世界其他巨大政治变化——私有化和共产主义在苏联的衰落的结果”⑤相应地,国际金融资本的扩张也失去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制约力量。
2.中国的改革开放给国际金融资本的扩张提供了一定空间。中国的改革开放获得了重大的成就,为中国的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但是,“中国目前还没有充分确立对抗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理念和理论。”⑥在开放过程中,大规模的外资进入中国并进入了中国的部分产业。“1979-1995年,引进外资总额达2 500亿美元,其中外商直接投资为1 350亿美元。截至1995年底,全国累计批准外商投资项目达25.8万个”⑦。中国加入WTO,加快了中国经济国际化进程,也为国际金融资本进入中国扩展了空间。
3.资本主义世界的联合促使国际金融资本实力迅速壮大。比较突出的资本联合反映在华盛顿共识上,按照斯蒂格利茨的说法,该共识概括说来就是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场化。新自由主义的本质是私有化,共识通过向拉美和东欧各社会主义国家推行私有化观念,促使这些国家的经济制度发生根本性变革,由经济制度变革再促使国家的上层建筑发生相应地变革。按照共识制定本国经济发展政策的国家必然实行利率市场化、贸易自由化、允许外资进入等一系列措施。相应地,国际金融资本就会进入这些国家各个产业。
(二)国际金融资本飞速扩张的手段
1.新自由主义理念及政策。新自由主义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扩张提供了意识形态基础。自由主义的主要宗旨是“反对凯恩斯主义学说和二战后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福利政策,为创建一种不受任何约束的资本主义模式奠定理论基础。”⑧20世纪70年代,资本主义世界出现滞涨的局面。面对新的经济困境,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势微,为新自由主义提供了施展的空间,其从非主流地位上升到主流地位。“这意味着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不能维持阶级调和的体制——追求充分就业、提供社会福利措施——而不得不急转弯。”⑨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新自由主义的政策“重构致力于转换政府在经济中的角色,斥责通过政府开支和税收来调节商业周期的波动的方法;认为应当在国内外市场上放松乃至取消政府对公司行为的调控;主张国有企业和公共服务私有化;要求大幅度削减社会福利项目。”⑩同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积极向发展中国家和前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渗透自由主义思潮,“1989年东欧剧变和1991年苏联解体,是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市场体系的效率最终获得了胜利。”[11]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采用种种手段将新自由主义的内在要求化为这些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主导思想,主张这些国家实行私有化、市场化和自由化的经济体制改革。私有化使垄断资本能够进入到资本流入国重要的、利润高的产业部门,进而有机会控制该国的国民经济;市场化主旨是削弱政府对经济控制的力量,削弱国家主权的作用,使垄断资本能控制全球的经济运行的政治力量;自由化为垄断资本扩张活动提供了广泛的自由。
2.对发展中国家的“结构调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这种政治和经济力量,大多是通过其主导的国际机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而执行。20世纪70年代,随着美元作为完全的国际信用货币而获得了霸权地位,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越来越多地受美国的控制,成为美国控制世界经济的重要工具。自此,这两个国际机构为发展中国家提供贷款时附加很多条件,债务国必须进行一定的“结构调整”。结构调整计划主要是对发展中国家进行彻底的经济体制改革,包括国有经济部门改革、鼓励实行私有化、实行贸易自由化、外国投资流入的自由化。核心意愿是为金融资本的扩张扫清障碍,为资本的全面介入提供体制性保障。“到1993年,有88个国家与世界银行签订了有关‘结构调整’的协议,其中41个非洲国家,14个亚洲国家,11个欧洲国家,11个中北美洲国家,10个南美洲国家和1个太平洋国家。”[12]在贸易自由化方面,作为国际规则的制定者,世界贸易组织主要任务也是促进金融资本的国际扩张,很大程度上受美国的控制。“世界贸易组织正是带来‘美国对于解除限制和自由市场热情’的最有效的工具,它同时带着仍在黑暗中摸索的国家以‘美国关于自由竞争、公平原则和有效实施等价值观念’”。[13]WTO成为美国经济霸权的统治工具,“世界贸易组织将确保其他国家坚定地承担它们允许外国人投资的义务,在其经济的核心领域不加限制。”[14]
总之,“各种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经济组织,在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改革施加了具有倾向性的政策。这些组织通过借款等方式支配发展中国家国内经济结构的调整。债务国不得不不惜一切代价扩大出口而将自身的稳定置于一边。根本目的在于使债务国恢复国际收支平衡,以足够的外汇偿还外债,结果是通过出口来获取更多的外汇成为很多发展中国家不得不的选择。”[15]
3.全球范围内的金融自由化改革。金融自由化是加速金融资本国家扩张的另一种体制性的安排。尤其是在20世界70年代以后,国际货币体系的变化改变了资本积累的性质,金融自由化成为金融资本国际扩张的重要手段。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主导下,全球掀起了一场从发达国家到发展中国家的广泛的金融自由化浪潮。不同国家和地区由于资本主义因素发展水平不同,金融自由化的程度、方式及实施时间也不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开始实行以放松金融管制为核心的金融自由化,而拉丁美洲、亚洲发展中国家以及东欧转轨国家在80年代中后期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所主导实行广泛的金融自由化改革。金融自由化主要包含6个方面的特征:“取消信贷控制;放松利率管制;放宽对各类金融机构经营范围的限制,允许也无交叉;银行的自主性;银行的私人所有;国际资本流动的自由化。”[16]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所以会将金融自由化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灌输给发展中国家以及通过其国际影响力来左右发展中国家的金融自由化改革进程,是因为发达国家的国际金融资本从中获取了大量的投机收益,而这些投机收益全部来自于发展中国家通过金融自由化敞开大门后而相继发生的金融财富的外流。因此,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实现国际金融资本的增殖,不断地要求发展中国家进行金融自由化的金融体制改革,扩大金融开放。金融市场的自由化本质上就是取消或极大地限制国家调节或制定规则的权利,从而使国际金融资本获得统治发展中国家金融市场的力量和机会。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经济交往中的弱势地位,只能被动地接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不合理要求。
(三)国际金融资本的流动与扩张
金融自由化增加了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货币市场和资本市场进行大规模投机操作的机会,它们利用外汇汇率的浮动和股票价格的涨跌,赚取了巨额利润,尤其是金融衍生品和资产证券化产品出现以后,国际金融资本的投机性操作更加癫狂。金融市场的自由化强化了许多投资者的错觉,认为金融市场与实体经济没有直接联系,并且独立于实体经济之外,同时也强化了投机者把自己的逻辑强加给整个经济的倾向。金融市场资本增长的速度大大超过了生产增长的速度。“‘金融全球化’的速度超过了‘现实全球化’的速度。”[17]“1989-1998年,外汇市场总额增长了2倍,2000年大金融机构(银行、保险公司、养老基金、投资银行)控制的基金总量达30万亿美元,其数额之大,几乎等同于世界的总产值31万亿美元。同年,金融市场上外汇交易业务总量每天相当于1.5万亿美元~1.6万亿美元,在总量上几乎等于世界主要国家中央银行的黄金外汇储备的总额,绝大部分业务纯粹是为投机目的而进行的,这首先直观地反映了金融市场与实体经济之间超现实的脱节。在欧元进入金融市场之前,这笔资金数目达到1.8万亿美元~2万亿美元。欧元的出现使进入欧元区的国家货币之间的投机宣告结束。由金融市场业务总额中投机业务所占的比例可以作出判断,如果计算出2000年创历史记录的外国直接投资额度,即生产性资本的流动资本金额为14 290亿美元,可见,全年投资额小于一天的投机业务总额。”[18]
金融在经济全球化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全球的虚拟经济日益繁荣起来,使资本更加快捷地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到20世纪90年代末,世界金融市场的日交易量,外汇超过10 000亿美元,政府公债约2 000亿美元,股票约250万亿美元。有人认为全世界近70%的金融资产的交易活动已经全球化了。”[19]
三、国际金融资本主导下的世界经济体系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直至今天的国际金融资本扩张过程中,有两个制度设计是今天国际金融资本主导的世界经济秩序构建的基础。
1.美元符号化为基础的国际信用货币体系的建立,解脱了实物对资本的束缚,使国际金融资本得以向规模化、虚拟化和全球化的方向发展。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除美国外的各国中央银行必须不断地积累美元或黄金,所以必须保持贸易顺差以换回为了获得足够的国际储备。由于这些国家的贸易顺差最终来源于美国的贸易逆差,同时美国的黄金储备数量有限,为保持美元的国际货币的信用,美元的发行和黄金储备应维持稳健的比例,即必须将国际收支保持在平衡的状态,以防美元的大量外流。这就是著名的“特里芬难题”。这样,黄金的数量依然是金融资本国际扩张的障碍。布雷顿森林体系在性质上属于金汇兑本位制,这对金融资本的国际扩张构成了直接的制约。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后,国际货币体系演变为以美元为核心的信用货币体系,任何国家的货币发行都不再与黄金挂钩,货币本位由金本位制演变为纯粹的信用本位制,货币的发行量不再受黄金等贵金属数量的限制,货币的发行不再有实物作为保障,货币演变为完全虚拟的信用货币,使得美元成为世界贸易中的流动性媒介。有了这个媒介,美国就可以向全世界传播美元,成为全世界范围内流通货币。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虚拟化,是金融资本国际扩张的必要前提,使全球资本积累具有脱离世界总产出而自我膨胀的能力。
“全球化背景下的虚拟化,越来越要求发展中国家供养他们。”[20]对于美元为中心的国际信用体系的建立,斯蒂格利茨曾指出,“我们讲的是民主制,但做的一切却都是为了保持对世界经济体系的控制,我们这样做,是使这个经济体系为了我们的利益而发挥作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为了主宰我们社会生活的金融和工业利益”[21],他同时指出,作为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美国仅仅依靠自己国内资源已经无法生存,每天借债超过10亿美元。金融体制使得美国能够这样入不敷出一年一年地生存下去,可以年复一年地得到别国的财富,而穷国却做不到。
这样,由于货币纯粹脱离开贵金属,使得以后的国际贸易、金融往来都具有了虚拟化的趋势,彻底地改变了资本扩张的方式,虚拟资本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迅速提高,也造成了全世界的虚拟经济对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金融资本的依赖。
2.国际金融资本主导的全球产业结构重新安排。在资本主义的发展初期,“资本主义国家的产业结构构成是在本国与殖民地之间构成的。殖民地为其生产初级产品,我自己生产高科技产品,返销回殖民地——获取利润;为此,制定一系列政策,包括商业和产业管制,进行产业安排。”今天,“没有了殖民地,通过规则和理论来推动全球化进程,使得本来在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的关系在经济结构层面扩展到全世界。”[22]
按照这个逻辑,20世纪70年代以后,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金融资本为了规避本国的生产过剩危机,在全球内安排产业结构,使世界经济出现两极化趋势日益明显。总体状况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生产活动集中在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只保持具有垄断优势的高新技术产业和服务业,“发达国家的产业升级换代出现了非物质化的趋势。现代信息技术被广泛应用,极大地提高了物质生产部门的劳动生产率,使更多的劳动力和物质生产要素脱离了传统的产业部门,转入具有高科技含量的咨询业和网络服务业。”[23]以美国为例,“2001年,美国的金融、保险、证券业的跨国公司逐年增加。其中,保险业一直处于稳步上升的趋势,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来,其上升幅度为33.3%,同时,除传统的金融行业外,各种多样化的非银行金融机构的数量也大量增加。”[24]通过国家间产业转移,发达国家将发展中国家纳入到资本主义的统治体系中。全球范围内产业结构的重新安排,是为满足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国际金融资本对外扩张新的安排,为过剩的金融资本需找新的投资场所。以美国为主导的产业结构安排,使得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结构围绕美国的经济体系为核心来运转,美国的产业体系决定了其他国家的产业体系,直至经济生活的各种具体环节,包括“美国强加给其他国家消费模式。”[25]在其他国家经济结构无法形成独立的经济体系的前提下,造成了全世界在实体经济方面对以美国为主导的实体经济的依赖。
在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之间,由于金融的自由化而建立起了流动的纽带,使得全世界的经济循环成为以美国为首的国际金融资本为主导的循环圈。具体来说,这个循环主要内容包括两方面:一方面,在实体经济方面,美国等发达国家购买发展中国家以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原材料生产的低端产品,同时向发展中国家输入高科技和高附加值产品。以美国为主导的金融资本,在国内凭借各种信用手段和货币政策,个人通过信贷,政府通过借债方式维持本国的高消费模式。另一方面,在虚拟经济方面,发展中国家通过出售低端产品获得的美元去购买美国的国债以及各种金融衍生产品,丧失了经济体系的主导权。(如图1所示,实线表示实体经济循环路线,虚线表示虚拟资本循环路线):
图1 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循环路线图
在整个世界的经济循环中,美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关系占主要矛盾,而欧洲和日本等发达国家,又是附属于美国这个最大的国际金融资本集团的。本文以分析主要矛盾为主。实际上,在发达国家之间,尤其是在美国与欧洲、日本之间也存在类似的循环系统,只不过是欧洲和日本的产业结构相对成熟,产业层次较高,在与美国进行贸易时,地位相对平等。
总之,通过货币和生产两个环节在全球范围内的设计,以自由化为冲锋号,当今世界的经济,国际金融资本已经成为主导力量。全球生产不再是以国家为单位进行,资本的全球化将全球生产变成为资本服务的生产。在这样的经济体系下,从美国爆发的货币领域的危机,扩展到国内的生产领域并迅速扩展到世界,演变为世界性的危机,就是国际金融资本发展的历史与逻辑的必然了。
四、国际金融危机是国际金融资本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危机
在不同的资本形态下,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时期,商业资本占统治地位,社会化大生产还没有建立,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只有爆发经济危机可能性,而不具有现实条件;“在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阶段,产业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占主体地位,社会化大生产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主要特征,经济危机的形态为周期性的生产过剩;在垄断资本主义阶段,金融资本在各资本形态中占统治地位,这时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形态为生产过剩的危机与金融危机并存;”[26]在当前的国际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国际金融资本在各资本形态中占统治地位,这时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的表现形式为国际金融危机。原因在于:
1.在国际金融资本主导的全球经济体系中,发达国家为主体的实体经济的过剩危机一方面通过全球化方式向其他国家的转移来转嫁危机,暂缓了实体经济领域危机的爆发,另一方面,由于虚拟经济已经成为经济的主体形态,实体经济的生产相对过剩危机通过货币制度和虚拟经济来弥补。最终结果是虚拟经济的危机导致实体经济的危机。在产业资本为主导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中,经济危机呈现出来的更多的是生产领域的问题。即使在19世纪末产生的金融资本,也是银行资本与产业资本的结合,银行的投机活动受着产业资本循环的制约,经济危机主要表现是实体经济领域。只有资本形态发展到国际金融资本阶段,虽然实体资本是虚拟资本的基础,但是,虚拟资本规模化、衍生化、证券化的发展,使虚拟资本的规模远远大于实体资本,虚拟资本成为国际金融资本中的主体部分,资本投机活动扩张,才使得在此阶段下的经济危机总是首先通过金融危机为爆发点。20世纪的墨西哥金融危机以及东南亚金融危机,即使是区域性的危机,但经济危机的产生形式都是如此。
2.信用货币体系的确立使得国际金融资本更多地以虚拟资本的方式存在。资本形态发展到以大量虚拟资本形式存在的国际金融资本的运动规律,马克思曾经有过相关的论述:“正因为价值的货币形态是价值的独立的可以捉摸的表现形式,所以,以实在货币为起点和终点的流通形式G…G′,最明白地表示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动机就是赚钱。生产过程只是为了赚钱而不可缺少的中间环节,只是为了赚钱而必须干的倒霉事。因此,一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国家,都周期地患一种狂想病,企图不用生产过程作媒介而赚到钱。”[27]20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国际信用货币体系的建立,使资本价值增殖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在纯粹的信用货币体系建立起来之后,资本取得了纯粹的实现‘价值增殖’工具的地位。信用货币体系的确立意味着金融资本在全球化(国际扩张)正经历着资本积累从真实化到金融化(虚拟化)的巨大的深刻的变革。”[28]这一变化给资本家带来新的获利方式,将产业资本占统治地位时期的“狂想病”变为了现实。这一现实配之以全球内的产业(生产格局)安排,使得国际金融资本得以飞速扩张。
但是,“虚拟经济的运行毕竟是要靠现实经济来支持的,当虚拟经济的膨胀使现实经济不堪重负时,现实经济就会坍塌,虚拟经济的气泡就会破裂,金融危机就会发生。”[29]虚拟资本因过度投机而引发虚拟经济的泡沫的破灭,金融衍生品的资金链条破裂时,使得购买这些金融产品的国家和地区的金融体系出现问题,进而引发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
美国爆发的金融体系的危机,不仅仅引发了国内的经济和金融危机,还直接向全世界的扩展。国际金融危机使得货币循环不畅,传递到生产领域,被延缓和掩盖的全球性的生产相对过剩危机再次爆发:第一,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国内市场依赖国内的虚拟经济膨胀所创造出的繁荣和高消费,当国内爆发金融危机时,繁荣不再,消费不能继续维持,需求减弱,供给的产品相对过剩;第二,发展中国家的市场由于依赖于美国等主要国家的需求,当这些国家的需求由于金融危机迅速减弱的时候,发展中国家的供给无处消化,导致相对过剩;第三,发展中国家通过产品贸易换来的美元来购买美国等国的金融衍生品,当金融泡沫破灭时,这些国家的资金无法再购买大量美国等发达国家的高附加值产品,又会反过来影响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实体经济。这样,在国际金融资本统治下,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相对过剩的危机,不再以国家为基本单位的形式爆发出来,而表现为全球的生产相对过剩。在这样的危机中,发展中国家付出了较大代价,一方面,在实体经济领域,由于外在的需求萎缩,必然使得国内生产衰退;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拥有的外汇储备的贬值以及购买金融衍生品的损失,必然影响这些国家的金融体系,进而又压制本国实体经济的发展。
只要以美元作为符号特征的国际信用体系和以国际金融资本为主导的世界产业结构继续存在,随着世界经济体系的私有化、市场化以及自由化的进程加快,国际金融危机就不能避免。
注释:
①希法亭:《金融资本》,第252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②邱尊社:《马克思主义与当代经济——全球化问题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0页。
③【日】高桥龟吉:《战后日本经济跃进的根本原因》,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9—51页。
④张才国:《新自由主义意思形态的本质: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理论体系》,《科学社会主义》,2008年第1期,第147页。
⑤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01年人类发展报告》。
⑥【日】伊藤诚:《幻想破灭的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11页。
⑦宋则行,樊亢主编:《世界经济史》〔修订版〕(上卷),经济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35页。
⑧吴易风,丁冰,李翀:《经济全球化与新自由主义思潮》,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年版,第58页。
⑨【美】尼克·比姆斯:《弗里德曼:使社会倒退“自由市场”设计师》,李春兰摘译,《国外理论动态》2007年第3期。
⑩【美】大卫·科茨:《新自由主义和20世纪90年代美国的经济扩张》,王泰摘译《国外理论动态》2003年第8期。
[11]【日】伊藤诚:《幻想破灭的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1页。
[12]【俄】C·A·坦基扬:《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资本主义危机抑或全球美国化》,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9页。
[13]【美】乔姆斯基:《新自由主义和全球秩序》,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7页。
[14]【美】乔姆斯基:《新自由主义和全球秩序》,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1页。
[15]【智利】费尔南德斯·希尔贝尔托,【比利时】安德烈·莫门:《发展中国家的自由化》,经济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6页。
[16]余永定,李向阳:《经济全球化与世界经济发展趋势》,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97—98页。
[172002]年9月26日《金融消息报》转引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经济展望》的报告。
[18]C·A·坦基扬:《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资本主义危机抑或美国全球化》,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1—42页。
[19]余永定,李向阳:经济全球化与世界经济发展趋势,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149页。
[20]王金存:《帝国主义历史的终结》,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
[21]转引自【俄】C·A·坦基扬:《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资本主义危机抑或美国全球化》,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5页。
[22]【英】张夏准:《富国的伪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29页。
[23]张自如:《国际产业转移与中国对外贸易结构》,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8年版,第56页。
[24]张纪康:《跨国公司与直接投资》,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页。
[25]【古巴】菲德尔·卡斯特罗:《全球化与现代资本主义》,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40页。
[26]张春敏,肖志家:《从资本形态的演变看次贷危机爆发的制度性原因》,《教学与研究》,2009年第1期。
[27]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8页。
[28]钟伟:《资本浪潮——金融资本全球化论纲》,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0年版,第188页。
[29]张作云:《金融危机的根源、生产机制及其在我国发生的可能性》,《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年第11期。
[1]希法亭.金融资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2]邱尊社.马克思主义与当代经济——全球化问题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日】高桥龟吉.战后日本经济跃进的根本原因[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
[4]【日】伊藤诚.幻想破灭的资本主义[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
[5]宋则行,樊亢.世界经济史〔修订版〕(上卷)[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8.
[6]吴易风,丁冰,李翀.经济全球化与新自由主义思潮[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
[7]【美】大卫·科茨.新自由主义和20世纪90年代美国的经济扩张[J].王泰摘译.国外理论动态,2003,(8).
[8]【俄】C·A·坦基扬.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资本主义危机抑或全球美国化[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
[9]【美】乔姆斯基.新自由主义和全球秩序[M].杭州: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10]【智利】费尔南德斯·希尔贝尔托,【比利时】安德烈·莫门.发展中国家的自由化[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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