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的故事

九 斗

娶亲条件

民国时期，有一年冬天，冰天雪地，天气很冷，靠山村里却十分热闹，因为村里的大声吕贺家终于要嫁女儿了。这天，吉时已至，新娘子蒙着红盖头，被喜娘扶着就要上花轿，就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人，大喝一声：“慢!”顿时院子里没有人再说话了，只有那迎亲的唢呐依旧“滴滴嗒嗒”吹个不停。

那人走到吕贺面前，跪倒在地，说道：“岳父，我来迎娶冰儿。”

吕贺一看，顿时变了脸色，结结巴巴地说：“张勇，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原来这张勇的父亲和吕贺是结拜兄弟，有次喝酒一时高兴，便给两家的儿女订下了娃娃亲。后来张勇的父母双双病故，家道败落，张勇只能离家出去闯荡，这一走就是五年，有人说在外面看到他被土匪给杀了，贺家正在苦恼，恰巧来了个薛家五兄弟，不知怎么的。这薛大少爷偏偏就喜欢上冰儿，软磨硬泡逼着吕家订亲。吕贺老两口见薛家财大气粗，一时动了心，就答应下来，想不到节外生枝，就在今天冰儿出嫁这天，张勇赶了回来!

张勇手里有婚约，而薛家已经来人迎娶，吕贺为难了，他老婆子想了想，笑着对张勇说：“你要娶我女儿总不能让她睡露天地，这样吧，你准备三间房子，配上过日子的家什，冰儿就嫁你，你做不到，别怪我们毁约了。”

张勇在外面这些年，也赚了些钱，心里盘算一下，自己家原有三间房，添些家什应该够了，于是他就应了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他把迎亲的日子订在三个月后的元宵节，到那天验收新房，正月十六冰儿就过门。薛家大少爷一听可不干了，吕贺忙把他拉到一邊，小声嘀咕了半天，他才无奈地答应等三个月。

张勇的算计倒是不错，可赶到家里一看就傻眼了：三间房子不见了，而是一片废墟，听人一说才知道，去年河水改道，把房子给吞了一半，另一半也房塌壁倒。张勇这才明白上了吕家人的当，他们早知道三间房子没有了，表面上着是吕家宽容，给了三个月时间，可是这天寒地冻的，斧子砍在地上都是一道白印，别说打桩盖房子了。这村子本来富户不多，当年除了张吕两家，就没人盖得起三间房子!

奇思妙想

从那天起，张勇就没在村里露过面，听说是在修旧房子，吕贺乐了：这天寒地冻的，不能打桩不能浇土坯，能盖什么房子?只有冰儿暗中着急，可又无计可施。

转眼元宵节到了，吕家人从早晨等到黄昏，还是不见张勇上门，正当冰儿坐立不安时，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是让老爷去验房子。吕贺半信半疑地随众人来到张勇的家，此时天已经黑下来，明月初升，还不很明亮，远远看张家，只见一片晶莹夺目，不知是什么物件。众人走近一看，不由得一阵惊叹，这哪里是房子，分明是宫殿，只是这宫殿是冰做的!

原来张勇这些年流落到饿罗斯国，学了冰雕的手艺。他虚张声势，假意收拾老房子，实际上在河边破冰盖了三间冰房子。众人进了冰屋一看，雕花大床，八仙桌，梳妆台，圆墩儿，就连脚踏板都是冰做的。家具上面都雕着团龙团凤或是百花，刀工细腻，十分好看；八仙桌上还摆着一个冰灯，里面点上红烛，火光摇曳，美轮美奂，最令人称奇的是院子里的一座冰雕，看那模样儿分明就是冰儿，杏眼含羞，低头浅笑，衣带飘飘若仙，就跟个真人儿似的。大家一起叫好，吕贺老两口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众人正在啧啧称奇，张勇趁机向吕家二老跪拜，张口就叫“爹娘”，这时，却听有人冷笑道：“会这点手艺就能娶了冰儿?若是这样我倒要试上一试，看看谁的手艺好。”说这话的是薛家大少爷，张勇没想到这个衣来伸手的富家少爷会冰雕。心里就有几分瞧不起，问道：“你说要怎么办?”

薛家大少爷说，他今夜也雕出一件东西，让大家评判，如果是他做得好，冰儿就是他薛家的媳妇。张勇心里一盘算，自家这冰屋子做了近一个月，薛家再有能人也不能一夜完成，于是点头答应。因为薛家太远，来回不方便，就约定在吕家后院做冰雕。

第二天，大家拥到后院一看，只见一块大红绸子从头到脚蒙着一件物什，薛家几兄弟前呼后拥的，正得意洋洋呢，他们见人都到了，就上前把红绸子一掀，众人顿时一片惊呼：这也是一座冰雕，雕的也是个美人儿，手执团扇，玉面半遮，那眼神那衣裳，全都栩栩如生。

众人不知该如何评判，吕家老婆子自有主张，她站出来说道：“两家做的冰雕不分上下，可是薛大少爷只用了一夜，所以是薛家赢了。”众人一听说得在理，也无异议。

薛家大少爷微笑着走到张勇面前，说：“这次你服了吧?”

张勇摇头道：“不服。”众人大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勇踱到冰雕前，用手一指，说道：“你们看这冰美人的脚上穿的什么鞋。”众人仔细一看，不由得哄笑起来，原来这女子脚上穿的竟然是双千层底方口布鞋，那是双男人鞋，在北方，女子为了下地干农活儿方便，多半不缠足，即使如此也都穿绣花鞋，再不济也不能穿双男人鞋出来。薛家兄弟被众人笑得脸上挂不住了，薛家二少爷挺身站出来，说：“明天我再雕个出来，我不信你还有话说。”

一宿无话。次日早上众人又早早来到吕家。这次薛家二少爷雕的是个少年，身穿布衣裤短打扮，背上有鱼篓，姿态轻巧活泼，活灵活现，两只手正举起一条鱼，而且这竟然是一条真鱼，真是心思独到。众人又是齐声叫好，薛家二少爷上前问张勇：“这次你服了吧。”

张勇还是摇头，说是“不服”，他上前指着冰雕说：“大家看，这少年是从河边捉鱼刚回来，这鱼怎么就连鳞都没有，还是开膛破肚的，敢情是从厨房里拿来的吧?”大家一看，果然那鱼身上光溜溜的，肚子上的刀痕隐约可见。

不等张勇说话，薛家老三站了出来，说是今夜他来雕一个，这次如果薛家输了，就把冰儿让给张勇。双方一言为定，只等明日决断。

感动天地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来到吕家院子一看，只见薛家三少爷雕的是一个舞剑的少年，一招白鹤亮翅，双臂展开，金鸡独立，不说那身姿如何英气，就是那一柄青锋又薄又窄，非一般人的功力能雕出来。不用说这次比试一定是薛家兄弟胜出了，众乡亲不由替张勇惋惜。

吕老婆子看了看张勇，说：“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张勇冷冷一笑，走到冰雕前，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木棍，对着冰雕狠狠砸下去，转眼间冰雕粉身碎骨，薛家兄弟没想到张勇会突然袭击，都呆了，立刻扑到冰上大哭，薛家三少爷劈面抓住张勇，吼道：“你——你敢害我五弟!”

张勇仰天大笑：“我早就知道你们是冰妖，人怎么可能一天内雕出这样的冰雕来?”薛家兄弟闻言变色，忽然化成一团白雪，夹着狂风呼啸而过，等众人回过神来睁眼再看，地上的碎冰也不见了。

众人都吓得变了脸色，围着张勇问个不停，张勇这才一一道来：第一次，薛家大少爷能在一夜之间完成冰雕，这就很出乎他的意料，心里有了

怀疑可又找不到凭据；等到晚上，他潜到吕府后院，躲在暗处察看，等了一夜，天快亮时，果然看见薛家二少爷溜进厨房，拿了一条鱼出去。张勇怕打草惊蛇，不敢走近去看，等天亮時薛家兄弟亮出冰雕，果然用了那条鱼，这时他还发现，薛家只有四个兄弟出来，说明这个冰雕是其中一个变的。果不其然，第三天薛家三少爷展示冰雕时又少了一个人……

这时吕家已无话可说，只能答应冰儿和张勇马上成婚。依着吕家的意思小两口就留下来，可是冰儿说喜欢冰屋子，非要去住上一夜。

第二天，张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却只觉得寒气扑面，回头叫冰儿，不由大吃一惊，昨夜好好睡在身边的冰儿已经成了冰雕，原来那些冰妖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冻成冰带回山上，如果带不走，就会让她冻成冰雕。张勇急忙去吕家叫人，吕家急忙让人把冰儿抬回去，吕老婆子让人把炕给烧热了，想让冰儿暖和暖和，让她活过来，可她没想到成了冰雕的冰儿是怕热的，变暖后融化成水，冰儿就没救了!

等到张勇赶到吕家，院门里已是哭声一片，再看看冰儿，她躺在炕上，身下的被褥已经湿透了。她化了……

张勇把冰儿抱到雪地上放下，让她不再融化，就这样，张勇一守就是七天七夜!

这一夜格外的冷，张勇看着冰儿，不由得一阵心酸，忍不住伸手去摸冰儿的脸。张勇的手已经冻得不成样子了，上面裂了很多小血口子，一动就流出血来，血滴在冰儿的脸上，奇迹出现了：冰儿的皮肤竟然渐渐红润了起来，张勇吃了一惊，大喜过望，他干脆再挤些血抹上去，血水过处，冰儿的皮肤有了弹性，现出血色……

这一夜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天亮时，吕家人来到雪地一看，见张勇脸色惨白地躺在冰儿的身边，已经流尽了身上最后一滴血，而冰儿脸色红润，气息平和，就像睡着了一样。

吕家人把冰儿带回家，可是她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睁眼睛，只是呼吸如常。张勇复生无望，只能下了葬。转眼到了春暖花开时节，这天，吕老婆子来看女儿，却见冰儿笑吟吟地起身，说：“娘，勇哥今天就来娶我了。”

吕老婆子呆了：女儿今天怎么开口说话了?回过神来时，外面已经是一片鼓乐声响，来了一队迎亲的人，骑在马上的正是张勇!

有人说是冰妖被张勇的诚意打动，救了他和冰儿的命，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从那时起，每年冬天第一场雪降下后，村里就到处摆上红色的冰灯，据说这样的人家都会得到冰妖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