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云起黄昏路
2010-05-21黄颖锋
黄颖锋
不知何时,我对黄昏,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爱。我说的黄昏,有斜落的夕阳,有缓流的浮云,有轻柔的风。最好,还有可以深呼吸的空气。
我所遇见最好的黄昏,是在安徽黄山市歙县三阳乡的叶村。特别要具体地写出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的黄昏像极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小村落一我的故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忽然看到二十余年魂牵梦绕的影像如画一样呈现,灵魂真如出窍一般。
大约是因为有山有水的原因,这里的黄昏似乎要比城市来得含蓄、羞涩一些,太阳从炽白变为橙红的过程很缓漫,很轻柔。我站在石桥上,右手一山满竹,脚下清溪长流。凭栏远眺,落日就停在远山上,仿佛伸手便可揽入怀中。这个时候的阳光是温暖的,更是多彩的,斜洒在山林间、溪水里、石滩上,反射为成串成串的奇异光晕,幻化交错。聆听,竟似有声,曼妙玎玲。
溪上水渠,围山而绕,像是要紧紧箍住山的腰身。渠沟不深,此时是断水期。一头老牛卧在其间,在夕阳的掩映下,脊背像起伏的山。柔弱的光线透过枝叶落在头上,让牛的眼眯成了一条线,半睡半醒。一只绿色的鸟从山上林间飞出,停在牛的背中央。像是某种暗示。一股黄昏特有的温暖传来。我微笑着看它们,它们竟也微笑着看我,或者看着我脚下的溪水。
一柱炊烟腾起,在村西的榕树上盘旋萦绕,被风一吹,散了开去。爬上山梁,回头低望,小村庄以徽式建筑典型的格调坐落在山下溪边,青砖砌成的马头墙,苔迹斑斑;高脊飞檐的祠堂,木朽漆剥;青石铺就的巷道,曲径通幽……随炊烟渐渐迷蒙,又随夕照渐渐清晰,慢慢显露出朴素的风貌。这种风貌曾在关于故乡的梦里反复出现过,并且我相信,一定是在黄昏。
我看到一个人,从山路的拐处出现,像是从黄昏里突然走出来。跨过山涧,穿过梯田,他站在了一座坟前,静静地立着。风起,掀起黑色衣袂,几缕白发轻微飘动,露出清冷的脸颊。老人,坟碑,连同他身后升起的一柱炊烟,组成一个让人欷歔的黄昏。
多想上前扶住他,和他一起看黄昏,并和他分享:路的尽头是欣赏黄昏的最好去处,就像绝处才有美景一样。当然,路的尽头有很多种,可以水断,可以山隔,抑或只是随便的一处,停下,不再向前。不管在何处,以一种坐看云起的状态去体味黄昏,滋味总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