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印千古缘(五)
2010-05-18林乾良
■ 林乾良
清代书画家若以群体论,自然要以扬州八怪为最知名。在《明清篆刻流派印谱》中有印做收载者,只有汪士慎与高翔两家;在《扬州八怪史料》中,另提金农与郑燮。从此看来,扬州八怪中能刻印的只有一半。
金农是杭州人,在乡时与西泠八家的始祖丁敬为紧邻,史书称两家之距仅有“一鸡飞之舍”。到了晚年,金农就定居在当时经济繁荣而又文化发达的扬州了。
金农(1867--1763)字寿门,号冬心,又号“心出家庵粥饭僧”。不但以书画擅长,诗文也很有名。他在书画及诗文中,常提到僧与茶。金农所用印大多是他的老友与邻居丁敬所作的,“金氏寿门”(图21)。说到金农自己的印作,世上虽有原石但显见是近人妄为之伪品,而且低劣得可笑,为此余曾多方寻觅,其唯一勉可入目者,系见于日本原版《书道全集》第27卷上所载之白文印“我思古人”(见图22)。从篆刻风格上论,“金氏寿门”印虽属小篆细朱文印中圆朱文一类,但在线条美上可见因切刀而生出的金石味,而不是纯粹追求光洁圆润者可比,可称之为浙派圆朱文实为丁敬所首创。“我思古人”印属白文汉印,而于摹印篆中略显小篆眉宇,为明、清之际印作所常见。摹印篆的线条为平方正直,每见棱角;而小篆则以圆柔光滑为特点,两者互异其趣,有识者一见而知。
金农书法中及于茶者很多,图23为《东坡茶诗》:“敲火发山泉,烹茶避林樾。明窗倾紫盏,色味两奇绝。吾生眠食耳,一饱万想灭。颇笑玉川子,饥弄三百月。岂如山中人,睡起山花发。一瓯谁与同,门外无来辙。”也属圆润一路的书法风格。
金农在59岁时写的《述茶》一轴(见图24),藏江苏扬州博物馆:“采英于山,藏经于羽,荈烈蔎芳,涤清神宇。”此书中“荈”与“蔎”都是茶的别称。此图之字,以隶书出之而另有风格:横画特粗,竖与撇、捺较细,能使之奇正相生、阴阳调和也是十分不易。由于横画粗得像油漆匠用刷子上漆,世称“漆书”,为金农所创。
金农曾给过《玉川先生煎茶图》,和明代画家丁云鹏之作类似,都是关于卢仝《七碗茶歌》的典故。
由于金农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所以在所作诗中有很多僧佛与饮茶同有关系的佳句,今举例如下:“落花未全落,四月有余春。野水多于屋,荒苔不见人。渺渺空远托,寂寂属前因。第一难忘者,茶乡与笋邻。林下与僧别,多年不记年。香寻吃茶处,花想佛池边。”
九、金农书画每及茶
(图21)
(图22)
(图23)
(图24)
十、郑板桥茶诗书法感人深
扬州八怪的艺术各有不同,大体上诗、书、画、印各有所长,春兰秋菊各擅其时,实难加以甲乙。但若论在人世间普遍的知名度,则无疑要推郑板桥为第一。当然,这与他在艺术以外的许多因素是分不开的。
郑板桥(1693—1765)名燮,字克柔,号板桥,扬州兴化人。他自幼清贫,遂发奋学习,文史、书画均臻极高水平,而且都极有个性。因而,难免恃才傲物,世俗遂以狂怪目之。他曾做过县令,颇能悯民勤政。当地闹饥荒时,他数度请赈救灾以致忤恼上官,遂“乌纱掷去不为官”,长期借艺自赡于扬州。“不仙不佛不圣贤,笔墨之外有主张”这两句是他的夫子自道,足以概括他的一生。
郑板桥传世的作品不少,都是颇有个性的剧作,几百年来受到官私的宝爱。他的画,以竹最多,兰、石次之,偶作松、菊。他的书法十分别致,杂用篆、隶、行、楷,而又能十分统一,实在难能可贵。这种书法,后人即称之为“板桥体”。他自称之为“六分半书”,是从隶书古又称“八分”而来的。此外,史上还有“乱石铺街体”之名。
郑板桥能治印,但为数不多。今选两方于下:“燮何力之有焉”(见图25)是白文汉印式。6字方印一般多采取两字三行排列,此印则作2:3:1排列,足见郑氏在艺术创作上独倡之处。“六分半书”以圆朱文(又称元朱文)出之,略与元朝赵子昂为近(见图26)。
郑板桥一生好茶。他在《题靳秋田素画》中曾说到:“惟劳苦贫病之人,忽得十日五日之暇,闭柴扉,扣竹径,对芳兰,啜苦茗。时有微风细雨,润泽于疏篱仄径之间,俗客不来,良朋辄至,亦适适然自惊为此日之难得也。”又在《仪真县江村茶社寄舍弟》中说:“此时坐水阁上,烹龙凤茶,烧夹剪香,令友人吹笛,作落梅花一弄,真是人间仙境也”。
郑板桥所作诗中,及于茶者也不少。他将茶诗写作书法的作品也还多,有的是自己的诗(如图27),有的则是前贤之作(如苏东坡等)。他所写的茶诗联句,如“墨兰数枝宣德纸,苦茗一杯成化窑”。
图27为郑板桥所写的茶诗“湓江江口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矛盖屋,门前一束紫金花。”此件作品纯以婉妙的行书写成,与诗中的“奴家”形象密切结合。读此诗,实是荡气回肠,感人至深。
(图25)
(图26)
(图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