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有话说

刘婉媛

国民党籍“立委”邱毅有许多与反腐肃贪有关的绰号,“台湾揭弊祖师爷”“揭弊超级战将”“报料大王”……7月23日,在与《中国新闻周刊》对话的时候,邱毅又给自己多加了一个封号“打虎英雄”。或者说,这是他的志向——专门追打台湾政坛上吃黑金的大老虎。

翻看邱毅的事迹,就像阅读一部台湾反腐运动的简史,其中当然也包括陈水扁弊案的曝光,直至审判定罪。对于这样一个反腐超级战将,关于台湾要成立廉政署,以及这一举措背后的台湾反腐肃贪的现状,邱毅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中国新闻周刊:民意测验显示,70%的台湾民众支持成立廉政署,但为什么舆论上还有那么多质疑声?

邱毅:七成民众支持廉政署的成立,但不见得七成民众支持在“行政院法务部”底下设立这个廉政署,这是两个概念。

将廉政署放在“法务部”底下,它的层级和调查局是一样的,业务是重叠的。在蒋经国时代,蒋经国直接指挥调查局,但现在调查局放回了“法务部”的管理中。将来的廉政署和调查局一样的,是“行政院”底下的一个三级单位,层级太低,肯定没有肃贪的能力。这是先天不良。

其次,就是后天失调。首先,谁来当廉政署署长呢?过去,调查局找了个叶盛茂当局长,调查局被他毁了,他替陈水扁通风报信。“最高检察署”找了个陈聪明当总长,特侦组就被他毁了,直到换上黄世铭,特侦组才脱胎换骨。这一次,马英九会找谁当廉政署长呢?以他用人一贯的逻辑,大概会从过去官僚体系里找人。另外,廉政署调查员是从原来的政风单位调过来的,薪水都没有增加,只是换个招牌而已,他们能发挥功能吗?

根据规划,廉政署里还要设立一个委员会,说是广纳社会贤达的意见。这么一个来自各界的委员会,肯定会造成人多口杂。

中国新闻周刊:假如给予廉政署很大的权力,会不会担心它的权力没法制约?

邱毅:权力太大肯定也会带来负面的东西,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但主要看哪方面更大一些。现在台湾贪腐现象那么严重,确实需要有铁腕的机关和铁腕的人来清理。你必须给他足够的尚方宝剑,才能真的做到肃贪扫黑。可是,现在的廉政署只是个行政院底下的三级单位,这个署长只是三级行政长官,他敢抓部长吗?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陈水扁时期,调查局长去搜查“外交部长”黄志芳的家,按门铃人家不开门,他就在门口等了一小时,不敢破门而入。一小时后黄志芳才开门,调查人员进去后就搜索不到任何东西了。又比如,这次调查局为什么让何智辉跑掉?因为去抓捕的时候按了门铃,等了30分钟何智辉不开门,进去后何已经跑了。调查人员为什么不敢破门而入?很简单,何以前是“立委”,是县长。调查局人员层级太低,所以没胆量。

中国新闻周刊:以后如果你掌握“猛料”,会报给廉政署吗?

邱毅:我一贯只打大老虎,从不拍小苍蝇。比如,我知道机场航站中心某个督导员工作时酗酒抱女人,这种料我是不会报的。但问题是,我要打的是大老虎,三级单位的廉政署敢办吗?我把资料给他们干吗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只敢办苍蝇,但我要打的是大老虎,志向不同,定位不同。

中国新闻周刊:那么,假如你掌握“大老虎”的“猛料”,会用什么方式处理?

邱毅:我会先去向媒体报料,然后再去找特侦组。因为现在特侦组长黄世铭,我认为是一个相当好的官员。但我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中国新闻周刊:压力主要来自哪里?

邱毅: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内部。现在“执政”的人跟我是一样的党,在台上的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我发现了什么,就会有很多人情的压力施加给我。他们会承诺说好好处理这个事,给我一个交代。所以,也就内部解决了。但所谓的内部解决,往往只是一个表面上的解决。

黄世铭是个好官,几乎六亲不认,但在这样的一个体系里,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呢?比如,这次他抓了“高院”的法官,内部已经引起很多人对他的批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说,“既然是内部人员出问题,你应该顾及司法系统的声誉,事前应该告知,如果能内部处理就内部处理,干吗一定要抓人呢?”他跟我面对的困难是一样的。

中国新闻周刊:内部说情,还是管用的是吧?

邱毅:是啊。中国人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我毕竟也是中国人,我也有中国人的毛病。最近我在看大陆拍的电视剧《狄仁杰》,我发现,狄仁杰简直就是我啊。对很多事情,他还是秉持着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他会放过很多小官,不会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