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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聘病危教授,武大只是悲剧陪衬

2010-05-14

杂文选刊 2010年1期
关键词:武汉大学教授学校

羽 戈

今年的武汉大学颇有些流年不利。先是发生了一起据说在中国大学领域十分“罕有”的腐败案;近日,又有网帖爆料称,武汉大学寡情薄义,在一位功勋教授病危之时,宣布与其解除聘用合同,停止提供医疗费和住房。

此事乍听起来,令人愤怒于武汉大学的刻薄寡恩、官僚化的无情;可细细分辨其中细节,追索罗生门般叙事背后的真相,你会发现,武汉大学也许只是被迫充当了悲剧的陪衬。

据2009年11月17日《广州日报》报道,新闻主角张在元,乃是东京大学工学博士、UIA国际建筑师协会研究员、中国一级注册建筑师。1984年开始主持筹备武汉大学城市规划专业,1988年出国留学,此后一直在外叱咤风云。2005年,他获聘为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算是落叶归根。依双方签订的聘用合同,张在元每年在武大学校工作时间不少于一百二十天,即非全职聘用,其人事档案关系不在学校,亦不享受校内教职工住房及公费医疗等福利。然而,自2006年起,张在元便因患上了罕见的神经元传导障碍而住院疗养。武汉大学宣传部门负责人称:“虽然张教授长期不能在岗工作,学校仍旧按s原合同约定继续发放其薪酬用于其医疗和家属生活。”截至2009年10月,学校除补贴十六万五千元外,已经垫付医疗费用六十八万六千余元。

这里可以算一笔功利主义的账。首先,张在元教授之功勋,并非贡献于武汉大学。他真正学成归来,施惠于武汉大学,仅短短一年。对于这一年来的情分,武汉大学已经为其支付了超出合同规定的数十万元医疗费,怎么说都是仁至义尽。

争议出自接下来的一幕。2009年4月30日,张在元与武汉大学的聘任合同到期,自然终止。据其亲戚兼委托人陈四平称,恰在这一天,“当时张教授只有老伴在身边,学校方面派了人事、组织、学院、校医院四个方面的人来,当面宣布与张教授解除合同,张教授当时就面色大变,老泪纵横”。

假如这一幕完全属实(武汉大学发言人认为“网上内容片面,过度夸张”),那么张教授遭遇之凄惨,直追当年的陈寅恪先生——在1967、1968年之际,贫病交加的陈寅恪曾经向中山大学递交了一份“申请书”,内云:“因心脏病需吃流质,恳求允许每日能得牛奶四支(每支约四元八角)以维持生命,不胜感激之至。”——此情此景,锥心刺骨。

尽管从法理上讲,武汉大学所选择的与张在元教授解除合同的方式,并无什么错谬可挑——陈四平称,“学校为了尽快解除合同,居然擅自更改合同时间”,这很好办,拿出证据,法庭上论是非好了。但从情理上讲,武汉大学此举实在不妥,不妨理解为官僚主义在暗自作祟,政策的执行者像冰冷的机器一样,履行合同精确到某一日甚至某一秒,同时却麻木不仁,冷酷无情:难道不能换一种婉转一些、温暖一些的方式宣告合同的结束?非要这么硬邦邦、冷冰冰?本该以人为本的大学丝毫不知、不顾人情冷暖,还凭什么“自强,弘毅,求是,拓新”(武汉大学校训)?

但是,武汉大学之错仅止于此。那些以此而猛烈批判武汉大学的人士,恐怕找错了靶子。大学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义务养老送终。与其苛责实际上已经尽责的武汉大学,不如迫切追问:张在元教授既非武汉大学的正式员工,那么他的人事关系单位在哪里呢?相应的医疗保险度为什么不见踪影?若为退休后返聘,还有养老保险呢?最终,批判的矛头应该指向脆弱不堪的中国社会保障体系。

从三代开始,中国人就在探寻“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社会制度,可今日,我们依然得直面这个迫在眉睫的难题:老有所养,谁来养?很显然,武汉大学并不是适合的主体。法律所规定的主体无奈缺席,或者借用时下正流行的术语,叫“临时性隐身”,令武汉大学沦为道德批判的冤大头,沦为民愤的出气筒。这严重错位的一幕,也许更让病榻之上的张在元教授“老泪纵横”。

插图 / 还不及一条狗 /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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