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官图腾

游宇明

最高检原反渎职侵权厅厅长陈连福出任反贪污贿赂总局局长后,媒体上一片欢呼雀跃,有的媒体用的标题就是《最高检反贪总局新帅上任,整肃贪腐各界寄予厚望》。报道一开头就引用检察系统一位官员的话,来论证自己的标题所言不虚:“陈连福以前在地方检察院工作时,曾经一直抓反贪污贿赂工作,经验丰富,口碑也好。在最高检工作期间,成绩也受到肯定,对于他出任这一职位,内部此前已有了一致认识,应该说是众望所归。”文章接着列举了陈连福的几件政绩:1998年吉林省国际贸易开发公司原副总经理乔本平特大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案,身为吉林省检察院副检察长的陈连福亲自坐镇指挥;2007年湖南凤凰桥垮塌事故发生后,时任最高检反渎职侵权厅厅长的陈连福亲临一线查处事故背后的渎职。

我不否认陈连福先生确实有魄力、有能力,也不否认他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了骄人的成绩,否则,最高检的领导层也不会如此欣赏、重用他。但把一个人的履新看得如此之重似乎并不恰当。

国人的好官图腾绝不只是体现在笔者举出的这一件事上。每当选举县长、市长、省长的时候,我们某些媒体立马热闹起来,纷纷对候选人进行自以为是的解读。比如,某县长候选人执政某地时对招商引资颇有一手,那里的经济因此有了重大的发展;某市长候选人在别的城市当副市长时非常重视民生,对困扰老百姓的教育、医疗、住房等问题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改革;某省长本科读的是经济,研究生阶段学的是法律,在经济运行环境方面一定会狠下功夫……一句话,一些国人总喜欢把社会变革的希望寄托在某个关键人物是好官这一点上,他们觉得只要这个关键人物在位,一个行政区域、一个系统立即会河清海晏,老百姓的生活会天天都像过大年。

这种好官图腾颇有点自作多情的味道。好官当然强于坏官,最起码好官执政的地方社会会相对安定,经济会比较活跃,老百姓的合法权益会得到较好的维护,贪污腐败会受到较严厉的遏制。但好官又是很不可靠的,某个人在一个地方是好官,在另一个地方未必是好官;在过去是好官,在未来不一定是好官;在熟悉的领域是好官,在陌生的领域不能保证是好官;在频频被提拔时是好官,在官位止步时不见得是好官。将太多的期望加诸于他们,对于好官本人,是不能承受之重;对于公众,则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好官图腾首先与某些在位者的威望破产有关。我们某些官员抓经济喜欢搞政绩工程,而不关注经济本身的质量,不在乎民众到底从中获得了多少好处;抓民生热衷于以文件落实文件,听任医疗、教育、住房三座大山把老百姓压得气喘吁吁;反腐败只知道发廉政短信、用老婆监督丈夫,而不肯建立官员财产公开申报制度,老百姓被折腾烦了,自然希望下一任官员是好官。

在一个法律至上、权力受到严格管制的环境中,官员只敢一心一意为公众服务,而不敢有做“坏官”的念头。他们知道,自己一旦做“坏官”,体制的力量会引导公众将他拉下台,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即使他们内心并不真的那么好,在民众面前也只能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而在“人治”环境中,官员的权力不能受到有效制约,想干什么基本上就可以干什么,这个时候官员个人的操守和能力才会变得特别重要,我们才会加倍地渴望好官。从本质上说,好官图腾永远是与民众的权利贫困紧紧结合在一起的。

任何社会都需要好官,但好官绝对不是民众和媒体表扬出来的,而是舆论监督出来的,体制约束出来的。我们与其对某个我们心目中的好官“寄予厚望”,倒不如对一个良性的权力运行机制寄予厚望。

插图 / 表演 / 圆觉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