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坐高铁提高了谁的效率?
2010-05-14李富永
李富永
作为中国人,最近几年来的成绩似乎有理由让我们自豪。比如上月26日正式运营、时速三百五十公里的武广高速铁路,据说是世界上“速度最高”、“距离最长”的高铁。中国创造了世界第一,能不自豪吗?
不过,一想到谁能坐得起高铁的问题,就不是自豪不自豪的事了。对于不同的社会阶层来说,这“世界之最”分别有着不同的意味。
对于有这个消费能力的阶层来说,武广高铁可以驰骋其“贴地飞翔”的梦想,对于满座率只有40%的问题,却闭口不提;对于数以千万的农民工来说,高速列车如同《红楼梦》中贾府焦大眼里的林妹妹,可望而不可及。据说广州最低工资是七百元,深圳是七百八十元,大多数农民工月入也就是一两千元。有位农民工说,他宁愿坐十多个小时的普通硬座,也不情愿为节省七个小时的时间而掏五百元车钱。
如果这些农民工能够这样选择,倒是合理,但现在的问题是铁路的安排不由他这样选择,他只能选择高速列车。农民工被迫“享受”了一把。回家路程倒是快了,到家后孝敬爹娘、给孩子买玩具的钱却没了。广州到武汉原本有二百四十元的卧铺,晚上睡一觉就到了,现在买不到了。二百四十元的卧铺是空调车,如果不是空调车,一百四十元就够了,这个被迫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如今更上台阶,往五百元的车上赶了。
高铁开通的同时,京广铁路上普通列车停运,普通票买不到。对此有关官员解释说,是为了提高运输效率、为货物列车让道。作为国家发改委的官员,这个理由的确是站得高、看得远,可谓胸怀全局,从效率的角度看,完全是正确的选择。不仅为货物列车让道,就是将客源往高铁上赶,又何尝不是效率最大化?毕竟高速列车上座率只有40%。只是众怒之下,这位官员没敢实说后一个理由。
可是从公平的角度看,这样的效率再高,也和被迫坐高铁的农民工无关、或者说是无直接关联。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提高效率的过程,效率提高了,财富多了,但分配不公,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处在最底层的人,哪会管你效率是高是低?别人的效率不是我的效率;国家是十三亿人的国家,国家的效率,也不是我一人的效率。哪能让我一人牺牲奉献?
所谓发展,具体到某件事,每个人的理解就会不同,尤其是具体到矛盾的双方,究竟该谁发展,该谁牺牲,这个前提很难摆好。因为前提不公平,你的发展不惜断了我的生路。房屋拆迁过程中屡屡逼死人命,成都的唐福珍为了维护私产,不惜油浇自身最后点火自焚,站在成都官员的立场上,肯定会有无数令人信服的理由来证明房屋拆迁对于整个成都的经济发展大局多么重要。你倒是发展了,我呢?我有义务牺牲吗?
前几天浏览民航资源网,看到一则相关报道,说的是日本最大的机场东京成田机场,竟然有一条跑道很短,只有两千五百米,因为前方有居民不同意搬迁。而且这两千五百米的长度,也还是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用怀柔之策向机场反对同盟成员谢罪,这才赢得了部分人心得以实现的。
在这方面,中国足可“自豪”的是,我们大城市的机场跑道都是五千米的,建设过程都是“国家重点工程”,说干就干,说拆就拆,谁也别想挡道。一些人“自豪”的同时,不知另一些人是如何委屈无奈的。笔者曾在电视上看到,上海建设虹桥交通枢纽,一栋漂亮的别墅说拆就拆,任凭上面的人怎样手挥国旗大声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
【原载2010年1月8日 《中华工商时报》】
题图 / 困惑 / 佚名